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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這也太惡心了吧……”柯誦嶼雙眉緊蹙,“我是說那個什麼慕容姐和這家唱片公司,這不是在欺騙大眾愚弄粉絲嘛?”

“我也不想這樣……”夏聲輕歎了一口氣,“可是……我沒有辦法。爸爸去世以後,我需要錢生活,需要錢繼續念書,剛開始我是一時衝動答應了慕容姐,畢竟這份工作賺的錢比其他任何兼職都要多得多。後來我有好幾次萌生了退意,哪怕因此而不能出道不能發唱片,我也不想再繼續這樣下去了。可是到那個時候我才知道,這是一條有去無回的單行道,我已經不可能退出了……”

“那倒是,如果你不幹,宋若離也就完蛋了。以她嗓子目前的狀態,根本沒辦法再好好唱歌。如果換另外一個人來代她唱,那也太危險太容易穿幫了。總不能再開一次新聞發布會,告知媒體她的聲帶又動了一次手術,所以聲線又發生了變化吧?”柯念嶼的嘴角浮泛出一絲詭譎笑意,在“SIVA”的昏沉光線中若隱若現,“畢竟現在的娛樂記者,全都是些無孔不入的狗仔,隻要嗅到一絲血腥味,他們就能翻個底朝天,沒這麼好糊弄過去的。”

“不過我想,這一切很快就能結束了吧,”夏聲勉強笑了笑,“慕容姐對我說,現在公司已經著手安排我的出道計劃,開始挑選單曲的DEMO了,應該不會再等太久。”

“喔。”柯念嶼若有所思的樣子。

“對了,剛剛的那首歌,如果可以的話……”夏聲有些羞澀地說道,“我想拿去給公司聽聽看,看能不能……把這首歌作為我的出道作……”

“你是說……”柯念嶼的身體震了一下,“剛剛你唱的……那首寫給誦……寫給我的歌?”

“嗯。其實本來什麼時候出道,出什麼單曲對我來說沒那麼重要,但是……認識你之後,我就很希望能在台上為你唱首歌,唱首……寫給你的歌。”夏聲笑著說道,“所以剛剛就迫不及待先唱給你聽了,趁沒有其他觀眾在場的時候,隻唱給你一個人聽。”

“嗬嗬,這是你自己的作品,隻要你願意那就沒問題啊。”柯念嶼的態度依舊波瀾不驚。

夏聲點了點頭:“還有,我想去跟公司建議,首張EP的首發式就在那個音樂台舉行好不好?”

“音樂台?”柯念嶼不明所以,“什麼音樂台?”

“咦?今天你怎麼好像失憶了一般?”夏聲故意伸手摸了摸柯念嶼的腦門,“沒發燒啊!就是你上次帶我去的那個地方,那座凱奇魔幻城堡裏的……獅子山音樂台呀。”

好像有什麼東西從數千米的高空中墜落下來,砸在地表發出的聲音掀起了看不見的滔天波浪,將他的整張耳膜鼓脹充血。

於是什麼都再也沒辦法聽見。

原來最暴戾的喧囂,不是最尖銳的咆哮,而是最飽滿的靜音。

就像最徹底的失望,不是最悲傷的慟哭,而是……最蒼白的靜默。

“其實我也有個地方想和你一起去呢。”

“哦?是哪裏啊?”

“我去年暑期打工的那個遊樂場。從沒在北方看過那麼漂亮的地方,就像童話裏的城堡那樣。下次……一起去吧!”

“好啊好啊,可是……我們不是不可以一起出去嗎?”

“……”

“算啦,總會有機會的。我相信,總有一天,一定可以的。”

……

我們曾經約好要一起去的地方,你卻已經和她提前到達。

·i·

不知道為什麼,竟然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這裏。

——前些天晚上,你有沒有去過……翡翠大道那裏的……情人街?

——難道……那天跟我回家吃飯的人是……

——這麼說那天晚上……如果不是你的話,那個人就應該是……可是,都已經那麼晚了,他還去那種地方做什麼呢?

