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化眯著眼繼續在他身邊像蒼蠅似得飄來飄去,“嗯……我看是你見到了尊上,又想起某個人了吧?”

“沒有。”

平靜的回答,沒有太多情緒。與他平日一扇風就著火的性子完全不同。

一提及龍女年,他已經煉到波瀾不驚的境界了麼?

不過也是,畢竟……被那個牲口的小娘們如此對待過呢。

“不恨他嗎?”他惡劣地想再扇一把風。

“誰?”

“偏心的尊上咯。”

“從未。”

“那……年呢?”

“…………”

淺金色的眸在月夜緩緩睜開,他側頭去看一臉八卦的言化。

“幹嗎嘛?要揍我?來呀。”

眼光緩緩從言化那張欠揍的臉移開,他半垂下眼眸,湖中月影搖晃,喟歎出聲,“人都已經不在了,還有何喜好憎惡之說。”

“……”

有些落寞的語氣讓言化的唇抿緊了幾分,“所以,還不肯留嗣,是在等她嗎麼?”

“別逗了。鎖骨抽筋,就算是龍,也早已煙消雲散。”那是他親眼看見的,連自欺欺人都做不到,“你自己還不是未留子嗣,這點上,咱兩半斤對八兩,你少念我。”

“我?你怎知我沒有。我可不像你,這裏還幹淨著。”言化抬手指向自己的左胸口。

“我才沒那麼癡傻,等一個掛掉幾百年的家夥。”

“我也覺得你挺癡傻的,等一個掛掉幾百年還玩弄了你的家夥。”

“……那不是玩弄。”

言化聞言嗤笑,“不是玩弄?你以為人家要跟你過一輩子,眼巴巴去求尊上成全,結果人家隻當是一夜歡好,露水情緣,這還不是玩弄?”

“……”

在人界,這就叫玩弄。

還有一個更準確的詞兒——“始亂終棄”。

他是被那家夥丟棄的,在他那麼認真的時候。

他還記得跪在尊上麵前,那冰玉石磚透心的涼度,還有自己傻不拉幾信誓旦旦的話。

“我是認真的。”

青煙繚繞的清白玉堂裏,煉華尊者端坐在高位,眼眸不睜,隻聽著他信誓旦旦的廢言。

“尊上我和年兒是認真的。”

黑羽睫輕顫,尊上深潭一般的眼眸緩緩睜開,他掃視著跪在殿堂下的霜幽,衣衫不整,胸膛裸露,幾道紅痕曖昧的掛在頸脖,他眉頭稍皺,眼眸流轉挪開,繼而閉眸不語。

“雖然我與龍兒種族不合,犯了您的規矩,但是除卻這個,我和年兒一定安分守己,絕不讓您為難。我知尊上無欲無念,和我們不一樣,凡塵俗欲隻會妨礙您清修,所以才把年兒趕下山去。可我終究還是和年兒,和九華山所有靈獸一樣,有欲有念,也有看著特別順眼,看不見就會想起的東西……”

“靈獸欲念,天庭留容。爾等情事無須告知我。”不待他說完,尊上輕言阻斷,“然,山門規矩,你等既敢違之,自當領受責罰。”

閉目,他默然片刻,潤唇微啟:,“十年……”

清靈的聲音響徹內殿,音不大卻沉。

“若你能與吾約定,十年與龍女年不見一麵,留在頂殿留作坐騎之用做為懲戒。十年後,若你與她心意未變,吾自當放你們自由。到那時,你們是隨意賤媾還是忘性而為,本尊都不會再加管束。”

