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派員說:“好,好極了。這下我們也可以給貴翼一個圓滿的答複。那個女孩原本是你們資家的童養媳,媳婦和婆婆住在一起,天經地義。貴翼也不好再大放厥詞厚著臉皮跟我們要人了。”
資家兄弟啞巴吃黃連,隻得勉強笑著敷衍了。
“特派員,貴翼淩晨一點去了漢彌爾登大樓,我們的人已經全麵監控了。他跟那個方小姐好像在秘密約會。”副官說。
“哼,”特派員譏笑著,說,“貴翼很聰明啊,選擇在法租界秘密約見*代表,如有風吹草動,他就會為自己編排另一套說辭,什麼深夜約會佳人啊,什麼深入虎穴探聽情報啊,他真能做到魚目混珠。可惜啊,明天就要真相大白了……繼續監視,在*‘出港’行動之前,確保他們認為自己絕對安全,千萬不能打草驚蛇,功虧一簣。”
“是。”
“報告特派員,”又一名參謀走進來,立正,說:“潘司令來了,說有要緊事。”
資曆安一聽是警備司令部的司令長官到了,站得更加筆直,資曆群也神態嚴肅,精神十足。
“請潘司令到這裏來,正好資科長也在。”特派員說。
“潘司令……”參謀上前,低聲說,“有秘事相商,有關西南政務局人事升遷……另有額外孝敬。”
參謀的聲音雖然很低,斷斷續續仍然能夠讓資家兄弟聽個大概。
“那就,會客廳。”特派員說。
“是。”參謀立正,轉身,出去了。
“二位,你們的司令長官到了,約我有要事密談。我就不奉陪二位了。你們今晚就在特派員公署暫住一晚,沒問題吧?”
“沒問題。”二人答。
“大戰之前,一切都必須保持低調,保持絕密,封鎖住所有的消息。資先生潛伏敵巢,披瀝盡了肺腑,突顯了軍人的智慧和勇氣,於今,網已撒開,槍已上膛,死亡已經降臨到敵人眉睫,希望大家沉住氣,一切行動聽從指揮,畢其功於一役!”
“是。”
黑夜已過,黎明之前。
貴翼的兵站有了異動。
漢彌爾登大樓有了異動。
中共交通局護送小組開始全麵行動了。
與此同時,特派員公署裏,軍車頻發,燈火通明。資家兄弟站在玻璃窗前,心懷感慨,看著這激動人心的一幕。
資曆平來了。
一名參謀把資曆平帶到了資曆群的麵前。
資曆平低著頭,叫了聲:“大哥。”
他說:“我把妞妞送到鄉下去了,她跟母親在一起,母親也有個伴。請大哥原諒我,我實在做不到綁架妞妞來做人質。不管是貴翼也好,你也好,我都不會把妞妞給你們。妞妞要是出了什麼事,我一生一世都會活在良心的譴責中,我做不到,就算你不傷害她,我也做不到。”
“隻要妞妞不在貴翼手上,大哥就放心了。”資曆群說,“我也是替妞妞著想。”
資曆平不說話了。
資曆群看看他,看看窗外的軍車,說:“都過去了,小資。來。”他撫著資曆平的肩膀,資曆平忍著胳膊上的傷,皺著眉頭,跟資家兄弟並肩站在玻璃窗前,看著樓下“車如流水馬如龍”。
“這都是你的功勞。”資曆群說。
資曆安笑笑,笑容裏藏著寒冷的冰。
資曆平忽然感覺冷,冷得刺骨,他打著寒戰,身體僵硬。
玻璃窗裏,映著三張麵孔,一個臉上掛著邪魅的笑;一個臉上誌得意滿,仿佛勝利唾手可得;一個臉如冰霜,雙眸如電。
“蘇小姐,有人送花給你。”
蘇梅打開房門,看見一枝白玫瑰鑲在一隻狹長的盒子上,“謝謝。”她伸手接過盒子,關上門。
蘇梅打開盒子,裏麵是一套徳式裝備的武器。軍刀,手槍,*,*,長槍。蘇梅打開衣櫃,拿出一套勤務兵穿的製服,開始行動了。
偵緝處的走廊上,一名勤務兵低著頭在拖地,兩名特務在走廊上說話,其中有一名特務特意看了勤務兵一眼。
“勤務兵”拖著拖著,就拖進了資曆安的辦公室,關上門。
蘇梅一進門,就打開資曆安的抽屜、保險櫃,搜查一切有關“煙缸”案的資料,她把一疊厚厚的文件扔進垃圾桶,此時,門外有響動,蘇梅立即站到門邊。
門打開了,一名特務站在門口。
蘇梅順手把他拽過來,一槍打飛。
“噗——”槍聲經*過濾,顯得很悶,屍體撲倒在地。蘇梅解開上衣領口,從懷裏拿出一小瓶汽油,澆到垃圾桶裏,拿出一個打火機,點燃垃圾桶,火苗“嗤嗤”往上竄。
蘇梅從資曆安的櫃子裏熟練地拎出一套中山裝,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速度變身成一個偵緝處的特務。
蘇梅整理了一下儀容,推門而出,門內是一片火焰。
離金沙古城牆的埋伏圈不到兩公裏的道路上,停著兩輛偵緝處的車,資曆安靠在吉普車旁邊休息。
一輛汽車駛來,資曆群下車。資曆平奄奄地蜷縮在車裏,眼光閃爍,飄忽不定。
“怎麼樣了?”資曆群問。
“不知道,那邊不準我們過去,到處都是兵。”資曆安說。
四野安靜,空氣清爽,詭計多端的資曆群忽然從資曆安的話裏嗅到了一股“不詳”的味道,“到處都是兵?”資曆群突感危疑震撼,他的肌肉一霎時繃緊了。
“我們是不是搞錯了。”資曆群說。
“啊?”資曆安沒聽懂。
猛然一片槍聲如震!
