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1 / 3)

�\u0003�%\u0017.那些悲傷,漸漸都會被封存起來,對於傷疤的修複能力,她不得不佩服自己。

不過,也著實感激身邊的人,對那段往事,不再提及。

就連林池,失去聯係的兩年裏,他們,都很善解人意地不提一句。

直到有一天,她像是沒有經曆過那些一樣,重新變成了,杭城一個普普通通的少女。

她依舊寫《她》。有人問,有哪個故事是你的嗎?你什麼時候能說說你的故事呢?

她笑著回答,我沒有故事,我是個乏善可陳的姑娘,你們會不會因此,不愛我啊?

可讀者說,才不信呢,你一定有很多很多故事……特別美好的那種。

她沒有再回答下去,她寧願堅信,那些故事從未發生在自己身上,那隻是黃粱一夢。

特別特別美好的那一部分?

與他有關,但特別特別慘的那部分,亦與他有關。

隻是平淡下來的這幾年,反倒,與他沒有關聯了。

畢業第二年,她換到了《他她們》工作。因為家遠,得在外麵租房子,找了中介,看了好幾間,當中介在看到第八間,帶到她來到這個熟悉的小區時,她如同夢中人。

也許是命中注定,那套大三的暑假住過兩個月的二居室,竟沒有租出去。

竟……剛好是她要看的那套房。

“李小姐,這間房呢,就是舊了點,但是租金挺合算的。您說的一室一廳的也有,但這個有兩居室都跟它們價格差不多,您還可以找個人合租分擔……”

“就這間吧。”她笑著說,“啥時候方便搬進來?”

也許是一種偏執,也許是信緣分,她信與這房子的緣分,也信跟林池沒有緣分。

住進來,其實也算不上祭奠和懷念。

不過是覺得,既然上天這樣安排,也挺好的吧。

其實,要和林池重新恢複聯絡並不是難事。但,兩個人倒保持了相同的默契。竟是兩年之間,未見一麵,也未有過隻言片語。

她和邢鹿真正意義在一起的那年冬天,是她在A市過年。

林池在北京第一年,加班,沒能回來。

林家大人給她做了一桌子的菜,飯間,林池來了電話,林阿姨忽然說,讓豆蔻跟你說一句吧。

大人們並不知小輩的齟齬,豆蔻也不會暴露太多,接過電話,沒有發聲。那邊也一樣沉默。

沉默了數分鍾,林池張了張幹涸的嘴唇,一個名字,脫口而出,卻傳來那邊的嘟嘟聲。

已經掛掉了電話。他無言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北京的冬天,真的太幹了。

她用過年夜飯,才看到手機短信,邢鹿說,我在樓下等你,你吃過飯再下來。陪叔叔阿姨,多吃點。

她蹬蹬蹬下樓,看到路燈下站著的寂寥背影,心生出一種難過。

最不喜歡離開杭城的邢鹿,為了她,好幾次遠走,他等在樓下那樣久,他等在她身邊那樣久。

她哭著說,邢鹿,我覺得自己好髒,我覺得自己不會有人愛了。他說,傻瓜,你當我死了呢?

她說,你知道什麼叫命中注定嗎?他說,恩,我知道。

她說,邢鹿,我不喜歡你。我要去北京。他說,好。你去北京,我等你。

他孤身一人,他孤零零地,站在路燈下,站在異鄉,等待著,異夢的心上人。

她忽然覺得喉頭哽咽,鼻子一酸,走上前去,挽住他的胳膊。

“你還沒吃飯吧?我們去吃點東西吧。看看還有沒有超市開門,我給你做拿手好菜吧。”

