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一路顛簸的嶽金蓮先從黑龍江虎林將日本孩子龜島義雄接回奉天,先送到葫蘆島,本意送到日本女人珍子手裏,卻沒想在混亂的人群中並沒見到珍子的身影,無奈,將日本孩子送到老家叔伯姐妹手中寄養後,再返回北口。沒想,兒子馗子不見了蹤影,小叔子佟國俊也不知去向。進了那個大雜院,隻覺昔日鄰居的目光都是怪怪的,跟他們說話也是東躲西閃,顧左右而言他。嶽金蓮頓感不祥,離開大雜院便直奔了站前陳巧蘭處。看管陳巧蘭的警察是個心懷善意與同情的中年人,見了嶽金蓮,便低聲說,你天黑透再來,我隻能給你一頓飯的工夫,見了陳巧蘭,你長話短說,被局長知道我也擔待不起。入夜,嶽金蓮閃進小飯店,陳巧蘭見了她便抱頭大哭,說嫂子你快救救國俊,他冤了。嶽金蓮自然要問到馗子的去向,陳巧蘭便將這一陣家裏發生的事一一說給嫂子,又說自己本是好意,哪料到那個龔寂竟是個蛇蠍之人,是自己親手害了天下最親之人,現在悔之晚矣。嶽金蓮心中憤慨,卻聽有人敲窗,一聲緊似一聲,知道那是監視的警察在催促她快些離去,再逗留不得。嶽金蓮離開陳巧蘭後,滿腦子想的都是佟國俊和馗子的事。馗子離家出走,雖也急,但畢竟比不得小叔佟國俊。國俊是落在魔鬼手裏了,那惡鬼龔寂雖說自己也認識,以前還打過交道,但聽巧蘭這般說,眼下卻萬萬不可去找他求他。他對殺鬼子的英雄都下得這樣的毒手,對自己這般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不定會怎樣心黑手辣。思之再三,她決定還是去找以前的東家何靜嫻,她男人是世麵上混的人,認識的人多,興許就有什麼辦法呢。

卻沒想,嶽金蓮正猶豫著要不要去找龔寂時,龔大官人卻親自找上門來。緣由倒也十分簡單,龔寂給警員下指示看住陳巧蘭,指示他們必須萬分小心在意,不可讓陳巧蘭與任何人見麵,如果有人來見陳巧蘭,務必第一時間去警察署向自己報告。嶽金蓮見過陳巧蘭,那個警員想,這個事雖不大,但自己還是要向龔大官人報告一聲的,免得龔長官日後責怪下來讓自己擔責任。

龔寂得了嶽金蓮來看陳巧蘭的報告後,是一臉笑模樣地走進大雜院的。他把隨員們遠遠趕開,一臉誠懇地對嶽金蓮說,我知佟國俊是抗日英雄,可偏又有人舉報他殺了親哥哥。這事我若公開真相,佟國俊和你的榮譽雖然過一段時間就可以得到恢複,但佟國俊可就命懸一線了。我擔心的是那些還沒清除幹淨的日偽特務對他下黑手,所以才想出這麼個辦法,先將佟國俊送個秘密穩妥的地方保護起來,等過些日子,社會消停了些,你們一家自然就團圓了。嶽金蓮說,那你這就帶我去見見他。龔寂搖頭說,現在不行,眼下時局,誰知日偽特務又藏在了哪裏。我帶你一去,特務若是一路尾隨,那佟國俊的藏身之地就暴露了,還談何保護?小鬼子當道的時候,我可是沒少幫過你的忙,還數次暗中保護過佟國俊,我的話你還信不著嗎?嶽金蓮說,你既這麼說,為什麼還把陳巧蘭關了起來,連門都不讓出?龔寂笑道,怎麼是關,這不過是做給外人看的一種形式。除了佟國俊,我也要保護你呀。不然舉報的事傳出去,你還敢出門嗎?這個打聽那個問的,你又怎麼回答?至於說佟國俊殺了親哥哥的事,我是堅決不信的。我已讓人做了一個訊供筆錄,就是由你來證明那些不過是胡說八道,你按個指印就行了。嶽金蓮說,我又不識字,哪知你們都寫了什麼?龔寂說,你不認識,我給你念念嘛。於是,他便掏出一份供詞,裝模作樣地念起來,那些問答的詞句都是另編排好的,龔大局長不過在念台詞。見龔寂掏出了血一樣紅的印泥,將信將疑的嶽金蓮心裏仍有猶豫,嘟噥說,不按不行嗎?龔寂笑道,警察局為了駁斥那些無稽之談,沒有這樣一份白字黑紙加紅指印的證明怎麼行?哦,對了,我現在就把以前你當年交給我的這隻玉鐲還到你手上,當時我也是怕你想多了,不好不接。聽說這可是你家祖傳的寶物,現在一並完璧歸趙,請你收好。那隻手鐲進一步打消了嶽金蓮的顧忌,龔大局長說得頭頭是道,若不是如此,又為什麼把手鐲退回來呢?猶猶豫豫間,嶽金蓮還是把指印按下了。

龔寂走後,嶽金蓮卻越想心越毛。若比起來,陳巧蘭跟小叔子佟國俊的感情遠比自己親,可她死活不讓自己去見國俊。看起來,自己還是要親眼見到國俊一麵要緊。這事半點也馬虎不得,見了麵,聽國俊親口跟自己怎麼說,下一步才知怎樣往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