眾人都下意識地偏了偏頭,“開始了。”資曆安說。
槍聲持續了不到五分鍾,四周一片死寂。除了荒涼的草木聲,空氣裏似乎也充斥著硝煙味。
“趕盡殺絕啊。”一名特務說。
資曆平眼光呆滯地走下車,資曆群看著他的表情。資曆平的眼淚止不住落下來:“你答應過我的,你答應過的。”
資曆安厭惡地看著他,說:“這小子,又開始瘋了。”
資曆群不露聲色地對資曆安說:“你現在趕緊回警備司令部,調一隊人馬過來。”
“啊?”資曆安不解。
“開兩部車,你和你手下分頭行動。”
“什麼意思啊?”
“照做就是。”資曆群說完,伸手抓住資曆平衣領,把他塞回汽車裏,自己上車,向前開去。
“他們不讓——”
沒等資曆安的話講完,汽車已如離弦之箭,飛速向前。
車開進金沙古城牆的埋伏圈,並無人阻擋,四周布滿崗哨,製高點都有狙擊手埋伏,汽車行駛到荒蕪的沙地,嘎然一聲,停下。
持槍的士兵們警覺地盯著車上下來的資曆群和資曆平。
“證件。”士兵喊。
資曆群掏出證件給士兵。
資曆平放眼望去,四麵都是青色煙靄,泛著一股股槍火留下的殘煙。一片荒煙蔓草,草叢裏流竄著火苗,屍骸遍穀,一派淒風慘雨的迷離景象。
有人在就地挖坑,掩埋死屍。
資曆群和資曆平一起走下小山坡,特派員冷著一張臉站在高處看他們。
一名士兵跟資曆群說:“特派員有命令,如遇反抗,一律格殺。*交通局的重要犯人已經全部落網,正在押送司令部的途中。”
資曆群看到了林副官的屍體,一片血汙蓋麵,資曆群站在那裏想了想,正要拔槍出來,補槍。突見資曆平猶如狂性大發般衝進草叢,他就像靈魂出竅,誰叫他,他也聽不見,就算鳴槍示警,他也沒感覺,他的身體漂浮著,迅速往前移動。
資曆群感覺不好,對士兵說:“別開槍,我弟弟受了刺激,沒事的,沒事,別開槍。”他收了槍,朝資曆平跑去。
原來,資曆平遠遠看見了貴翼的屍體。他一瞬悲慟交集,仿佛慈悲心崩潰決堤,爆裂般痛哭失聲。
“小資。”資曆群喊著。
“你騙我,你騙我,你說過不殺他的,你答應我的。你答應過我什麼,他死了!他因為我的出賣,他死了!!”資曆平難以控製狂躁和悲情,一下從資曆群的槍盒裏拔出他的手槍!
“小資。別胡來。”資曆群一聲驚呼。
“你騙我,小資天良喪盡,害死親兄,小資有何麵目,忝活人世!!”
“小資,小資你冷靜一下,聽大哥說——你把槍放下!!”資曆群在吼。
資曆平“噗通”一聲跪在貴翼腳下,槍頂自己的腦門星,哭叫一聲:“大哥!”他手指彎曲,就要扣動扳機!
資曆群魂飛天外!
“小資!”
“砰”的一聲槍響了。
魂飛天外的不止資曆群一人。
還有一個貴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