——誦嶼,你說那個人,他會不會是……

那些來自於歐堇夜的不安猜測,此刻像被人用COOL EDIT變聲器製造成各種各樣的古怪效果:慢放,加速,變聲成尖細,忽而又爆音成雷霆萬鈞,一遍又一遍地在柯誦嶼的腦海中回旋重播。

冷汗順著額角,顫抖著劃成一道忐忑,垂墜進少年嶙峋的胸腔深處。

僅僅一街之隔,曾在翡翠大道遙遙相對過。

彼時的他剛剛從酒吧下班,一整晚忙於倒茶端水開酒洗杯,還要時不時花精力去應付某些不良客人的滋事騷擾,早已讓他身心俱疲。那些個月過中天的淩晨時分,他隻希望能夠早早歸家,洗個熱水澡,然後和弟弟念嶼閑閑地聊幾句,交換分享一整日的苦樂心事,哪裏還會有什麼閑情逸致去打量這座城池裏最風情同時也是最邪惡的邊緣地帶。

那時的他並不知道,或許隻要停下腳步翹首打量,便會有一些意料之外的發現。

足以顛覆此前日夜辛苦,足以讓所有奔波周折全都化為烏有的……發現。

今時今夜,柯誦嶼終於第一次踏入此地。

可是,流光溢彩不是他的,婀娜多姿也不是他的,那些天旋地轉那些及時行樂更不是他的。那麼,什麼才是真正屬於他的呢?他並不知道自己該往哪裏去,是順遂著不安的念頭去探尋事件的真相,還是索性放棄那無謂的堅持去沉溺於放縱的年華?

可是,真相是什麼?堅持又是什麼呢?

如果真的碰醒了弄疼了那道暗瘡,在一陣齜牙咧嘴覆雨翻雲過後,是不是一切就會從此不同了?

是不是什麼都不會再剩下?

“念嶼,你究竟有多少事瞞著我呢?”

夜風冰涼,脊背上的汗液裹挾徹骨的寒冷沁入肌膚。他不禁打了個冷顫,他真的不敢再去多想。

就在他轉過身體,假裝如同最開始般懵懂不知,企圖全身而退的時候——

身後突然輕飄飄傳過來一句嫵媚嬌柔的呼喚。

“哎喲,這不是那天晚上陪我的英俊小哥嗎?姐姐今晚很寂寞,再來陪我一晚上怎麼樣?看在你功夫還不錯的份上,今天就給你雙倍的小費吧。”

然後他的夢,就徹底醒了。

·j·

與此同時,“SIVA”酒吧。

滿眼喧囂,滿池鮮歡,滿頭滿腦的燈紅酒綠,在這浮華背景中載浮載沉。不知道為什麼,柯念嶼的心中突然漾起了幾縷落落寡歡。

“好了,我得去準備一下了,一會兒要登台表演啦。”

柯念嶼轉過頭,看著這個一直陪在自己身邊的女孩兒。雖然此時的夏聲服飾奇異妝容誇張,但他依然能夠感應到她眼角眉梢輕輕浮泛著的一抹溫柔,閃耀著幸福光澤的溫柔。

柯誦嶼,你是多麼的幸運,這雙清素安靜的眉眼,她隻為你而單純守候。

似乎察覺了男孩的落寞,夏聲輕拍他的手背表示安慰。正當她站起身準備離開時,柯念嶼一把抓住了她的右手。

“誦嶼,你……有話要對我說?”看著他的眼睛,夏聲輕聲問道。

說來也奇怪,那麼喧囂沸騰的空間裏,夏聲輕輕柔柔的一字一句,柯念嶼都聽得無比清晰。他隻覺得心髒將胸腔擂得“怦怦”作響,仿佛自己的身體即將爆裂破碎。

“夏聲,我……”其實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打算說些什麼。

然而,在他的身後,卻同時響起了一個年輕男人輕浮調侃的奚落聲,蓋過了漫天揚散的所有分貝,一擊即中他的心髒。

“喲嗬,你小子不是隻對男人感興趣嘛?怎麼,現在也學人家泡起妞來了?”

於是“轟隆”一聲,他的身體粉碎成遍地狼藉。

·k·

如果我們圈起雙臂,便能構築起一座隻屬於你和我的荒島。

哪怕藤蔓叢生,哪怕荒無人煙,哪怕一無所有,卻也是屬於你和我最安全的島嶼天堂。

那麼,如果我們中的某一個企圖抽身離去,這座失去平衡的荒島從此隻會麵臨惟一的一個結局。

分崩離析。

然而,在那之前——

歲月無盡,

而相愛有限期。

·a·

夕陽打出一抹斜暈。

有冷風漫卷著枯葉和塵埃撲麵而來,少年瑟縮在角落,將腦袋深深埋進雙臂和雙腿圈起的逼仄空間裏。當他再次抬起頭,天色便又暗沉了幾分。

“不是說會早點回家做飯給我吃嗎?”少年揉了揉鼻子,氣鼓鼓地嘟囔了一句。

然而漆黑院落隻以沉默相對。

“好你個柯誦嶼,說話總是不算數,放學不曉得回家,鬼知道死哪野去了,”少年愈發慍怒,拾起手邊的碎磚,狠狠向前投擲出去,“等爸媽下班回來我非得告狀不可,看你怎麼跟他們交代!”

