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在巨野監獄裏,丈夫在鄆城上高中,婆家跟著拓荒團去了黑龍江,在肇東宣化公社十三村落戶。想來想去,她的派遣證寫到肇東十三村。
明珠是窮學生,上學有助學金,身上沒錢。班主任薑勃老師看她可憐,拿出路費給她。明珠接了錢,背著被褥就奔肇東了。
她不甘心窩在農村,到哈爾濱、齊齊哈爾找工作。兜裏就剩兩塊錢的時候,她在富拉爾基重型機械廠找到工作,白天在運輸車隊當學徒,晚上到廠子裏的掃盲班當老師,當老師給的錢比工資還多。有了錢,明珠就給丈夫郵,供他上學。
一九五九年,法祥高中畢業,考上大學沒去念,在齊齊哈爾火電廠找到工作。單位給了一間半公房,他們在齊齊哈爾有了家。
有天晚上,兩口子睡得晚,聽見對麵屋裏不是好動靜,的,後來沒聲了。
明珠說:“出門在外不容易,咱起來看看。”
他們敲門,沒人開門。捅開窗戶紙,煤煙味很大,知道這家人煤煙中毒了。法祥從窗戶進去,把門打開,明珠喊鄰居幫忙,把四口人送到醫院。
那家人出院後,嫂子找到明珠:“你們是我們的救命恩人,要不是你們,四口人的命就沒了。沒啥謝你們的,我家屋裏的東西,你隨便拿,拿啥都行。”
明珠說:“鄰居住著,幫忙是應該的,拿東西絕對不行。”
嫂子不幹,死活非讓她拿件東西,要不真生氣了。
明珠沒辦法,拿了一個搓板,洗衣服用。
一九六一年,因為成分不好,廠子把明珠下放到漠河。兩口子一商量,去了肇東十三村。
那時候,十三村都住一趟房一趟房的大宿舍,一家三間房,中間用板子隔開。明珠他們和公公婆婆住一起,南炕五口,北炕三口。法祥到公社當老師,明珠當農民。
剛到農村的時候,她啥農活兒都不會。
掰苞米,她跟不上趟,人家掰完了,得在地頭接她。她生自己的氣:人家總接咱,咱就不能接接人家?
她問隊長:“明天在哪兒幹活兒?”隊長指給她看。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進地掰苞米,掰到地頭,她也趕緊接接人家。
時間長了,她找到竅門,向下猛一摁,再往上一提,苞米穗子就下來了。從那以後,不用起早幹活兒,她也能跟上趟了。
法祥還給明珠買了一把月牙形鐮刀,這把鐮刀鋼口好,法祥天天給她磨得很快,割東西也能跟上趟了。
以前,公公婆婆對明珠好,說她有文化有本事。明珠當了農民,對她就不一樣了。娘從監獄出來,到東北投奔閨女,公公把話說到娘臉上:“我叫你死不到俺炕上!”
明珠挺著大肚子,一冬天背了四千多斤葦子,蓋好房子搬出來住。隊裏分土豆,公公挑完,剩下的讓法祥弄回家。自己開荒種的土豆,也得把土豆擔到那邊去,讓公公挑完再擔回來。
到了冬天,明珠跟法祥說:“井上冰滑,俺這身板笨了,今後你到井上挑水吧。”
公公來,聽見明珠支使兒子,不高興了,他跟兒子說:“這是要反啊?以後就騎到你頭上了!法祥,你打!”
法祥伸手就給了明珠兩巴掌。
這下把明珠打惱了,她提著公公的名破口大罵:“老龐文,你也打聽打聽,外麵有沒有你這樣當老人的?教兒子打媳婦,這是本事嗎?有本事,你動俺一個指頭看看?俺娘投奔俺,你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你拍拍良心問問自己,你是不是娘生娘養的?俺家分東西,啥都緊著你挑,你還不知足,真是給臉你不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