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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叫做石醒城的精瘦男生趕緊將柯鳴言放開。

“對,對不起啊,我不知道他是你朋友。”他乖乖道歉。

“回去跟你們老大說,別再打我朋友主意了,他是不可能加入你們蘑菇會的,”歐堇夜看也不看那男生,斜著脖頸冷冷說道,“膽敢再來惹麻煩的話,把小爺我給惹毛了,就把你們那什麼蘑菇會給徹底搗成奶油蘑菇湯!”

柯鳴言忍不住笑出聲。

石醒城想凶他卻又不完全不敢,隻得連聲說著“好的好的我知道了”,低著頭一路逃之夭夭。

“謝了,”柯鳴言擺擺手,轉身打算離開,“拜拜。”

“呃……”歐堇夜在身後喚他,“別走。”

“啊哈?”柯鳴言一下子站住,跳著轉過了身,皺起眉毛上下打量著他,“你還有話要對我說,是不是?”

“欸?你怎麼知道?”歐堇夜呆住。

“果然……唉……”柯鳴言長歎一口氣,臉上的表情被替換成“還是被我猜中了”的傷感模樣。

“你……幹什麼?”歐堇夜被他盯得渾身發毛。

“我就說你熱情洋溢打招呼有事沒事套近乎沒完沒了纏著我奮不顧身來相助肯定沒什麼好事,咱們中國有句古話說得好叫做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奧特曼打小怪獸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但我可不願做那比翼齊飛的鴛鴛相抱何時了……”一口氣BALABALA噴出這麼一大堆有的沒的。

“啊?你說我是……黃鼠狼?”這人也是屬於“完全抓不到重點”的那一卦。

“我隻是隨便打個比方啦,不過也差不多就是那個意思……”柯鳴言正色道,“雖然我知道自己皮膚白皙相貌英俊身材健美氣質不俗,但是你……真的就不是我的菜啊!”

“啊哈?什麼菜?”歐堇夜已經被這小子成功繞暈。

“你剛剛不是說……我是你的人嗎?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其實這隻不過是你在危急時刻脫口而出的一套說辭罷了,你可千萬不要把自己都給騙了啊,”柯鳴言不停地擺著手,“真的謝謝你,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歐堇夜向前一步走,裹挾一股危險氣息逼近柯鳴言。

“哇呀呀呀呀……你不要走過來啊!求求你放過我這隻未經世事的純白小羔羊吧……”柯鳴言誇張地鬼哭狼嚎起來。

“今天晚上……確實是有……很多菜……”歐堇夜決定結束這白癡一般的對談,他直奔主題。

“啊哈?不是都說了我不是你的菜了嗎?你喜歡的那些菜肯定也都不是我喜歡的那些菜啊,你為什麼就不肯對我放手呢?我們真的不是同道中人啊……”可是眼睜睜地看著柯鳴言又誤會他了。

“我爸喊你去我家吃飯。”歐堇夜麵無表情地說道。

“啊哈?吃飯?”柯鳴言驚訝得差一點兒氣絕身亡,“吃……吃什麼飯……”

“我爸說他好久沒有看到你了,叫我帶你回家吃飯。”歐堇夜一本正經地說道,“怎麼樣,你今天有空的吧?”

“哦。”看起來,這一回柯鳴言總算是聽明白他的意思了。

“嗯,就是這樣,我先回教室裏拿書包,一會兒咱們校門口見。”歐堇夜轉身上樓。

都走完半截樓梯了,歐堇夜才聽見自己的身後傳來了某種絕望又悲哀的一聲長歎。

“天哪,都要見家長了,這關係發展得……也太快了一點吧……”

·f·

黑色AUDIA8。

車廂寬敞豪華,卻仍然浮泛著略顯拘謹的沉悶氣息。

車子已經行駛了將近二十分鍾,從市區駛向郊外的別墅區。

柯鳴言微蹙眉宇,一言不發地坐在車內後排的皮質座椅上。

而在他身邊的歐堇夜亦沒有什麼聲響,好像早已習慣了與他沉默對坐,對這豪車接送、家庭晚宴什麼的,也並不覺得有什麼解釋的必要。

雖然柯鳴言不知道為什麼歐堇夜的爸爸要請自己吃飯,但他在心底已經斷定:歐堇夜一定和柯誦嶼認識,並且交情匪淺。

可是,為什麼問起來的時候,柯誦嶼卻不肯承認呢?

他們究竟是什麼關係?

他是否知道三年前曾發生的那件事?

