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話02(1 / 3)

“我開學第一天在五食堂門口見過你,當時也不認識你,隻是我和裴弈從食堂出來看見一群人圍著,有個女生中暑,我倆湊過去看了眼,你很快就好了也不用幫忙,人群散了,我們就逛走了。過了很久我想起來中暑的好像是你,琢磨著到底是中暑還是身患什麼淒美的不治之症。”

“喂……”

“然後因為我時不時谘詢顧潯‘害羞到不能吃飯是什麼毛病’這類問題,他就得出了判斷,說伴隨驚恐發作的社恐是比較嚴重的。”

“他專業真厲害。”稍稍有點崇拜了。

“不過也是一半靠猜,他都沒見過你,全是聽我說。所以,那天是驚恐發作嗎?”

“嗯。”

“有什麼誘因嗎?剛到新學校不適應?”

我還是不想提陽樂棋,更不想提陳瑞,含糊地蒙混過去:“嗯,不適應。那專業人士給了你什麼建議?”

“他建議我勸你去精神病院看病吃藥。”

還以為是什麼好人,果然近墨者黑。

我盡量小心避開核心問題,我們就保持著淺嚐輒止的閑聊吃完了這頓飯,回到學校,他送我到寢室樓下。

我想起平時總有些情侶逗留在樓下依依不舍,忽然緊張,怕萬一葉堯要進行這個節目,我們被路過的同學看見就不好了。

幸好葉堯沒和我依依不舍,一到樓前就很利落地放開我的手:“今天鬧得太晚了,明天你晚點起。”

“我明天早上有廣播。”

“我知道,所以你起晚點,直接去廣播台,我給你帶早飯過去。你想吃什麼?”

“隨便……都行。”

他又起壞心,笑起來逗我:“哪個食堂有賣‘隨便’‘都行’啊?你給我說說。”

有路人經過了,雖然沒看我,但我得速戰速決把葉堯打發走了。

“我喝豆漿。”

“幹糧呢?”

“小籠包。”

葉堯比了個OK的手勢,倒退著離開。

這樣一來,葉堯就成了我男朋友嗎?還是沒有一丁點真實感,上樓時我覺得腳下都軟綿綿的,和剛考進東大那時差不多感覺,腳踩著雲上,心裏發虛。

我以為大家都睡了,悄悄溜進寢室,沒想到凱昕床上還亮著手機的小熒光,我一進門,她就坐起來跳下床,不由分說地把我推出門外。

走廊上靜得出奇,她用氣聲說:“你和葉堯交往啦?”

“可以嗎?”我問。

“什麼‘可以嗎’?幹嗎問我?你自己想清楚沒有?對方可是葉堯!”

“確實……”我懨懨地低下頭,我和葉堯外形上就不搭,要是交往走在一起也會惹人笑話吧。

“唉,什麼‘確實’!”凱昕恨鐵不成鋼地翻翻白眼,把我拉到更遠一點的走廊,靠近樓梯口能用更大聲音說話卻不影響別人休息的地方,“你會喜歡他也很好理解。可他套路都那麼刁鑽,你完全不是對手啊,小傻瓜。”

“套路?”我撓撓頭。

“你們誰跟誰告白的?”

“我先……”

“然後他就坡下驢說也喜歡你是吧?猜到了。那你有沒有問清楚,他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你的。”

我不作聲了。

“你敢問嗎?”

那確實是我不敢求證的部分。

“在這種事上怎麼能變成鴕鳥蒙頭交往下去?”凱昕頓了頓,“易然跟你說過嗎?葉堯怎麼追她的。”

我茫然地搖搖頭:“她隻說過葉堯約她一起上英語課。”

“葉堯在選課周問過她選了什麼通選公選課,然後出現在每一門易然提過的課上,你能說這純屬巧合嗎?他要不是這麼做,哪個女生會平白無故認為他對自己有意思啊?”

