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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嗬,演出是晚上九點,不過下午會先有個彩排,”夏聲擺了擺手,不再跟他瞎胡鬧,“我怕晚上人太多太吵你會不習慣,所以就叫你下午過來了。”

“喔……”少年點了點頭,“我倒是沒所謂啊,其實熱鬧一點也蠻好的。”

“不過……下午場會有SURPRISE哦!”雖然臉上畫著誇張的妝容,還是能清楚地看見女孩的雙頰迅速升起了一抹紅暈,“待會兒……我會先唱首新歌給你聽……”

躊躇了一下,女孩接著說道:“是……我為你寫的一首歌……”

心髒再次“咯噔”了一下,少年強忍住內裏風起雲湧的恨意和惡心,迅速在臉上曬出了一副甜蜜滿足的表情:“真的嗎?好開心哦!”

然後,就像變魔術一般,他從身後掏出了一束鮮豔嬌美的花朵。

那是一叢開得馥鬱濃烈的小蒼蘭。

“看來這束花沒有白白準備,”少年把鮮花遞到了女孩麵前,“這是小蒼蘭,它的花語是‘純真無邪氣,甜美又濃情’。這是送給你的,夏聲。”

看得出女孩很是喜歡這樣的意外禮物,雖然此時乖張叛逆的她,捧著這樣一束婉約典雅的花朵,看起來完全不搭調,甚至還有一點兒奇怪。

“謝謝,”夏聲把花朵抱在懷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好香。”

然後,她抬起頭來,對眼前的俊美少年笑得溫暖如春風。

在那個瞬間,覆蓋在他心底的堅實冰雪隱約鬆動了一下。但是很快,少年的嘴角又重新浮現出那天衣無縫的冰冷笑意。

他聽見自己說:“那麼,我的百變小公主,現在你的身份又多了一個,那就是——我的女朋友。”

是的,此時此刻站在夏聲麵前的翩翩美少年,其實是柯念嶼。

那個初雪肆意的深夜,他錯拿了柯誦嶼的手機,然後看到了夏聲發來的那條短信。

在那個瞬間,他無比清晰地聽見了某種東西碎裂的聲音。

那一直以來深信不疑的。

那從頭到尾放心依靠的。

那由始至終不棄不離的。

原來,全都是自欺欺人的慘淡謊言。

於是,在那迷離深寒的夜色之中,他做出了這樣的一個決定。

他要代柯誦嶼去赴約。

他要代他,去做另一個決定。

·c·

我並沒有做錯什麼。

我們誰不是為了得到或者留住自己所愛的那個人——

不擇手段,千方百計。

你是這般,我亦如此。

·d·

“一室一廳一衛,高檔酒店式公寓,短租每天一百五,三個月以上打八折,”翻著手中的資料簿,柯誦嶼不滿地嘟囔道,“有這麼多錢我不如去住賓館好啦。”

“庫改房二十平米,家電齊全,拎包入住,每月租金一千二,”他蹙著眉毛想了想,終於還是搖了搖頭,“不好不好,要那麼多家電也沒什麼用,老看電視反而影響學習和休息。”

“民國舊居,每月一百!哇,這個好棒好便宜!等等……毗鄰公墓,據傳有不潔之物,前任房客被嚇至精神失常。建議操辦法事,以慰在天之靈,全部費用自理……”

“請問……你們這裏有正常點的房子嗎?!”

柯誦嶼合上手中的“房屋租賃登記簿”,抬頭看向眼前的中年男人。

“喂,能不能告訴我,你的兜裏有多少錢?”男人掃了一眼這個來路不明的毛頭小子,“那些位置上佳采光良好環境整潔而且不鬧鬼的房子……你租得起嗎?!”