事情的最終平息是否和他有關?

為什麼他也同時搬遷到南方來生活?

會和這件事有關嗎?

問題堆疊問題,在心頭累積成山丘,卻因著某一層無法捅破的紗紙,如鯁在喉,沒了聲息。

柯鳴言扭過頭看看身邊的歐堇夜,想說點兒什麼,打破這令人感覺不適的沉默。

車卻突然停住了。

“歡迎歡迎,好久沒見到小嶼了!本來打算在外麵招待你的,不過想想還是家常菜比較窩心嘛……”

一個身材魁梧,容貌粗獷,脖子上懸吊的金鏈子起碼有半斤重的中年大叔熱情地迎了上來。

“不在外麵吃是怕被仇家看見了來尋仇吧?”歐堇夜白了他一眼。

聽到他叫自己“小嶼”,柯鳴言心中一驚,更加肯定了先前的猜測:歐堇夜和柯誦嶼的關係果然相當熟稔,就連他的父親,都對他親切如許。

“歐叔叔好!”柯鳴言置換上一臉言笑晏晏,假裝親熱地打招呼。

歐堇夜卻一愣,然後轉過頭,一言不發地看著柯鳴言,雙眼中寫滿了疑問。

“哎呀呀呀……小嶼這孩子怎麼會把我錯認成大哥呢!看來我們真的是有太久沒見了!”彪悍大叔連忙從口袋裏掏出小鏡子,上上下下地照了起來,“果然是我長胖了?而且變醜了?氣質也沒以前好了……”

“你夠了吧……容叔……”歐堇夜無語地擺擺手,“我爸他人呢?怎麼叫我請人回來吃飯,自己卻不在?”

“歐大哥今晚臨時有應酬,來不及趕回來,不過他已經把一切都安排妥當了,”老容朝著廚房那邊招了招手,“今晚準備的,全部都是小嶼愛吃的菜。”

的確是許久都沒有機會吃到……如此詭異的菜式。

辣味芹菜炒海螺,糖醋芹菜,芹菜炒鮑絲,芹菜海鮮小湯,芹菜煮豆腐,芹菜燕窩絲,芹菜炒蝦仁,芹菜炒牛肉……

而佐餐飲料自然是……無比美味純正的鮮榨芹菜汁。

整個餐廳裏氤氳著一股揮之不去的芹菜清香,柯鳴言強忍住幹嘔,大口大口地扒著碗裏的白米飯。

“哎呀,小嶼你怎麼不吃菜啊?是做得不合口味嗎?”老容熱情地夾了一筷子芹菜絲到他的碗裏,“來,多吃點多吃點……”

“謝謝……夠了……”柯鳴言的慘淡臉色與芹菜的幽幽綠光交相輝映。

歐堇夜放下手中的玻璃杯,再次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令人惡心到崩潰的晚餐酷刑終於結束了,柯鳴言這才有機會參觀歐堇夜那猶如城堡般恢弘華麗的家。

如果沒記錯的話,“歐府別院”坐落在城市北郊的高檔山景區,車子上了盤山公路以後還要再開五分鍾,才能抵達這座位於半山腰的,遺世獨立的豪宅。

西式風格的宅邸,四周被容納著噴泉、泳池、溫室花園和小菜園的大型院落圍繞著,宅子裏擁有十幾個如同迷宮一般曲折錯落的複合式套間,配備了雕花鐵門,可視電話,以及防火防盜防雷電全方位監控係統。此外,這兒的每個房間裏都塞滿了各種古董家具擺設,高檔皮質沙發座椅,以及最新款的現代化家用電器……

就連剛剛晚餐家宴所用的碗筷,都是質地上佳的骨瓷和銀筷。

——請問這麼做是為了防止被人下毒嗎?

歐堇夜的臥室位於整座宅邸的二樓,向南的大房間倒是很簡單整潔。除了床、衣櫥、電腦、書桌和書櫃以外,剩下的便隻有他所鍾愛的天文望遠鏡和漫畫書。然而就是這價值數萬元的日本威信Vixen天文望遠鏡和滿牆壁的原版漫畫書,也足夠讓所有的同齡男生眼紅到自戳雙目。