他說,好。聽你的。

她說,我們試試吧。

他說,好。都聽你的。

【葬禮】

林池將李豆蔻送到葬禮現場,並沒有陪她進去。

因為趙老生前除了那失去聯絡的小女兒,並無別的兒女,來的,是一些遠房得閑的親戚和孤老院交好的老人。

參加葬禮有些不知情的遠親會拉住人好奇地問,那個站在靈柩前微笑的小姑娘是誰。

多數說是他的孫女。可也有人說,那是趙老的小女兒。

站在靈柩前向著每個瞻仰遺體獻花的人鞠躬,她聲音細弱地說著無數個謝謝。

時光仿佛濃縮成了1998年的冬天,10歲的李豆蔻沒能在第一時間送別她唯一的父親,卻在十多年後,陰差陽錯地作為別人的女兒站在葬禮的最中心,微笑著,做最後的告別。

爸爸。

再見。

林池在車裏坐了很久很久,口袋裏有煙,但沒有火。

他懶得去買,就這樣叼著一根煙,徒勞地坐著。

葬禮結束是在四點左右,他在三點五十的時候發動了車,一個急速地轉彎,往前方奔去。

四點十五分,李豆蔻從殯儀館走出來,日光稍稍淡了下去,又快要日落了。

她在門口張望了很久,意識到,林池已經走了。

身後的邢鹿走到她的身邊來,輕輕地說:“我送你回家吧。”

替林吉田查了那輛車的車主,他又急急地奔赴醫院。正撞上林吉田發脾氣不肯吃飯,勒怡然正好脾氣地哄他。

明明長他們好幾歲,還像個小孩似的使喚他的未婚妻,這家夥,可真夠得瑟的。

待怡然出去,林吉田朝他笑著說:“怎麼感覺你跟怡然客客氣氣的啊。”

“誰都像你似的不客氣?”他白他一眼,後者緊接著問:“查到了嗎?”

“查到了,車主叫翟鱈。”見他表情呆住,林池又問,“怎麼,認識嗎?”

302病房兩個男人發生了激烈的爭吵,把護士都給嚇來了,林池摁住林吉田,大喊著:“快來人給打針鎮定劑啊!這神經病非要出去!”

扭頭瞪著他說:“哥我跟你說你給我安心躺著,要是你說的那妞回國了,她一時半會也跑不掉,我去替你找她行不行?”

林池卻見林吉田露出一個此生都未見過的悲傷表情。

“小池,我怕……我怕好不容易知道她在哪,又把她弄丟了。”

他咬著牙威脅他:“我信你一次,你要是弄丟了。我跟你沒完。”

他呆住,此時勒怡然抱著一個保溫瓶站在門口,平靜地望著他,待他走出來,淡淡地問了句。

“確定了,是那個人嗎?他總算找到了。”語氣裏,卻不知是替他喜,還是替自己悲。

而他呢?他一直知道那個人在哪,永遠都知道她在哪,遺憾的卻是,她從來,都不屬於自己。

許司卿回到杭城便是這一年。2013年的年中,她扛著她那把大吉他,孤身一人,回到杭城的unique裏。

屆時,所有人的手機裏,都出現了一條。

“司卿姐回來了,unique。”

這許是豆蔻唯一一個回到unique的理由,當她穿過那條垃圾街,走到樓下,再穿過那條暗暗的隻亮著從西域帶回來的古老壁燈的走廊,走進那個兩日前還讓她幾乎暈倒的地方,看到司卿姐抱著吉他,微微閉著眼,彈的是一首《南方姑娘》。

燈光恰到好處地打在她的頭發上,她還是老樣子地穿著一條及踝長裙,闊別一年多,時光卻似乎回到了多年以前。

那些沒完沒了的,令人筋疲力盡的故事還沒有發生。

一切,還是最初的樣子。

有很多久違的麵孔出現了,遊走的時光,忽然之間將他們帶回了同一個地方。

盡管A還是A,B也依舊是B,但無論從眼神,還是肢體語言,都無不昭示著,物是人非四個字。

邢鹿雖然盤下了這個店,但為了尊重司卿姐,很多東西,都沒有改變。

就像那隻在打架當日,豁了個口的玻璃桌,上頭沾上的血跡,雖已經幹涸蒸發然後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