瞬間漲紅了臉頰,柯誦嶼氣呼呼地站起身,臨出門前還聽見那男人不屑地嘀咕了一句:

“現在的小赤佬,年紀輕輕的學什麼不好,非學人家搞同居,還挑三揀四不滿意……”

難得出了大太陽,這南國冬日的天氣倒也並不是那麼寒冷。在街上走了一會兒,脊背上竟然有了一層薄薄的汗液。

把手機從褲兜裏掏出來,柯誦嶼想給柯念嶼發條短信,告訴他便宜又舒適的房子實在太難找了。想了想,他又把打好的短信一字一句全都刪掉。他想起早晨的時候,柯念嶼對他說:“誦嶼,今天下午我想去學校溫書,最近發生了好多事,課業進度落後得實在太厲害。”

雖然每每到了考試,去學校裏應付試卷的那個“柯鳴言”都是由“柯誦嶼”來扮演。但是……他想多學點兒知識,總不是什麼壞事。那麼,還是不要去打擾他好了。租房子這種瑣事,自己去解決就好,又何苦多一個人來操心。

柯誦嶼抬起頭,眯著眼睛看向天空。陽光撒下一連串橙紅色光暈,卻在眼角投射成一小塊紫紅色的陰翳。

這麼晴明安逸的周末午後,如果能和念嶼一塊兒出來轉轉就好了。

哪怕漫無目的。

哪怕無處可去。

仿佛隻要沉浸在這煦暖溫存的光線裏,就能觸摸到生活最踏實最逼真的意義。

從前那些觸手可及的快樂,此刻全都化成了奢侈無望的一聲歎息。

陽光太過明媚,柯誦嶼忍不住伸出手掌蓋住前額,遮出一小片陰影。卻在低下頭的一瞬間,他突然看見,從身前那縷脈脈陽光裏,逆著光線走出來一枚人影。

那道暗影就像是誕生在陽光裏,周身被消融在澎湃洋溢的金色光暈中。他越走越近,身型越來越壯大,輪廓也越來越清晰。就好像這個有著一頭金發的明朗少年,從來都是太陽神阿波羅的嫡係子民。仿佛他的每一次登場,都需要光芒和榮耀來烘托作陪。

“歐堇夜,怎麼是你……”柯誦嶼卻好像並不高興的樣子。

“幹嘛看見我這麼吃驚?”金發少年三兩步跑了過來,親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好啊,柯誦嶼。”

“我現在的名字是柯鳴言,我記得應該跟你說過很多次了。”柯誦嶼一臉冷淡,“麻煩你下次不要再叫錯,會給我帶來困擾的。”

說完這句話,他拔腿就走。

“咦,上次我們不是說好了,沒有外人在場的時候,我可以叫你的原名嗎?”歐堇夜卻不以為意,在他身後跟了上來,“柯鳴言柯鳴言的,我怎麼都叫不順口呢。”

多半又是柯念嶼這家夥惹出來的好事。

柯誦嶼想了起來,那一天,秦晚曾經這麼對他說過:“有同學說看到你和他一起上了他家那輛奧迪A8……”

他的心又狠狠地往下一沉。

隻消幾秒鍾的時間,柯誦嶼的麵部表情便持續降溫,從陽光明媚的春天跌進了冰雪交加的寒冬。

然而眼前的陽光少年卻並沒有留意到這些,他好奇地打量著柯誦嶼手裏的那疊宣傳單頁。

“這是什麼?”他一把扯了過來,“喔,你在找房子?打算從姨媽家搬出來?”

“你怎麼會知道我住在姨媽家……”

“哎呀,這事兒你怎麼都沒跟我提起過呢?”仿佛並沒有聽見對方的質疑,歐堇夜不滿地推搡了他一下,自顧自繼續嘟囔道,“喂,我說柯誦嶼,你也太不把我當朋友了吧?上次咱倆豈不是白白談心了?”

“談心?我們談什麼了?”柯誦嶼脫口問道。

然而下一秒鍾他便後悔了,擔心歐堇夜會從他的緊張語氣中發現一些端倪。

“嗯……也沒什麼……”金發少年卻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就是說……我們還要像以前一樣……一樣的好……”

終於,柯誦嶼再也無法按捺自己呼之欲出的狂亂心跳。

他欺身向前,一把拎起歐堇夜的衣領,雙眼向他投射出從未有過的決絕犀利。

“還有嗎?快點告訴我,上次在你家,你們……不,是我們……我們到底都說了些什麼。”