十年。

與靈獸不過轉瞬而過。

所有人都以為尊者偏心,隻懲戒他一人,可他心裏知道,尊者不過是想考驗他是否禁得起“欲”字操控,是否隻是獸性的一念而起。

他當然不是,於是,他清心寡欲留在頂殿乖乖為尊者當坐騎。

而那個真正一念而起的家夥卻忙著報複尊者對她的不聞不問。

直到她又一次裹著破碎的衣裳被鶴使抓進頂殿,他才知曉,於他不同,她對他不是認真的——

他不過是她的共犯,他教會她的,是怎麼去做好這些混賬事讓尊上的眼眉泛起一絲波瀾,卻不是她真正心裏想的那個人。

他以為尊者根本不懂也不了解年兒。

可他錯了。

尊者才真正知道這混賬龍女到底在想什麼。他更知道求而不得,會讓一個人變得蝕骨灼心,所以,尊上將他留在身邊,免去被她傷得體無完膚。

他和她的交集似乎很深,似乎又很淺。

連一句“為什麼要這麼做”都沒有問過她,他高傲地斷絕了與她的所有聯係,留守頂殿盡心盡責擔任尊上的坐騎,保住了自己最後一絲顏麵。

和她一樣,他也會對那件事當做過眼雲煙,那晚隻不過是兩隻小獸相互嬉鬧戲耍了一夜,這種事對於他什麼也不代表,他看得很淡,從未掛懷,自然也不會因為她的態度受什麼傷。

後來,她與神將苟合的事,他聽過,胸口悶痛過,而後讓自己忘掉。

她逃離九華山的事,他知道,閉緊了眼眸,讓自己無動於衷。

他們是靈獸,不該有所謂青梅竹馬的關係,更沒有誰負了誰的概念。

他們的瓜葛早就到此為止。

那隻龍女,媚入骨,聲嬌軟,性惡劣,是個不折不扣混渾蛋。

那隻龍女,在南江遊水浮沉,一世一世以魚身過活。

那隻龍女,玩過了火,被拆骨,被鎖魂,已經煙消雲散,什麼也沒剩下。就算是他偶爾犯賤,想起些什麼來,也隻是飛身坐在南江雲端,看著滾滾南江水閑待片刻。

南江水患,生靈塗炭,沒在他心頭泛起半點漣漪,他是獸,本就沒人性,輕風水波掠過,他想的是湖底深處那具冰涼的龍身。

“梅妃何時封後?”言化言歸正傳,拉回他飄遠的思緒,也讓他眸間難得的暖意一掃而空。

眉頭輕蹙,霜幽撇唇,“早著呢。”

“早著?”言化挑眉,“天命豈有早晚一說?別告訴我那皇帝小兒另有所愛,打算把咱們天庭送來仙女兒束之高閣。”

“哼,又是一個要逆天改命的蠢貨。”

“嗬嗬,倒是和那白梅小仙不謀而合,這倆人挺配,天命果然玄妙。”

“玄妙個屁,若是那家夥當真不肯立梅花仙為妃會如何?”

“嗯——於你是無恙,可我閑不來幾天又要忙碌了。”言化冷冷一笑,“忙著幫下一任君主改朝換代。”

“……”

君主,順天而昌,逆天而亡。

靈獸,受天命而來,應天命而去。

來時助聖主成就霸業,傾身相扶,去時鏟盡龍根除盡王脈,不留情麵。

“難怪那白梅小仙要罵咱們天庭走狗,的確是盡責的走狗兩條。”自嘲地聳聳肩,言化抬手看向漫天星光,沉默半響,“……誰讓咱們的靠山已經沒有了呢,不獻媚天庭要如何自處,對吧?”

“別說的好似九華山已經踏了一樣,我的內丹雖大不如尊者靈力,但是至少保證山體不塌——”話未說完,霜幽猛地皺眉,胸口像被天外來客狠狠砸來一拳,一股血腥從喉頭噴湧而出。

“噗——”

這口血正是從霜幽胸口內丹空虛之處溢出。

這肯定是——

“不好!九華山山體有異變,有什麼鬼東西正在衝撞九華山體!已經撞破我內丹的結界奔著頂殿而去了!”

年年有條小鯉魚

星野櫻

水藍色的軟發在她指尖調皮地滑動,水金色的瞳正專注地看著她,薄汗從臉龐滴落在她唇上,曖昧的溫度,指尖在她肩頭遊走的柔度都好熟悉。

“年兒……”那平日冷傲的聲音在身體貼近的時候不自覺地輕柔了許多。

她忍不住輕吟回應:,“嗯?”

“我們……就這樣吧。”

“就怎樣?”小幽,你的提議我不明白。

我們不是在錯事嗎?在做讓尊上不高興的事情,這種事情也可以一直做下去嗎麼?

視線,天旋地轉了一瞬,她被一道重力甩出去,跌落在冰冷的寒玉地板上,裸出的肌膚有靈力護體,本該感覺不到寒冷,可一被尊上寒潭般的黑眸輕渺掃過,就附上一層薄寒的冰霜。

“這便是你的伎倆?”尊上立在她麵前,嗓音寒氣逼人,“不惜折損身體,利用霜幽逼我見你?”