磚塊襲上牆頭,發出沉悶回響,如同對方從鼻腔裏擠出的不屑回應,這讓少年胸腔中的怒火更加磅礴卻又無可奈何。

突然間,少年的肚皮“咕咕咕”地響了起來,他一下子泄了氣,委屈地嘀咕著,卻隻能將自己抱得更緊,好對抗這愈發濃烈的夜色和寒意。

慢慢的,連夜風都失去了鼓噪的興趣,少年的視界在靜音中持續暗淡下去,直至和他身處的空間合二為一成邊界未明的整體。

他睡著了。

“念嶼,念嶼。”熟悉的聲音將他推搡醒來。

少年猛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仍是一籌莫展的黑。

“誦嶼,是你回來了嗎?”

少年激動得一下子跳起來,長時間沒變過的姿勢卻讓他的身體麻木臃腫,他向前一個踉蹌,差點栽倒在地。

夜風忽又吹起,撩撥起滿院的窸窸窣窣。

然而再沒有一種聲響,是來自他所期盼等候的那個人。

“誦嶼?誦嶼……”

少年又試著喚了兩聲,卻一聲比一聲更沒有底氣。

“你去哪裏了呢?誦嶼……”

漆黑如墨的夜色,隱匿在黑暗中的空落落的院子,門窗緊閉不見燈火的房間,不知所蹤的家人……

“爸爸,媽媽,誦嶼……你們……在哪裏呢?”

他就快要哭出來。

“念嶼,如果有一天,在這個世界上,隻剩下你一個人,你會害怕嗎……”

終於,夜風再次推送來他所熟悉的那道聲線,卻被拉扯得斷續破碎,零落成黑暗中的晶瑩殘片。

“誦嶼,我就知道的……我就知道最後會是這樣……最後你們所有人都會離開我,都會不要我!”

驀然抬起頭,少年眼中孱弱柔軟的光線已然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凶狠淩厲的顏色。

“不,你們誰都不可以丟下我,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b·

“不,不可以,不可以丟下我……”

右手在半空劃過一道弧線,柯念嶼猛然睜開眼睛。暖冬尚且溫潤的夕陽竟讓他的額頭分泌出稀薄的汗液,他訥訥發了一會兒呆,方才還魂於此時的情景。

光線從漆痕剝落的窗欞斜打進來,在十多平米的四方形小屋中央投射下一抹狹長的暈影。這是與北方透著一絲冷感的犀利陽光所完全不一樣的,南方那溫潤又飽滿的光線。

離家千萬裏之遠,天黑前的最後一縷溫熱。

柯念嶼長籲一口氣,打量著這間雖然古老卻完全屬於他們的小屋:約莫三十年的房齡,結構陳舊,本體老化,空間笨拙,集合著起居室、書房和臥室的全部功能,層高卻出乎意料的闊綽,以至於此時的柯念嶼隻消稍稍一抬頭,便能看見漫溢在空間裏的光線,和自由舞蹈著的灰塵。

那扇單薄的木門隔不斷塵世裏喧囂的煙火氣息。門外是整個樓層的公用走廊,棲居舊式公寓裏的老居民們,各自霸占了家門前的那塊地盤,搭建起櫥櫃,堆砌起灶台,放置上炊具,在這黃昏時分上演起一幕幕活色生香的人間情景劇。走廊的一頭聯結著暗跡斑駁的樓梯,而深處的另一頭則通往似乎從未有人清潔打掃過的公用廁所。於是整道走廊上,便終年彌漫著惡臭、葷腥,以及潮濕腐朽的黴菌氣味。

可是,這裏才是……完全屬於自己和柯誦嶼的……家啊。即便這間租來的小屋陳舊又局促,雜亂又肮髒,但當門扉閉緊,從縫隙中躥進屋裏的那並不好聞的空氣,全都彌散著自由輕鬆的氣息。

正當他的肚子發出不爭氣的“咕咕”叫聲,屋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誦嶼!你回來了!”柯念嶼兔子一般躥到他麵前,“今天怎麼這麼晚啊,人家等你等得都睡著啦。”