·e·

隻要是秘密,就算已經死了,也終究會有暴屍於光線下的那一天。

對此,我深信不疑。

哪怕用金玉做壽衣,用明珠鎖屍氣,用精鋼做棺槨,用符咒鎮魂魄,用千斤黃土層疊覆蓋,用漫山荒草遮蔽隱形。

總有一天,那些潰爛腐朽的秘密會借屍還魂,幻化成夏日墳頭的藍色磷火,得以重見天日。

那些深藏地獄的舊日夢魘,終於會在破土而出的那一刻——

將這百般美滿的現世盡數毀滅。

終究還是會降臨的這個結局……我從來都是知道的。

於是,我隻能日日夜夜虔誠祈願,那個親手將這一切統統葬送的掘墓人——

千萬不要,是你。

·f·

如果不是突然炸響的音樂,柯念嶼幾乎就要在這昏暗晦澀的空間裏沉沉睡去。

“SIVA”位於酒吧街的地下一層。大約百來平米的麵積不算寬敞,不足三米的層高更是讓人感覺壓抑。除了L形吧台和零散放置的幾張原木桌椅,便隻有紅磚牆下的那一小塊LIVE舞台還算有點特色。

論硬件和規模,“SIVA”絕對隻能算是一家小型酒吧。沒有寬敞豪華的舞池,沒有絢麗花俏的裝潢,沒有效果絕佳的音響和燈光,更沒有蜚聲國際的知名DJ前來客串駐場,之所以“SIVA”在業界還能算是小有點名氣,恐怕全都來自於老板和一小群忠實擁躉對於地下搖滾文化的不離不棄。

然而柯念嶼對這些城市亞文化卻沒有半點興趣。來打了個招呼之後,夏聲便抱著花束去了更衣室,把柯念嶼一個人丟在了酒吧大堂裏。看不見半毫米午後陽光,照明燈也沒打開幾盞,除了排風扇發出的“嗡嗡”聲響和紅磚牆上拚成“SIVA”字樣的霓虹燈管時不時“哧”地跳一下,就連隻悠遊晃蕩的耗子都看不見。

柯念嶼一個人百無聊賴地傻坐在高腳凳上,懨懨欲睡得好幾次都差點兒一頭栽倒在地。

還好終於有樂聲響起。

首先誕生了用鼓棒敲擊出的清脆節奏,隨後響起了嘹亮的鑔片聲,短暫的過渡期之後,動感優美的電吉他和鍵盤合奏出了行雲流水般的主旋律。

數十秒前奏結束,LIVE舞台上方的射燈猛然亮起,站立中央的女主唱微微頷首,冷豔亮相。

雖然夏聲仍然身穿皮衣皮褲,妝容誇張另類。當她朱唇輕啟,充盈於這個逼仄空間裏的,卻是一首頗為俏皮可愛的歌謠。

Hey Boy Hey

第一次見你 已經想不起

你穿白T恤 還是黑風衣

天氣那麼好 風像詠歎調

你在對我笑 我卻打噴嚏

Boy Hey Boy

以為你說嗨 卻是對不起

把我當Kitty 笑比她美麗

我應該裝傻 還是發脾氣

不如拋硬幣 愛神救救Me

So What A Pity Pity

但真沒關係 關係

男孩的把戲而已

請記得Call Me Call Me

So Let Me 鼓起勇氣

聽心跳 Doki Doki

女孩愛幻想甜蜜

請記得Call Me Call Me

So Please Call Me Call Me

手牽手且聽風吟

So Please Call Me Call Me

You And I 愛的奇跡

低音貝司纏繞著激越鼓點,將女主唱那高亢清澈的尾音烘托至天際雲霄,下一秒便戛然而止。

一曲演唱完畢,雖然此時的“SIVA”空無一人,夏聲還是非常專業地行了謝幕禮,和樂隊夥伴一同朝向台下彎腰致意。

傻愣了一會兒,柯念嶼才如夢初醒般鼓起掌來。

“在想什麼呢?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演練暫歇,夏聲走到他麵前,雙頰滿是揮之不去的期待和羞怯。

柯念嶼低眉看向眼前的女孩兒。不得不承認,此時的夏聲看上去有種特立獨行的美:漂亮、單純、個性十足,剛剛在舞台上載歌載舞的她,更是有種目空一切的霸道魅力。

他抿了抿嘴巴,瞬即轉換一副陶醉表情迎了上去:“剛剛那首歌……真的是寫給我的?”

“嗯,”夏聲點了點頭,坐在他身旁的高腳凳上,遞過來一杯橙汁,“覺得怎麼樣?喜歡嗎?”