“……”她該辯解嘛?還是點頭承認。

他黑發白衣垂地,終於不再遙遠,伸手可及,可指尖碰觸到一瞬間,她觸電似得彈開。

小小的動作被他收盡眼底,他蹙眉,低身攝住她遮擋的手,露出她頸脖胸口的曖昧紅痕。

“為何要輕賤自己?”

“反正不過是可以隨意交媾的身體,貴重不到哪去。”

“既可隨意交媾,不如去找同族,遵循天規,繁衍宗族。”

“……到現在,您還要叫我去找清潼?”

隻要能繁衍靈獸,我是誰,與誰在一起對你而言不重要對嗎?

我幸與不幸,對你來說不值一提對嗎?

那我四處發情,隨處交尾,在草地上和看對眼的雄性妖精打架也和你沒有半點關係了吧?

讓我一個人墮落就好了……

為何要一次次把我抓上頂殿來,什麼也不說隻是冷冷地瞪著我,然後再趕我走。

為什麼隻讓霜幽待在你的身邊,就算是懲罰,就算是當坐騎,我也願意……

“喲,小幽。”

“……”他冷著臉,沒理睬她。

“當尊者的坐騎,舒服嗎?”她的話一定是酸溜溜的。

“……”

“真讓人羨慕嫉妒恨呢。”

“…………你為何這般模樣跪在這裏?”良久,他啞著聲音吐出一句話。

“跟小久妖精打架了,被抓了。”她輕描淡寫,這種場麵對她而言已經宛如家常便飯一般,“衣服都來不及裹好就被鶴使抓來了。我覺得他一定在故意整我,哪有那麼巧的,每次幹點壞事都被抓來罰跪。你哩?跟著尊上巡山剛回來麼?”

“…………”

“小幽?”

“……”

“別這樣嘛,坐了尊上的坐騎就眼高於頂喲?不願意理我了喲?”

一道勁風從她耳邊刮過,帶著一絲燒熱,是霜幽的手掌,高高舉過她的頭頂,正要向她抽來,卻僵在了半空中。

他想抽她,狠狠給她一巴掌,手在空中顫了顫,最後落在她的麵前。

她……連被揍的資格都沒有。

肮髒,邋遢,墮落,被放棄,也自我放棄。

“我問你……”他欲語還休,咬緊了牙,又啟唇問她,“你……是不是從來沒有想過……跟我在一起。”

“……為什麼要在一起。”

“…………”

“我們不就是獸而已嘛?除了繁衍子嗣,還有什麼在一起的必要嗎?”

“……嗬,嗬嗬——真是個好答案。”他澀澀地冷笑出聲,指節輕動捏住她的臉將她拉向自己。

“若我再問你這混賬為何要這般對我,豈不被你笑死?”

“……”

“從一開始,你不過就想跟我玩玩而已,對嗎?”

“……對。”

“……”

“我不要和龍交配,我不要聽尊上的話,我要報複他——”

更傷人的話被一絲血腥味占據,她感覺唇舌被卷進兩道尖牙利齒裏,絞痛著。

他在咬她。

不是親昵,不是嬉鬧,不是調情,是泄憤,是真真正正地啃咬,用尖牙狠狠地磨咬她的嘴唇,鎖住她多話的舌頭。

血的味道從舌尖擴散開來,不僅僅是她的,她不客氣地用獸行回擊他,靈血的腥味在記憶裏蔓延瘋長,她記住了這個味道。

而這熟悉的味道,現下又湧起在她嘴巴裏——

“幽,小幽……唔——”年泡泡皺緊了眉,麒麟血的味道,在嘴巴裏回蕩,“呸——呸呸!”

她迷蒙地從床上彈跳起身,揉著眼睛看著眼前正在對她做出發情行為的麒麟大人。

有沒有搞錯,大晚上的,她還在好夢安睡,他是什麼時候闖進她夢鄉的,她沒有叫什麼特殊服務呀。

“你——”

還沒等她發話,肉腰就被人不客氣的摟起,像扛米袋一樣被甩到男人的肩頭。

“你現在要說什麼都給我住口!要呸也輪不到你!繃緊你的魚皮跟我走!”

“你要抓我去哪兒?”