我不知道該做出什麼表情,隻覺得自己的臉都麻木了,雖然剛知情,但怎麼說呢……這事是葉堯做的一點也不讓人奇怪。

“他肯定也有不少做法讓你覺得他對你不一樣,這就是他的伎倆,多線程操作廣撒網,哪條魚上鉤都行。可曉曉你是憨憨的實誠女孩,和這樣的人交往隻會傷心。”

“那我該……該怎麼辦呢?”

“去問他,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你的。”凱昕斬釘截鐵道,“如果他編造的時間在選課周之前,那你就質問他為什麼在喜歡你的同時還要追易然。”

我幾乎能想象出完整的劇情進展,就像他下麵條那樣,一開始會出現猝不及防的狀況,但很快他就能鎮定以對、水來土掩。他拿出來的托詞並不總是站得住腳,比如他說對易然友好是因為我的朋友就是他的朋友。

雖然借口這麼蹩腳,即使這麼蹩腳。

我還願意相信,是因為我願意自我催眠。

親手戳破自己造的肥皂泡也需要勇氣。

我沒有馬上去拆穿,而是繼續忐忑不安地混著日子,所以我第二天還吃到了葉堯帶的小籠包。我先給自己編造了借口,這周太忙,還是準備台長競選比較重要。

競選台長這天,葉堯也出現了,但他前麵有專業課,趕過來的路上花了點時間,進門時我已經講了一半。

前麵那一半,我找的“目標聽眾”是台長,看著她的眼睛,她不僅沒走神,而且還不時衝我點頭。可是葉堯一進門,所有節奏都打亂了。台長回過頭去看他,還轉身拿了張投票紙給他。

他都不是我們部的人哎!

我的思路有點中斷。

坐在他身邊的一圈人紛紛開始跟他打招呼,不僅動作騷亂很明顯,還發出不小的噪音。

給我的感覺,好像整個房間裏沒有人在聽我說話了。

我徹底停頓下來,指甲在桌下使勁掐著自己的手。

環顧全場,找不到一個認真聽我演講的人,大家都目光遊移難以捕捉,甚至有人不耐煩地打起了哈欠。

我忽然意識到自己確實身處於一個巨大的幻象裏,葉堯聲稱他喜歡我,叫我去尋找人群裏關注自己的眼睛,可是就連他也沒有注視我,他在朝別人笑、小聲說話。

我並沒有感到太焦慮,隻是很難過,心如死灰地把視線從他身上轉開。

台下有些人已經因為我的停頓看向了我,我從中找到了幾雙眼睛,整理好思路繼續說下去,也不太在乎斟詞酌句該演說得多麼優秀,我隻想趕快完成這個任務,積蓄著衝動,等結束後去和葉堯結束一切。

他愚弄了我,我再也不想理他了。

投票結果令人意外,我以為我的演講是最缺乏感染力、讓人昏昏欲睡的,可我當選了新任台長,票數比第二名多一倍。

散場後,我繞場一圈才在門外走廊找到葉堯。他靠在窗邊跟毛毛說話,就像我們部第一次聚餐時那樣,一個非常完整的循環,我不禁在心裏自嘲。

毛毛沒當選台長,但情緒一點沒受影響,這事對她不值一提,她正帶著點羞怯高興地向葉堯道謝:“我太迷糊下錯單了,真謝謝你,我什麼時候請你們吃飯吧。”

啊哈。

跳出了葉堯的狡猾圈套我才清醒過來,他幫了一個忙,在毛毛那裏也能領功勞呀。

我安靜地待在一邊等他們膩膩歪歪把謝詞說完。

毛毛走後他才一回頭發現我:“咦?結束了?手裏拿的什麼?”

“選票,選了我的。你能寫個我的名字嗎?”

“幹嗎?”他笑著朝我走近一點,“為什麼要寫名字?”

我沒有笑,緊盯他的眼睛:“我想比對一下,你有沒有給我投票。我現在對別人嘴上說什麼不感興趣。”

他停住腳步,明顯有點緊張,但還是笑著:“我沒有票啊,我又不是你們部的。”

“台長給你了,我看見了。”

至少有一點,葉堯沒有騙人,說話時看著對方的眼睛能形成交流,我能體會到他內心的慌亂了。

“葉堯你給我投票了嗎?”