心尖如同被鋼針挑了挑,柯念嶼強打起精神笑笑:“嗯……喜歡。”

然而,他的敷衍卻被理解成某種意義上的興奮和羞怯,女孩雙頰緋紅,看著眼前的少年,慢慢閉上了眼睛……

三十公分的短暫距離,眼角眉梢的微小縫隙,一呼一吸的奇妙頻率,心髒跳動的獨特韻律……那些細微渺小的感覺,此刻突然被無限ZOOM IN,填滿了兩人之間的宇宙天地。

誦嶼,看得出來,夏聲……她是真的很喜歡你呢。

柯念嶼隻覺得喉頭緊繃幹澀,然後他抿了抿嘴唇,慢慢俯下了身體。

“呐,說起來,你怎麼會在這裏唱歌呢?”柯念嶼一口氣把杯子裏的橙汁吸個精光,吸管將尚未融化的冰塊弄得“嘎啦”直響。

“……”臉上的紅暈染得更開,夏聲垂下頭去,過了一會兒才又重新抬起來,“不是跟你說過嗎,之前爸爸生病住院,需要用錢。”

“喔……”柯念嶼愣了一下,然後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雖然在SIVA駐唱賺得並不算多,但老板和樂隊的夥伴們都對我很好,會來這裏喝酒的也全是真心喜歡音樂,專門來聽歌的人,”頓了頓,夏聲繼續說,“在這裏唱歌,我覺得最開心了。”

柯念嶼環視了一圈小小的“SIVA”,舞台一片暗淡,但幾個樂手並未離場,各自低垂著腦袋調整手裏的樂器,修改創作的曲譜。

“所以,雖然後來慕容姐一再反對,而且因為實在太忙,我根本沒辦法每天都來這裏唱歌,”夏聲也看向舞台上的夥伴們,目光中滿是留戀,“但我還是堅持每個周末過來唱一場,算是對大家有個交代,自己也順便過把癮。”

“什麼慕容姐?反對?為什麼反對?”柯念嶼不明所以,脫口問道。

“你還真是夠笨的啊。”夏聲沒好氣地對他搖搖頭,“你想啊,我現在的身份多特殊,不光是宋若離的幕後代唱,而且接下來慕容姐也打算讓我單獨出道,如果自己還在外麵唱歌,萬一被記者抓到什麼蛛絲馬跡,毀掉的就不光光是我一個人啦……”

如同電光花火劃破漆黑子夜,柯念嶼的身體一震,手裏的玻璃杯“哐當”墜地,玻璃和冰塊零落成一地的尖銳鋒利。

絲毫沒有留意到柯念嶼的失態,夏聲招呼服務生收拾了滿地狼藉,自顧自繼續說道:“不過我還是覺得,雖然這個舞台隻有區區幾平米,燈光並不豪華,音響也不高檔,跟幾萬人的體育場比起來,演出效果更是比都沒法比,但我還是喜歡在這裏唱歌。因為隻有在這裏,我才是為自己而唱,為……我愛的人而唱……”

然而,她的真情念白柯念嶼卻再也沒有辦法聽進去半句。

他的嘴角浮現出隱約笑意,瞳仁卻失去了焦距,隻把目光投奔進不遠處的黑暗角落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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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陽光斜斜地打在兩個少年的身上,溫度卻一再往下墜。街道川流熙攘,他們彼此靜默而各有力度地對峙著。

如同電影裏經過特效處理的關鍵畫麵。

“對了,誦嶼,我想問你件事。”看著對方的眼睛,歐堇夜打破了由沉默所構築的平衡,“你先回答我,可以嗎?”

“什麼?你快說吧。”柯誦嶼鬆開了揪住他衣領的右手。

“前些天晚上,你有沒有去過……翡翠大道那裏的……情人街?”咽了口唾沫,歐堇夜還是把心底的隱憂和盤托出。

心裏明明“咯噔”了一下,柯誦嶼卻在臉上擠出了一絲局促笑容,他強作鎮定地否認道:“沒,沒去過……”

“哦……”

“好好的你問這個幹嘛?”柯誦嶼心虛地打量著他,“你……看到我了?”

“可能……是我看錯了吧。”歐堇夜好像鬆了一口氣,“那沒事了。對了,你剛剛問我什麼?那麼嚴肅的樣子。”

“我就是問你,那天在你家,我們都聊了些什麼?”柯誦嶼舔了舔嘴唇,心髒卻仍舊“撲通撲通”狂跳不止,“有沒有說到……什麼特別的事情?”

