隨著建興中學規模的日益擴大,高水平的教師捉襟見肘。校長趙啟賢對教師的要求又近乎完美與苛刻,不僅要學術水平高、知識廣博、品性端直,尤其要能紮根農村,耐得住寂寞,對農村教育具有赤誠的獻身精神。從建興中學出去深造的學生陳德愚自然就成了他心儀已久的目標。
他們爭論的焦點是,陳德愚是留在川大研究經濟學還是回建興中學教書。
“趙校長,徳愚是研究經濟學的,你們又沒開設經濟學,到你那學校能教啥?”李尚倫毫不掩飾對趙啟賢的不悅。
“李教授,我們的政治課——《辯證唯物主義和曆史唯物主義》,他總可以教噻。還有,他的功底我是知道的,教語文、英語都應該是把好手。”趙啟賢覺得自己在奪人所愛,與李尚倫的咄咄逼人相比,顯得卑微而底氣不足。
“大材小用,明珠暗投啊!他留在這裏,將來肯定會是一位出色的經濟學家,跟你回去,頂多也就是個蹩腳的中學教師。你可以不考慮我的建議,難道你就不考慮他的前途嗎?”
“怎麼是明珠暗投呢?我建興中學也是當地一流名校啊。”趙啟賢無法接受李尚倫對建興中學的不屑。
“對不起,我不是瞧不起貴校,我的意思是說,他留在這裏肯定比到建興中學創造的社會價值更高。”
“李教授,你的意思我明白。可是,沒有高質量的中學教育,哪來高質量的高校生源,走一個陳德愚,會為川大輸送大批的陳德愚啊。從這個意義上講,你說他在哪裏創造的社會價值更高呢?”
由於長時間爭論無果,兩位老師都把目光落到自己的愛徒身上。誰知陳德愚雙腿一屈,咚的一聲跪在李教授麵前,哽咽著說:“李老師,學生對不起您的栽培。毛主席說農村是一個廣闊的天地,在那裏可以大有作為。我家有老父,家鄉孩子也需要良好的教育。我願回到農村去,但我會常來看您的。”
李教授一驚,雙手輕輕扶起陳德愚,自言自語道:“好啊,好啊,少一個經濟學家,多一個教育家。”然後轉身上樓,拿出幾本從牛津大學帶回的英文版西方古典經濟學著作及凱恩斯的《貨幣通論》交與陳德愚,並囑咐他可抽空看看,但隻許研究,不可傳播。
看著昏黃的燈光下陳德愚隨趙校長從桃林村離去的背影,李教授眼睛濕潤了。憑著陳德愚的學術天賦及其對經濟學的癡迷,李教授料定陳德愚依然會對經濟學中那些尚未破解的難題繼續鑽研下去,但在目前的政治環境下,這究竟是福還是禍?離開川大的陳德愚,誰來提醒其中的風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