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一個黑人留學生,是哪國什麼部長的公子,利令智昏得在外國的報紙上,就此寫了體會:上海姑娘,一主動,二衛生,三便宜,可謂是世界上最好的妓女。
這份報紙,及時地擺在了那位中央首長的案頭。為此,現在上麵傳達下來的精神是,對於此類有辱國格的飛鶯流燕,必須嚴加管束,直至判刑、送勞動教養。
弟弟聽了,感歎道:中國剛剛開了一點門縫,你說幹點別的什麼不好,非得幹這丟人現眼的事!姐姐啊,你這假“洋妓”,這回可被這幫真“洋妓”給害慘了……幾乎半個北京城的人——在為平反、為昭雪、為親人最終進了八寶山而激動;為複職、為搬回老屋或遷去新居、為又有了小車和電話、為子女調回北京、有的還將委以重任而一片喜氣洋洋的時候;
安怡依然是一隻瓜子殼;
一隻煌煌大都吐出了便不會再收回來的瓜子殼……
四煙雲遠去
1982年,在弟弟一個朋友的鼎力幫忙下,安怡終於帶著孩子離開了農村。
雖然戶口還留在那裏,人卻成了固安縣一家工廠裏的臨時工。
次年,該廠的一個車間主任,下了班後,在廠長辦公室裏,約她談了一次話:
打見你第一眼起,我就想你不是一般的女子,倘若我得不到你,我這輩子枉為人生。我從廠長嘴裏證實了我的感覺,能猜到你的心裏在想什麼。我不會說那些卿卿我我的話,我也是經曆曲折的小人物,眼下更搬不出一條愧於做你人生伴侶的條件。我請求你等我兩年,那時才回答我行,還是不行。
沒有等兩年,還差三個月,他黑黑瘦瘦地站到了安怡的麵前。這時,他已離了婚,為了離婚舍棄了一個心愛的女兒。還在與固安縣一河之隔的大興縣,辦了一家供水設備廠。
他對她說:我沒有能力將你和兒子辦回市區,但戶口可以落在大興縣,這也總算是北京的地麵了……
1984年,安怡和他結了婚。
他要她給他生個孩子。她帶清河帶怕了,她不願生。她去北京工業學院,自費學了半年的工業經濟,回來在丈夫的廠子裏管財務。
丈夫聰明,肯幹,鉗工、電工、鈑金.電焊,會的技術很多。他以為自己是廠子的上帝,遇事一言堂。幹得好的,撒炯喝酒,稱兄道弟;幹得不如他意的,開口潑罵,加以老拳,基本上停留於手工作坊式的管理。
“春風潛入夜”,安怡漸漸地參與其中,化粗於細,化情於理,責任到人,廠裏的管理日臻井然有序,產品質量更上層樓,業務範圍不斷擴大,幾十個工人的平均年收入,達到六千餘元,這年廠裏也獲純利十二萬元。工人們稱安怡為老板娘,有了些什麼事情,即便看到老板過來,也寧願先避去廁所,過會兒再找她說……
丈夫似乎覺察出什麼,不再和她說廠裏的事情。床上,要求生個孩子的呼聲卻日益高漲。一次,她一覺醒來,見他倒在躺椅上。煙霧如牆如被之中,一雙虎鉗般有力的大手,似芊芊春草輕拂一張小女孩的照片,她的心一下軟了……
次年,她生下了第二個孩子,是個女兒,取名近京。
滿月那天,丈夫的親朋好友,將家裏填得滿坑滿穀。她聽到他在客廳裏說:這回安怡可跑不了了!
她完全地陷入家務之中,她似伊拉克至今未擺脫聯合國的封鎖,她也走不出兩個孩子小鳥依人般的目光。丈夫一手抓“革命”,一手抓生產,兩手都硬,更是忘情於廠子的發展,常常三星西斜不回家。但有一條雷打不動,每個星期他都要開著自己的北京吉普車,去市區采購,無論吃的、穿的,還是用的,什麼高檔,什麼時髦,他買什麼。他對妻子說:
咱們都是苦孩子出身,咱們的孩子可決不能再吃第二遍苦,遭第二茬罪。隻要你一心料理好這個家,我一心管好這個廠子,別人有的,咱們孩子要有,別人沒有的,咱們孩子也會有!
安怡一半被他“可上九天攬月,可下五洋捉鱉”的雄心壯誌所打動。一半也想,世上總是多數女人做賢妻良母,真做好了賢妻良母,也算是自己給自己平反。
結婚時,為遷戶口,她回了一趟孫蔚然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