“咦?”歐堇夜詫異地看著他,“沒聊什麼啊,就敘了敘舊,隨便聊了點以前的事情。怎麼?”

“以前的事……”刷地一下,柯誦嶼的臉色慘白成一張紙,“以前的……什麼事?”

“誦嶼,我怎麼感覺你今天怪怪的?”歐堇夜伸手扶住他的雙肩,“那天我們都說了些什麼,你怎麼會不記得了?”

“我……我……”

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歐堇夜的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難道……那天跟我回家吃飯的人是……”

果然,事態朝著最為艱險叵測的方向在趨近,那是自己最不想麵對的結局。

“不,不是,”柯誦嶼連聲辯解道:“我隻是……隻是有點兒記不太清楚了。”

“是嗎……可是……”對於他的解釋,歐堇夜好像並不相信,“啊,這麼說那天晚上……如果不是你的話,那個人就應該是……可是,都已經那麼晚了,他還去那種地方做什麼呢?”

不,不可能,不可能是他。歐堇夜看到的那個人,一定是我。可是,可是我隻是在翡翠大道的酒吧做服務生,怎麼可能會出現在情人街?究竟是歐堇夜看錯了,還是如他所猜測,那個人是……

柯誦嶼的腦海中,再次浮現出那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白皙臉龐,那無比熟悉的眼角眉梢,此刻卻被柔焦模糊成難以辨認的陌生嘴臉。那些不知所蹤的黑夜,那些來路不明的鈔票,那些一旦啟齒就無法歇止的謊言……鋪天蓋地,讓人暈眩。

他隻覺得自己的心髒,在不停地往下沉,往下沉……

“誦嶼,你說那個人,他會不會是……”見對方一直沉默著,歐堇夜擱在他肩頭的雙手稍稍加了些力道。

“啊,我突然記起來了!”柯誦嶼不經意地拍掉那雙手,故作輕鬆地說道,“前幾天我倒確實有去過情人街那邊,是去找朋友拿樣東西。剛剛……我一時沒有想起來。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

“好了,那你不要再胡思亂想了!”柯誦嶼敷衍道,“就這樣吧,我要繼續去找房子了,我們學校再見。”

說完,他倉促地對他笑了笑,然後轉身離開。那步履,看上去竟有些掩飾不住的踉蹌淩亂。

已經遙遙地走出去了十多米,柯誦嶼突然聽見身後響起的聲音,如同暖光瞬間瓦解了他冰封許久的淚腺。

“放心吧,誦嶼,我什麼都沒有對他說。”歐堇夜的聲音柔軟又堅定,“還有……不管你是怎麼想的,我都覺得……我們是最好的朋友,永遠都是!”

眼淚奪眶,悲傷肆虐,少年停下腳步,抬起手在臉上狠狠抹了一把,然後轉過頭來,逆著光線對身後的金發少年微笑得不露半分心底事。

他以為自己會說些什麼,對方似乎也在等待著什麼。然而他終於還是什麼都沒有說。車來人往的大街上,他們再一次陷入了沉默無言的對峙。

幾秒鍾以後,柯誦嶼轉身離開。

你知道嗎?

歐堇夜,就算我們是最好的朋友,那也隻是……過去的事情了。

因為無法麵對,於是必須割舍的——

過去。

歐堇夜,這便是我一直想要告訴你,但卻始終不忍親口說出的——

你與我的終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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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上濃妝。

其實在“SIVA”根本無法感知天色的轉變,隻是這狹小空間裏,湧入了越來越多的人,將舞池吧台卡座沙發悉數填滿。即便是冬日,溫度也隨著四下浮泛的分貝而開始升高。剛剛哈欠連連的服務生此刻卻是馬不停蹄。

於是所有人都知道,“SIVA”最熱鬧最精彩的黃金時刻即將到來。

“所以,後來宋若離重新複出以後,是你一直擔任她的幕後代唱,不管是錄單曲還是唱現場……”柯念嶼仿似不經意地說道,“全都是你在幕後替她唱,而她就在台上對對口型,你們倆就像是在演雙簧一樣……”

“可以這麼說吧。”夏聲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