“嘩啦”一聲,手裏拎著的塑膠袋落在地上,柯誦嶼紅著臉頰,雙臂努力在他和柯念嶼之間撐起一方空間,卻無法阻擋對方已然攀上他脖頸的雙臂。

“喂,你……幹什麼……”柯誦嶼拚命將脖子朝後仰。

“哎呀,一天都沒看到你了,人家十分掛念你啦!”柯念嶼卻步步緊逼,甚至笑嘻嘻地對著他撅起了嘴巴。

“不要鬧了啦!”柯誦嶼隻好抱住他的腰,用青筋突起的臂膀將他挪了開來,放在地上,正色道,“乖,不許胡鬧。”

“切!真是沒勁!”柯念嶼撇了撇嘴巴,胡亂翻檢起落在地上的那枚塑膠袋,“以前住在姨媽家,做什麼都得小心翼翼,現在總算有了自己的空間,卻還是這也不準那也不許……”

前一秒還在心懷不滿地嘟囔著,後一秒柯念嶼卻又心花怒放地驚叫出聲:“哇,今天你有買鱈魚排哎,總算不再是把人吃得青麵獠牙的芹菜啦!”

柯誦嶼就這麼笑笑地看著蹲在身前的弟弟,滿眼都是溫柔寵溺的神氣。

“可是,這些鱈魚排很貴吧,我們剛剛交了半年的房租,還能吃得起這麼貴的菜嗎?”柯念嶼站起身來,麵色猶疑地看著哥哥。

“嗬嗬,放心,這……是便利店今天的特價菜哦。”

“欸?這麼美味昂貴的銀鱈魚,竟然會淪落到降價甩賣的地步?”柯念嶼歪著嘴唇,似笑非笑,“柯誦嶼,你知道嗎?每次你說謊的時候,眉形都會呈星雲散射狀抽動……”

“啊哈?星雲?那是什麼鬼樣子啊?”柯誦嶼不自覺聳了聳眉峰,一副摸不著頭腦的模樣頗為戲謔。

“把你手機給我。”柯念嶼伸出手。

雖然不知道對方要幹嘛,柯誦嶼還是乖乖從褲兜裏掏出手機,遞給對方。

柯念嶼接過手機,低下頭以後先是怔了一下,隨即“嗶嗶嗶嗶”一陣亂摁,然後把手機交還給對方,嘻嘻笑道:“你按一下SEARCH就知道啦。”

“喔……”

柯誦嶼依言行事,隻見手機屏幕上突然跳出一幀GIF圖像,那是一個身著盔甲,手執長矛的彪形大漢,正窮凶極惡地看向自己,然而與那猙獰畫麵毫不想稱的是,大漢那粗獷黝黑的臉龐上,一雙猶如黑長蟲般的濃眉毛正戲謔滑稽地抖動著,非常卡通怪誕的模樣。

“你……”

柯誦嶼狠捏手機,正欲發怒,一抬頭卻發現柯念嶼早已一跳三丈遠,躲在窗口捂著肚皮,笑到全身都抽搐。

能和你這麼毫無顧忌地追逐嬉鬧,大聲說笑。

真的是我——

連做夢都不敢去奢求的幸福啊。

仍像從前一樣。

·c·

這一年的冬天,漫長得仿似永無止境。

白晝如同倉促過場的龍套,頂著潦草畫就的妝麵敷衍地露個臉,欠欠身,而後便將人間舞台盡數留給這肆意磅礴的暗夜。

約莫剛過六時,天色便已漆黑如墨。兄弟兩人早早吃了雜蔬鍋和鱈魚排,並排盤坐在同一張古舊雙人床的兩頭,就著寫字台上那盞昏黃白熾燈,各自溫書學習。

“請問,這無聊到蛋疼的英文課本有那麼迷人嗎?”用課本遮擋半張臉頰,柯念嶼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你都已經整整兩個鍾頭沒有抬過一次頭了哎。”

對方卻並不應答,依舊無聲低垂著腦袋。

“喂喂,難道書裏有狐狸精啊,把你的三魂七魄都給吸進去了!”柯念嶼不滿地嘟囔著,同時輕輕一拍。

柯誦嶼的身體卻像失去了賴以支撐的靈魂,順勢向一側輕飄飄地滑倒下去。

“啊……好你個家夥,原來是在睡覺!”柯念嶼被他氣得哭笑不得,“居然坐在那裏就睡著了,這樣多容易著涼啊。”