歐堇夜和柯鳴言並排坐在露台的扶手上,彼此間隔一手臂的距離,不近不遠的距離。

“所以,這些年來,不光是名字變了,就連愛好和口味也都改變了很多?”看似隨意的閑聊,卻埋伏了層疊心機,貫穿著僥幸以為已經消逝的時間脈絡。

柯鳴言心頭一沉,終於將要開始觸及那些不堪回首的真相。

“嗯……啊……”他含糊應付著。

“所以就連當年教我們‘打群架時如何又快又準又安全地出黑拳下黑腳’的老容你都認不出來了?還有芹菜,以前怎麼都吃不膩的東西,現在也變得不愛吃了?”歐堇夜不經意地撇了撇嘴角,語氣裏卻是不容搪塞的步步逼近。

原來,剛剛還是露了餡。心裏再次“咯噔”了一下,柯鳴言無語地笑了笑。

“怎麼了?”歐堇夜顯然是把他的心虛當成了難言,他關切地問道,“是有什麼事不方便說出來嗎?”

柯鳴言愣了一下,然後緩緩地點了點頭。

“聽我說,”歐堇夜側過身子,雙眸看住他,聲音霸道又溫柔,“無論發生什麼事情,無論是什麼……你都可以告訴我,”歐堇夜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如同天際星子般璀璨好看,“我是……什麼事都可以為你做的啊。”

“嗯……”看著對方誠意漫溢的雙眼,柯鳴言紅著臉點了點頭。

“這幾年你過得還好吧?和弟弟一起搬到南方來了?怎麼解決生存問題?自己打工掙錢付學費跟生活費?”

“嗯……是啊……寄住在姨媽家裏……”柯鳴言知道自己說得越多就越容易穿幫,他便又將話題引回到歐堇夜的身上,“你呢?現在怎麼樣?”

“就這樣吧,前兩年……發生了那件事之後,我就從學校退了學,跟著我爸來到了這裏……不過當年那麼做,其實我一點兒都不後悔。”歐堇夜慢慢地說著,似乎一直在斟酌著用詞和語氣,小心又緊張,“其實我有去學校弄到了你家的地址,還去找過你,但是你爸媽隻說你轉學去南方生活了,卻始終不肯給我你新的地址。當然,他們可能也是為了保護你,怕你被人打擾……不過我真的沒想到會這麼巧,居然又在這裏碰到了你。”

然而柯鳴言也隻是淡淡地笑了笑,不鹹不淡地說了句:“是啊,真的很巧。”

然後,他將目光投向了杳渺空曠的夜空星幕,不再言語。

“那件事,你的弟弟……他還是……不知道吧?”歐堇夜舔了舔幹涸的唇,仿似不經意地問道。

身體顫了顫,柯鳴言的聲音竟然哆嗦了起來:“是的……他……不知道……”

“那就瞞著他一輩子吧。就算我以後遇見他,也一定不會告訴他的。”

柯鳴言沒有說話,隻是神色木然地點了點頭。

“以後……我還能喊你原來的名字嗎?我是說,隻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歐堇夜局促地笑了笑,“柯鳴言……這個怪裏怪氣的名字,我還真是不習慣哎……”

“喔,好啊……”

想要像以前那般輕鬆又自然,歐堇夜伸手輕輕拍了拍柯鳴言的肩膀,對方卻下意識地朝右邊縮了縮,然後又想要盡量自然地挺了挺身體。

歐堇夜的親昵動作,柯鳴言竟已出現了小小的適應不良。

如果說更衣室裏的偶遇,校園裏的閑談,都是因為有外人在場而不可以情感失控,不可以將秘密流瀉——

那麼現在呢?

此時此刻的現在呢?

隻有我們兩個人的現在呢?

就像以前一樣的現在呢?

並沒有想象中的熱淚盈眶,或者是欣喜得大笑出聲,像是多年未曾遇見的老友各自經曆了顛沛人生之後終於在陌生街頭重遇。

是的,沒有,胸膛中並沒有久別重逢的那道熾熱暖流。

歐堇夜多少還是會有些遺憾和難過。

一定是因為那件事吧。

一定是的。

以無可逆轉的姿態,以彗星流逝的軌跡,將一切肆意改寫。

什麼都變了。

回不去了。

“以後,歡迎你常來我家找我玩啊,就像以前一樣。”歐堇夜熱情地邀約他。

“嗯。”柯鳴言點點頭,“說實話,你的那些漫畫書可真叫人眼饞啊,我可以借一些回家嗎?”

“這還用問嘛,當然OK啦。”

“你老爸真寵你……”

“他對你也沒差的好不好啦!”

“他還是……那個樣子嗎?”

