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禁從嘴裏漏出一聲咒罵,轉身要“逃”,剛一轉身,眼睛餘光忽地被什麼給刺了一下,忙轉回來,看見一條很粗的金項鏈掉落在沙發下麵。
是金子尖銳的光芒刺了一下我的眼睛。沒錯,是一條很粗的金項鏈,而且還帶個墜子,墜子是一顆子彈。是王威的金項鏈!我的腦子瞬間混亂了。
這時窗外響起小易的腳步聲,他在吃驚地大聲說:“你他媽給鎖幹壞啦?”
來不及多想,我立即彎腰,一把撿起那條金項鏈,揣進褲兜。
報案後,我和小易站在停車場門前的馬路邊,等待警察的到來。
小易在給薇薇打電話,罵罵咧咧的,說倒了血黴,不知道怎麼回事,竟然有個女的死在洗車場的辦公室裏,而且死相非常恐怖,顯然是凶殺。
我則站在馬路邊不停地抽煙,內心裏忐忑不安。陽光不算猛烈,卻渾身大汗。
到底怎麼回事?王威為什麼要殺死那個女孩?他知不知道自己的項鏈掉落在這裏?同時,我還在擔心警察會不會發現我在現場撿走了什麼東西?他們會否在勘察現場時,發現一對可疑的異常接近屍體卻並非凶手留下的腳印,然後調查出是我的腳印?
大概過了十分鍾吧,警察趕到,被我和小易帶到案發現場。
有個警察簡單問了我和小易一些關於如何發現現場之類的問題。當時我沒有經曆過這種事,雖然有了足夠的年紀和閱曆,可還是有些緊張,畢竟屍體的樣子有些嚇人。後來我想,也許我的緊張更可能跟我的褲兜裏正藏著凶手掉落的項鏈有關。
後來,我和小易被一個警察帶回公安局的刑偵大隊,做了一份筆錄,把發現被害人的經過說了一下,並留下詳細的個人信息和聯係方式。沒多久,我們倆離開了公安局。
小易把我送回麻將館,沒有下車,直接去見薇薇了,薇薇急等著聽他講發現死人的事。而我到了麻將館後,首先要找的就是王威。王威正和老朱他們打麻將。
我沒等走到王威身旁,就注意到了他脖子上的那條金項鏈。我定住雙腳,驚呆了,看著王威脖子上的項鏈,自己的身體僵硬得一動不能動。我撿走的不是王威的金項鏈?
我慢慢走到王威身後,低頭仔細看他脖子上的項鏈,然後動手從他脖子上摘下。
“你怎麼也對金鏈子感興趣了?你不是說土嗎?”王威頭不回地說。
我把項鏈拿在手裏仔細端詳。“你這顆子彈,是買現成的嗎?還是找人特製的?”
“買現成的,哪都有賣的,老周的金店就有賣的。”
亮亮說:“我都看見銅城有好幾個人戴了,以後肯定流行,會成為東北大哥必備項鏈。海哥,你也想買一條嗎?我特喜歡這個子彈的墜兒,我要有錢肯定買一個。”
“他不能買的,人家嫌戴大金鏈子土氣。”王威摸牌說。
我把項鏈戴回到王威的脖子上,茫然地站著。
這可怎麼辦?把褲兜裏的這條項鏈送回去?
可已經送不回去了,現場已被警察勘察,隻能送到警察的手裏。而一旦送到警察的手裏,警察會把我怎麼辦?我撿走命案現場的重要物證,這應該是犯罪吧?