他爬起身,將柯誦嶼睡得扭曲的身體挪正,然後把棉被抱過來,動作輕巧地把他給包裹得嚴嚴實實。

然後,他俯下身來,屏息凝神,一動不動地注視著這張與自己如出一轍的臉龐。

纖細的眉眼,微翹的嘴唇,白皙的臉頰,偶爾翕動的睫毛,沉穩而又漫長的鼻息……這近在咫尺的輪廓曲線,就算被放大十萬億倍,他依舊熟稔無比。

而在柯誦嶼的腦袋旁邊,安靜地躺著一枚手機。那是剛剛從他的上衣口袋裏滑落出來,此刻正安靜地守候在主人的枕邊。

突然之間,柯念嶼臉上的溫存虹彩被一抹淩厲顏色所取代。慢慢顫抖著,他的雙手攀上了柯誦嶼光潔的額頭,然後沿著對方瘦削的臉頰一路往下滑,直到鎖住他纖細的脖頸。

不知不覺,他的雙手竟開始微微發力,虎口由外向內慢慢收縮著。

“咕嚕”一聲,他看見柯誦嶼的喉結滾了一下。他甚至能感覺到,有一縷綿薄氣息,正從對方的咽喉間穿行經過。

此時此刻的自己,根本無需耗費太多力氣,隨時可以將這根纖細生命——扼殺葬送。

如同有道電流瞬間貫穿他的身體,柯念嶼慌忙鬆開雙手,口中喃喃念叨:“不,不是,我不是……”

如果在這兵荒馬亂的人世間,走失散佚於人海是你我無法規避的宿命。

那麼,我該如何把你……永遠地留在我身旁呢?

“喂,連衣服都不脫,你就把我裹成了一枚粽子,不怕我被活活悶死啊!”

驀然張開的一對烏黑渾圓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看向對方,隱約閃爍著幾分戲謔。

“啊……”柯念嶼嚇得立馬直起身,雙頰漲得通紅,“你……原來你沒睡著啊……”

“睡著?我明明就在火力全開拚死猛K英文課本好不好?”柯誦嶼一把掀開被子,跳起身來,“嘩,結果差點被你給悶死!”

“哦……”柯念嶼表麵強作平靜,內心卻是翻江倒海:剛剛自己那心機叵測的小動作,不知道他有沒有察覺……

“要是困的話,你就先睡好了。”柯誦嶼捧起課本,又一頭紮了進去。

“哦……”柯念嶼仍舊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雙頰的紅潮亦沒有散去。

“怎麼了?”柯誦嶼轉過頭,看向這個呆坐床沿若有所思的弟弟。

“沒,沒什麼。”

連衣服都顧不得脫,柯念嶼一把扯過棉被,將自己給捂得密不透風。黑暗又缺氧的密閉空間裏,他隻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壯烈若鼓,那急促的呼吸就像是已經抵達極限的風箱,鼓脹複又抽空。

怎麼了?這究竟是怎麼了?剛剛為什麼會那樣呢?我做了那樣的事情,是想要……

殺死他嗎?

生猛寒意肆虐侵襲,柯念嶼蜷起身體,將自己狠狠抱緊。

“哎,你不要這個樣子啦。”柯誦嶼在外麵拉扯著被子,“我知道你是在生我的氣。”

“生氣?”柯念嶼掀開被子,不明所以地看著他,“可我為什麼要生氣?你……是做什麼壞事了嗎?”

柯誦嶼低下頭,抿了抿嘴唇,委屈得像要哭出來,“可是我們為了搬出來住,幾乎已經花光所有的錢了……”

“所以咧……”不知是確實太熱,還是蟄伏心底的隱隱不安正壯烈滋生,柯念嶼的額上冒出了滾圓的汗珠。

“所以……隻能委屈你暫時跟我在一張雙人床上擠擠了,”柯誦嶼撇了撇嘴巴,“我知道我開著燈你會睡不著,所以才氣鼓鼓地蒙住被子。”

“你……”

“我答應你,等下個月發了工資,我就去再買張床,這樣你晚上就能好好休息不被打擾了,”柯誦嶼渾然沒有察覺對方的情緒,自顧自繼續說道,“在此之前,你就隻能跟我同床共寢相擁而眠咯。”

“不,誦嶼,我要跟你一起睡。”柯念嶼脫口而出,“一直跟你睡一張床。”

“呃……兩個大男人長年累月地睡一張床,那多奇怪哦。”柯誦嶼笑著搖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