他終於笑不出來了。

“沒有。”他無奈地從牛仔褲口袋裏掏出張折起來的選票展開,那上麵確實是我的名字,“在這裏。”

他解釋道:“我畢竟不是你們部的,給我張友情票,我投自己女朋友,那不是不太公平了嗎?再說我知道你肯定沒問題的,你看最後比分都相差這麼大了,你又不缺這一張票。以後深究起來,讓別人說你作弊當選的,是因為男朋友給你投票,反而名不正言不順,何必呢?”

果然巧舌如簧,又找到了“對付麵條的辦法”。

“那你幹嗎還領了票寫我的名字,直接拒絕不是更名正言順嗎?”

“我想回去發微博。”

“發……”我都忘了他還有這毛病……我舔舔嘴唇,不帶嘲諷很認真地問,“你朋友就沒有建議過你去精神病院看病吃藥嗎?”

“肯定建議過啊,他眼裏人均精神病。”葉堯重新笑起來,長籲一口氣,過來拉我的手,“你突然這麼凶幹嗎?嚇得我也要驚恐發作了。”

[39] “前一陣我幹了件蠢事”

我可能真的把葉堯嚇得不輕,後來他拉著我時手心還有點冒汗。他自己也感覺到了,不太好意思,在走出樓道時放開了我的手,前前後後若即若離地走在我身邊。

我的目的並不是想讓他緊張。

他用嘻嘻哈哈的說笑緩解著尷尬:“你最近太膨脹了吧,居然囂張到‘追殺’沒給你投票的人?”

我並沒有全神貫注地聽他說話,更沒有像往常那樣因為他說了什麼而局促不安,相反,我看見了他的不安。

我看見他的右手,一直把那張寫著我名字的選票攥在手心。從拿出來那一刻開始就不太適合再塞進口袋,他好像沒辦法再處理這個小紙條,左右為難。

我突然發現,雖然在人際交往方麵葉堯總給人經驗老到的感覺,可從我的角度看,他荒唐詭異的事一點沒少幹啊。

萬一他並不比陽樂棋高明多少呢?

萬一他真的不懂“朋友的閨密並不是你的閨密”這個道理呢?

萬一沒有人告訴過他呢?

戀愛的時候,我們誰能做到上帝視角、勝券在握?

我好像又在自欺欺人了。

我幻想,我直截了當告訴葉堯我不喜歡他在回應我告白的同時還和其他女孩說說笑笑,他醍醐灌頂向我道歉,說他沒有想到、以後會改正。

現實大概率會和幻想背道而馳,我預感我和葉堯的關係會像直板夾怎麼也夾不直的頭發。可我還是要說。

“葉堯。”

他回過頭來,對上了我異常緊繃的一張臉。

與此同時我又聽見有人在叫我的名字,分出神去轉向了另一個方向,哦,是陽樂棋。

我有點後悔剛才想起陽樂棋,按玄學思路考慮,他可能是受到心靈感應的召喚才出現的。

幸虧葉堯和我沒有牽手,並且還保持著一定距離,湊巧在這個瞬間,我們臉上也沒有掛出甜蜜戀愛的表情,除了我有點心虛,應該什麼端倪也沒有暴露。

陽樂棋和兩個男生一起向我們走來,其中一個是他的室友高原,另一個有點矮胖,我猜到是誰了。

在朝我們走過來的過程中,陽樂棋的神情毫無變化,保持十足的熱情跟我打著招呼:“曉曉,你們怎麼站在這裏?剛下課還是要去上課?”

我避重就輕地挑實話說:“剛參加完社團活動出來碰上了。”

我瞥了眼葉堯,他沒說話,隻是扯起嘴角衝陽樂棋他們緩慢地點了一下頭。

所以陽樂棋也沒把過多注意力分給他,繼續和我寒暄:“哦哦,廣播台是吧。我們這會兒去上專業課,晚上給你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