如果我及時坦白,積極上交,誠心道歉,多說好話,再找找關係,這應該也不算什麼了不起的大事吧。可這事接下來肯定會傳得滿銅城盡人皆知,我可就成了一個大笑話了。
我連抽兩根煙,還是感到心慌得厲害,便朝門口走去。
我晃進附近的勞動湖公園裏,沿著人工湖轉了一圈,幾次要把褲兜裏的項鏈趁人不注意時拋進湖裏。我急切地想要擺脫掉它,它就像一個隨時可能爆炸的炸彈般跟隨著我。但湖邊到處是人,總沒有合適的機會出手。
我買了一瓶涼可樂,站在一夥唱歌的老年人附近,一邊猛往喉嚨裏灌可樂,一邊聽那些老年人唱歌。有個大媽嗓門嘹亮地唱了首《瀏陽河》,然後有一個大叔竟然鏗鏘有力地唱了首伍佰的《突然的自我》,唱得我一陣恍惚,怎麼老年人都開始唱伍佰的歌了?
我離開公園,走回麻將館那邊,坐到自己的車裏,這才掏出那條金項鏈仔細打量。
是一條實心的金項鏈,沉甸甸的,也不知道是金的,還是鍍金的。看項鏈墜,與王威那顆子彈不同的是,這顆子彈上有很小的字,是刻上去的,刻得很工整精致,一看就是機器刻的,是工藝品,絕非普通百姓拿著刻刀能刻出的效果。
子彈上的字是豎著的,一共五個,前麵有兩個字,是:寶林;後麵有三個字,是:一匹狼。
寶林是什麼意思?是這個工藝品的品牌名?還是人名?
如果是人名,可能是凶手的名嗎?不會吧?凶手會那樣大意,把一個刻有自己名字的沉甸甸的大金鏈子遺落在殺人現場?
那麼,它到底是不是真金的?
那麼,我到底應該怎麼處理這條金項鏈呢?
項鏈在手中,像捧著岩漿,越發燙手。想來想去,想怒了自己。去他媽的,事已至此,想那麼多幹嗎?必須立即處理掉,不然我會給折磨瘋的。
我拿起手機給亮亮打電話。
很快,亮亮快步走出麻將館,坐進我的車裏。我把手中的項鏈扔到他手上。
“這條是誰的?”他拿在手裏掂了掂,“也有顆金子彈呢。”
“別人押在我手裏的,欠我錢不還,聯係不到人了。”
“哦。”他點點頭,一點都不奇怪,我們的生活範圍裏,賭博輸光了錢把東西押出去借錢是太正常不過的事。“這種金子彈墜兒的項鏈最近果然很流行啊。”
“你拿著去老周的金店,讓他給我折成錢,我最近手頭緊。”
他應了一聲,下車,往附近的金店走。我靠在車裏,感覺很累,閉眼睛歇了一會兒,然後抓過可樂瓶,喝兩口可樂,點了根煙抽。
不到半個小時,亮亮滿頭大汗地回來,坐到車裏,把一捆用黑塑料袋包裹的錢遞給我。“周哥說這回給你兩萬。”
然後從褲兜裏掏出那枚子彈。“周哥說這子彈不是金的,是銅的,不值錢,給你拿回來了。”
我點點頭,接過子彈看了看,想了想,然後要往車窗外麵扔。亮亮見狀忙攔住,問我幹嗎,我說銅的不值錢要扔掉,他說他喜歡子彈,他想要,我就把子彈給了他。
我打開塑料袋,把錢裝到自己的皮夾裏,抽出三百塊錢塞在亮亮手裏,同時叮囑他這種事別跟人亂說。他高興地收起起錢,笑嘻嘻地說他懂,嘴不那麼欠的。
我回到我那簡陋的住處,我稱之為我的狗窩,因為隻有在這裏,我才能睡得像條死狗。
我把臥室和客廳的窗簾全都拉上,衝了個澡,沏了一壺茶,一個人在幽暗的環境裏,邊看電視邊喝茶。電視上的節目我都喜歡,因為它們永遠都是最好的催眠藥。對我來說,電視節目的巨大催眠能力像放射性汙染一樣,能把一壺好茶瞬間感染成一壺安眠藥衝劑。我歪在沙發裏,很快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