“是啦!還是怪嚇人的!一點兒都沒有變!他今天一定是有非去不可的的急事,估計是他手下那幫小子們惹麻煩了,或者又有追不回來的高利貸,需要他親自出馬。否則的話,他一定會在家等他這個如假包換的‘幹兒子’!”

“嗬嗬……”

“呐,我說啊……”

“什麼?”

“有些話說出來蠻肉麻蠻丟臉的,但我還是要說啊。”

“嗯。”

“能再次見到你,真的很好很開心啊。”

“是嗎?”

“當然啦,因為這麼多年來,你一直都是我最好的朋友啊,柯誦嶼。”

而你可知道——

在你我之間,橫亙著的這道無聲又悲傷的螢光星河。

是我一而再再而三舍不得放……

卻又回不去的從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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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芹菜炒幹絲,一口白米飯,就這樣以不快不慢的速度消滅著手裏的便當。

雖然這臨近十二月的天氣裏,早上從家帶來的便當還沒過兩節課便被凍得像石塊一樣硬邦邦。然而吃完飯以後,灌一大杯熱水,肚子裏“照樣會發出歡快滿足的咕嚕聲”。(應該是發出稀裏嘩啦即將崩盤的拉肚子聲吧……)

因為和柯念嶼約定,在學校這樣的公共場合裏出現的,便隻能是“低調、安靜、如同透明人一般的柯鳴言”。課間一個人聽歌,除了體育課以外不跟其他男生踢球,午休時獨自去圖書館溫書,大課間不去商品部買零食(也是因為沒什麼錢),不主動跟同學聊起除了學校和課程以外的話題,不過若有人問起也並不閃躲回避,而是把謊言撒得不露痕跡:我爸媽跟爺爺奶奶在北方工作生活,因為南方的教學質量和生活環境比較好,爸媽把我送到姑姑家來,是的,現在跟他們住在一起,好了,我去吃午飯了,小花園裏陽光很好,一會兒上課見……

從不主動邀約,亦不刻意躲避,那若即若離的態度讓所有人都覺得,柯鳴言是個有一點點冷淡的普通男孩子,對誰都是客客氣氣,卻又有著拒人千裏之外的疏離感。長得帥,運動好,生活簡單,沒什麼複雜的人生經曆,更沒聽說過有花俏的戀愛經曆——這樣璞玉一般的幹淨男生,是女生眼中的一塊寶,尤其是在表現出色的段考和運動會之後。

各種打探和關注,善意的或是目的性強烈的接近,都被他以太極推手搪塞婉拒。靠近者尚不自知,便被那輕巧溫柔的動作調撥方向,不聲不響地背離他遠去了。

隱形人、透明人做不成,便索性做一個冰山小王子,成為一個……虛偽世故的存在。

不知道柯念嶼會不會忍得很辛苦,反正自己……也已經習慣了。

此時此刻,同學們大多在食堂或者教室裏,聊天打屁,你一口我一口,熱熱鬧鬧地共享著午餐。午後的小花園一片寂靜,隻有紫藤花架下坐著一個女生,也是一個人悶頭吃著手裏的便當。

喜歡的菜肴,此時卻冷得像一塊冰碴,將舌尖凍得發麻。

柯鳴言將便當盒蓋上。

“唷!”背後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差點被一口飯給嗆死,柯鳴言詫異地回過頭:“秦晚。”

“怎麼一個人在這裏吃飯呀?”如同小太陽一般的存在,瞬間將周邊的溫度提升了幾度。

前麵花架下的女孩聽見身後的喧囂,轉過頭朝他們這邊看了看。那是一個有著如水藻般蜷曲的栗色長發的女孩,一雙眼眸也是琥珀色,卻透露出冷淡的光線。柯鳴言朝對方點了點頭表示歉意,女孩沒有任何反應地將頭調轉回去。

“這裏比較……比較……”柯鳴言卻找不出任何理由,“……比較涼快。”

“啊哈?你就那麼怕熱啊?”秦晚將頭探過來,“吃什麼好東西呢?”

發現他的便當盒裏隻有口味寡淡的芹菜,女生立刻將手裏香噴噴油滋滋的台灣烤腸遞了過來:“我媽做的,分你一根,趁熱吃吧。”

還沒等男生回應,她便將烤腸塞到他手裏,然後自顧自地在他身邊坐下,大嚼起自己手上的那根。

“喂……”柯鳴言卻拿她沒有一點兒辦法。

“別害怕,放心吃,沒有毒,”秦晚笑嘻嘻地打著哈哈,“也不會對你說‘吃了這根香腸你從此就是我的人’這樣的話。”

“啊哈?”