“九華山有狀況,言化已先行一步返回靈山,你這妖物一身妖氣,我不度氣給你,隻怕沒過我布下的結界你就化為灰燼了。”

“……”所以才屈尊降貴跟她唇貼唇啊。

雲縷霜霏足下生,霜幽淩空而起,雙指嫋嫋生霧化作淩厲的氣,以氣作界將上空將王府團團圍住,以防有人聲東擊西,動他家人。

再旋身,為求速度他昂首化為麒麟原身,銀鱗晶身,踏雲踩霧,仰天發出一聲清靈的龍吟,張嘴叼上那坨粉撲撲的臭鹹魚,甩上自己的背脊,踏蹄就往靈山方向奔跑。

銀霜麒麟踏過的足跡,變作一縷飄渺的冰霧在空中化作一條銀碎晶帶。

疾風過耳的速度讓年泡泡抓緊了麒麟的鬃毛,半刻不敢鬆。

“……喂。”一邊朝九華山狂奔,霜幽忽然叫住背上的小鯉精。

“什麼?”風過耳,她聽不清他特意壓低的聲音。

“你……會不會是……”唇舌相觸而生出的灼熱感被迎麵而來的涼風吹散,隻剩下一股捉摸不透的餘味。他猶豫著,吞下最後那個他百轉千回的名字。

年兒?

別逗了——

那個曼妙妖媚的龍女,怎會變成眼前這個傻瞪眼吐水泡的矮銼胖。

被她知曉他錯把她當成一條鯉精,她定會氣得張牙舞爪,再大鬧一次南江不可。

“是什麼?”年泡泡大聲嚎問。

“是豬精投錯了胎。身為一條魚,憑什麼重的要死……”

“瑞獸大人,打個商量唄?”

“幹嘛?”

“麻煩您,罵人的時候不要還用這種深情款款憂鬱滿滿的語氣好麼?”害她被罵成豬頭,還莫名其妙蕩起一股很內疚的感覺,好像欠了他什麼一樣。

疾馳千裏,淩空而眺,腳下是雲霧繚繞的闊海,幾座仙霧繚繞的世外仙島絕世而立,霜幽側身飛過,這些修仙小島不過凡人得道之處,不是他們要去的地方,他們要去的地方,更遠更高——

一枚星子在眾世外仙島上的夜空中宛若冰晶綻放閃爍。

從那兒飄渺而出的不是仙氣,而是豐沛的靈力——

那便是九華霜曲山。

正要直衝雲霄,奔入山體入口,霜幽陡然一個急刹車,險些將她甩下萬丈深海,勒緊了霜幽的脖子,年泡泡咽了口唾沫,“怎麼了?”

“……你沒聞到麼嗎?”

咻咻,她聳動著鼻子——一股異樣的腥甜味道從九華山的入口飄來,連她這等修行的小妖都聞到的怪味,在瑞獸麒麟的鼻子裏該有多刺撓。

“魔物的味道。”霜幽蹙眉,“而且,已經撞破我布下的結界進入山體了。”

“天狐大人不是先我們一步去阻止了麼?”

“……言化恐怕……凶多吉少。”這些雜亂的氣息裏他捕捉不到言化的騷味。

“怎麼會?九華山不是仙山麼?既然是仙山就會有天庭保護呀。”

“你懂什麼,九華山不是仙山,不住神仙,隻住靈獸,天庭都管不著那兒,會有什麼神仙來保護。”霜幽皺起銀眉。

果然,隻靠他的內丹想保護九華霜曲山周全太勉強了。

天邊的那顆星忽然光澤黯淡,一抹濃紫的霧隱隱快要將它遮蓋住。

那濃霧像識得他們,忽而變作利爪朝他們猛襲過來,霜幽閃躲開一擊,口中湧出冰魄想要擊碎那抹紫霧,紫霧被轟然擊散,卻又迅速聚攏而起,在空中幻出一道人形——高冠,長衣,長發隨霧縈縈繞繞。

這絕非一般尋常魔物。

他恐怕不是對手。

霧色愈來愈濃,紫中印黑,濃霧裏飄出一道妖媚的男音,“嗬,小小麒麟,還挺有力道的嘛?嘖嘖,煉華果然太驕縱爾等了。不過一條豢養的寵獸,竟敢對主人的貴客張口就咬。”

