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佟國俊知道,日本人百般精鬼,不會讓岔路而去的軍列跑上太遠,頂多到前方小站就會停下。這也中啦,小鬼子總得爭分奪秒地再將軍列拉回來,這麼來回一折騰,沒有一兩個鍾頭別想再開出去。這邊誤了時辰,候在碼頭上的運兵艦便隻能幹著急,成串的反應,不知會讓正忙著守護老巢的日本司令官們急成什麼樣呢!

撤離了扳道房的佟國俊沒敢再回家,而是擇近路進了陳巧蘭的小飯店。家在老城區,離車站足有四五裏路。日本人一旦發現扳道房旁的鬼子兵的屍體,立刻就會全城戒嚴。果然,不過一頓飯的時辰,北口城裏就響起了淒厲的警笛聲。而那一刻,佟國俊已將殺鬼子扳道岔時穿的衣褲和麵罩都塞進了爐灶,還按下了鼓風機,火苗呼呼躥起來,那些可為物證的衣物眨眼間灰飛煙滅。他又鏟煤壓火,讓爐灶重回原來的模樣。一直靜候在家裏的陳巧蘭問,成啦?佟國俊說,還隻是開場鑼敲,下麵的戲不能不演,還得委屈你呀。

佟國俊將陳巧蘭拉回後屋,剝光自己衣褲,又催促陳巧蘭也脫。兩人鑽進被子,佟國俊便急慌慌地往陳巧蘭身上壓。陳巧蘭推他,說你一身臭汗,心窩子又跳得這麼緊,喘口氣不行啊?佟國俊說,小鬼子眼下必是塞滿了街筒子,說到就到,哪還有工夫喘氣,這身臭汗就是幌子,現在隻能用搞破鞋說事了。陳巧蘭呸道,誰跟你搞破鞋?想搞破鞋你找別人去。佟國俊賠笑道,本當家的說錯了行不?你這敗家的媳婦就別挑字眼兒啦。陳巧蘭說,這種時候,你還行嗎?佟國俊說,光出溜地摟著這麼俊俏的媳婦再說不行,那可真就廢啦。

說話間,店門咣咣響起來。日本憲兵隊看了扳道房現場,立即將追捕圈定內在火車站方圓幾裏內。反滿抗日者沒有車輛,不可能跑出太遠,從扳道岔的舉動看,應該對鐵路上的業務頗為熟悉,這是傻子也可做出的判斷。陳巧蘭起身披衣去開門,她故作焦惱地喊斥,我們小店夜裏不開灶,早關門上板了,別敲了,另去一家吧!門外警察吆喝道,少他媽的廢話,大日本皇軍搜查,快開門!店門開處,衝進兩個挺著刺刀的鬼子兵,還有兩個偽滿警察,其中又有姓龔名寂的那個。

還蜷在被子裏的佟國俊很快被搜出,憲警們衝進了小後屋。佟國俊一邊忙著抓床單圍裹赤裸的身子,一邊覥著臉對龔寂笑。龔寂顯然還記得佟國俊,卻萬沒料到會在這裏碰到他,擰著眉頭問,你怎麼跑這兒來啦?佟國俊故作訕笑態,說兄弟不著調,讓龔警官見笑了,改日請你喝酒。陳巧蘭蹲下身子哭起來,說都是他死皮賴臉地纏著我,還說要休了老婆娶我。姓劉的,你可禍害死人啦!以後讓我怎麼出去見人哪!龔寂看了兩人一眼,不吭聲,先是摸了摸佟國俊汗漉漉的身子,又伸手在被褥上摸,還將甩到地下的佟國俊的大褲衩撿起來,又是看又是聞的,這才對鬼子兵嘀裏嘟嚕地說上一陣日本話。日本話佟國俊雖不懂,但龔寂的神態可猜知大概。龔寂說,這是一對野鴛鴦,剛剛辦過苟且事,連擦身子的證據還在褲頭上呢。莫說反滿抗日分子是否膽大包天,正常人唯恐撒丫子逃命還來不及,哪裏還會有這種摘野花的心情,咱們還是快去追捕逃犯要緊。日本兵幺西了兩聲,嘿嘿冷笑著將挺著的槍刺收了起來。龔寂又對佟國俊和陳巧蘭說,我和“皇軍”正忙著,沒工夫跟你們磨嘴皮子。你們穿上衣服,趕快去派出所等著我,叫家裏人天亮後各帶上三十塊銀圓接人。陳巧蘭哭著問,我開這麼個小飯店,幹半年也掙不上三十塊銀圓,少交點行不行啊?再說,可讓我哪兒去找現大洋,我還是交“滿洲國”的票子吧?龔寂立眼斥道,少扯淡,我這就夠網開一麵賞你們臉了,再敢囉唆,我這就拉你們光著身子去遊街。狗扯羊皮,傷風敗俗,還不嫌丟人哪!日本兵見幾人還在磨嘰,已有點等不及,瞪著眼睛哼了一聲,龔寂忙點頭哈腰,好好好,開路,馬上開路。扭頭又對兩人吆喝,記住沒,一人三十塊,少一個子兒也別想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