“就是不會以小恩小惠脅迫你跟我交往啦!”眼看秦晚手中的香腸已經被消滅掉一大半,“偶像劇裏不都是這樣演的嗎?”

“呃……”柯鳴言搖了搖頭,然後咬一口烤腸,鮮嫩肉質的芬芳氣息撲打著味蕾,在這一刻他竟然有股想要流淚的感動,因為——它是熱的!

“好吃不?”看見對方複雜紛呈的表情,秦晚倒有些摸不著頭腦,“還是……味道有點不太對勁?”

“沒,沒有……很好吃。”柯鳴言索性也開始大嚼大咽,幾口便把那香腸吞下了肚。

“哈,那就好!”秦晚放下心來,“看來我媽的廚藝還蠻適合你的口味,這樣好了,過幾天你來我家吃飯吧!讓你嚐嚐我老媽的招牌咖喱雞丁,那個鮮美喔,估計連印度人都欲罷不能……”

“去你家……吃飯?”柯鳴言怔住。

這個時而脫線時而細膩總搞不清楚她的調頻在哪個波段的……奇怪的存在,卻總會在某一時刻奇妙又準確地撩撥起自己的心弦。如同一股撲麵而來的暖流,讓你猝不及防,也不知道來自於何方,卻總能讓你的精神為之一陣。

什麼都無需計較,隻要承接就好。

這霸道放肆的好意。

這暖融融,熱乎乎的友善。

或許,這就是她對於“朋友”的定義。

柯誦嶼的腦海之中,瞬即閃過一抹明亮的金黃色。

那是冬日午後在足球場上並肩追逐的暢快淋漓,那是饑腸轆轆的傍晚共享一枚紅豆餐包的狼吞虎咽,那是下著雨的深夜兩人撐著一把雨傘在下了晚自習的回家路上緊緊依偎……

是的,曾有一個人,也像秦晚這般,讓柯誦嶼深深相信,在這悠遠天空的無窮盡頭,其實有著氣若遊絲但卻無法抹滅的羈絆。與血緣無關,與責任無關,與目的無關,卻由始至終都能交彙著,粘連著,絞纏著,透露出一抹毋庸置疑的狠勁。

如此霸道又放肆地想要成為陪伴在身邊的堅固地標,毫不猶豫地給予著,毫不算計地付出著,毫不吝嗇地照耀著。

如同太陽一般的溫暖存在。

明明是由衷的感動,卻被對方誤解成猶豫不決的顧慮。

“幹嘛啦,我媽又不會吃了你!你怕什麼怕啦?況且,你能去那個小子家,幹嘛就不能去我家做客啦?”秦晚不滿地嘟起嘴巴。

“那小子?”柯鳴言一愣,一抹不祥預感奇異地籠上了心頭。

“咦,你還不想承認啦?就是二年級那個有名的‘金毛黑麵王’歐堇夜呀。有同學說看到你和他一起上了他家那輛奧迪A8,難道是別人看錯了?”

“哦……”柯鳴言若有所思地低下了頭:念嶼,是你去了歐堇夜的家。

“你怎麼了?”秦晚好奇地打探道,“不過他找你幹什麼呢?不會是真邀請你去他家做客吧?說實話,大家還都挺好奇的呢。還有人說你們兩個早就認識了,而且交情匪淺呢……”

“沒有,不,沒有……”柯鳴言矢口否認道,“我隻是……隻是去他家吃頓飯而已。”

可是——

念嶼,你什麼時候又跟歐堇夜扯上關係了?你去他家裏做什麼?他對你說什麼了嗎?你又跟他說了些什麼?為什麼我辛辛苦苦想要回避逃離的,你卻總要去迎頭撞上呢?而且——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不過……那個……”秦晚吞吞吐吐。

“怎麼?”柯鳴言緊張地追問道,“你是知道些什麼?”

“那個歐堇夜,好像口碑不太好。他爸爸是一個高利貸組織的頭目,說白了,就是混黑社會的。聽說他之前在北方念書,好像在學校裏犯了什麼事,家裏出錢幫他給擺平了,然後才全家搬到南方來的。告訴你哦,不過我隻是聽來的……有人說他把老師給殺了哎……”

“夠了。”

“欸?”

“你說夠了沒有!”

柯鳴言猛地站起身來,麵色蒼白,身體微顫。

“你……怎麼了?”看見他的反應如此強烈,秦晚錯愕地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