濃霧裏伸出一隻手,翻手變出一條紫繩,像套尋常狗兒一般,將霜幽的脖子套住,用力一扯,封住他的喉門。

“既然主人不在,就由本尊替煉華好好調教調教,寵獸就該好好看門獻媚,見著主人的貴客搖尾乞憐才乖。”

霜幽膝蓋一彎,倒在雲端,那魔繩像能吸取靈力的管道一般,讓霜幽的氣息越來越弱,最終連一絲龍吟都發不出,隨著那幻影拖步向前……

像是突然意識到霜幽的背上還馱著個人,那幻影朝她漸漸變大,幾乎快要撲身壓上她。

“咦?差點讓你這小家夥變作漏網之魚……小小一條精怪竟騎著麒麟妄圖飛進靈獸之山。嗬嗬……莫非,你是這小麒麟的情人麼嗎?”魔音嬌貴地輕笑,一團濃霧在她身邊幽蕩,仿佛想要看真切她,卻無奈真身太遠,隻靠幻影魔身無法看清楚,“嘖,真麻煩,都隨本尊進來。”

那是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年泡泡的牙關打著顫,被快要撕裂身體的力道推湧進九華霜曲山的結界入口。

“轟”得一聲響過她的腦子。

她穿越過靈山的結界入口,進入了這片靈獸之鄉——

一口徘徊胸口的餘氣在蕩漾,仿佛前身吸入的氣在這一世又吐了出來,一呼一息之間竟然是幾百年的唏噓,生生扯痛了她的肺葉,她小心翼翼地睜開眼,朝下方窺探這神秘的靈獸之山……

沒有靈山,亦無秀水。

怪石碎裂,滿目瘡痍。

腐爛入根的百年蒼天大樹橫七豎八隨處歪倒,神譚瀑布的崖邊爬滿了枯黃的雜草,卻一滴靈泉水也看不到。

蓮花枯萎,湖水幹涸,漫山遍野的不是靈獸祥瑞,而是堆積如山的獸骨……

魔族豢養的嗜血魔獸正在肆虐撲咬上還在這片山體賴以生存的靈獸,當即撕開,飲其血,吃其肉,那豐沛的靈血生肉讓魔獸們發出興奮地嘶嚎,和著靈獸被生吞活剝的哀嚎,刺進她的耳朵裏——

這就是九華霜曲山嗎?

為何跟她夢裏完全不同。

她夢裏的靈山不是這樣的……圓月,、泉水,、瀑布,、奇花,、異草,、精蓮,就連冰雪都不帶寒冷,為何……為何會變成這樣……

紫霧勒著她和霜幽直飛頂殿,那晶白的宮殿沒有煉化尊者的靈力如今黯淡無光澤,白霜靈竹已枯黃蔫倒,雪玉回廊的扶欄沉在正殿中心幹涸的糊泉底,四周的斷壁殘垣還頻頻落下粉屑,偶爾碎裂砸下一塊玉磚……

他們被甩在正殿的地板上,霜幽靈力全消,根本無法站立,她抖身緩緩地站起,遙看著正殿高處矗立著一道背影。

那人一襲華貴的紫黑錦緞,長長的衣擺,妖豔的顏色點綴其上,黛色的長發垂落地麵,他背對著他們,一步步走向正殿高處端方的蓮花座,撩起衣擺不屑地一腳將煉華尊者的坐案踢下台階。

旋身,他抬手揮揮蓮花座下的塵土,隨性地席地坐下,黛色的長發遮住他的側臉,隻露出尖潤精致的下巴。

僅是臉龐的一角,竟讓年泡泡看得癡了……

她抿了抿唇覺,有些不確定,可……她應該不會看錯……

不會……

“師……父?!”

黛色的長發被一陣風攏起,露出一張豔媚的臉,眉心一簇幽紫蓮印,眼尾勾出黛色眼線,瑰紅的唇揚著一抹冷笑,如剛飲血般鮮紅,他抬手,指尖揮開額前擋住視線的長發,露出一雙濃紫幽藍如魔物般的眼眸。

和師父素日裏判若兩人,可——這是師父沒有錯,她不會認錯。

每逢滿月之夜,師父身材驟然拔高,會變回成人模樣,那雙眼眸也是這般色澤,隻是……師父不會像現在這樣,滿是邪氣地打量她。

伸手,他將手指彎成鷹爪模樣,遠遠朝她一扼,她竟被飛速地吸了過去,像砧板上的魚肉般,將自己的頸脖送進他的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