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通天塔

冰冷的大街上,冷風吹過,一絲涼意。

這個叫羅浩的男人穿著灰色大衣在大街上漫不經心地走著,他抬起左手的腕表,發現已經淩晨兩點了,這個時間他剛經曆過一次腦科手術,當然他不是病人,他是一個醫生。

白天喧囂過的大街已經陷入沉寂,羅浩嘴裏叼著一根剛點燃的煙,腦袋裏各種想法雜亂地鋪著,像是廚房裏被打翻一地的油鹽醬醋。

一個畫著煙熏妝的女人迎著他走過來,對著他豎了豎中指,羅浩不以為意,他還在思考著他的事情,他瞅了眼這個女人在夜空下的影子,想到了十年前同樣的一個夜晚,他經曆過的一場腦瘤切除手術。

患者是一個中年人,叫韓峰。

躺在手術台上的時候臉色發白,瞳孔瞪大,他的病情已經到了晚期了,這場手術顯得無關緊要,至少羅浩是這麼想的,他在做那場手術的時候完全心不在焉,甚至拿著手術刀的手都是顫抖的,他在琢磨一個計劃,這個計劃駭人聽聞,他想要將韓峰的大腦給保存下來,他知道韓琦的家屬已經表達過手術如果不成功,器官捐獻的意願。

但是,大腦怎麼捐獻呢,如果是完好的眼角膜,或許還有用,但是大腦恐怕就不能捐獻了吧,畢竟病因就在這裏。

為什麼要保存他的大腦呢?

想到這裏的時候,羅浩叫了聲疼,他手裏的煙燒完了,火星碰到了他的掐著煙的中指,他將煙頭踩滅在腳下,繼續著他的回憶。

這個男人,韓峰是一個出色的物理學家,在他的領域內取得了相當豐厚的成就,甚至幾次與諾貝爾物理學獎失之交臂,但這也足以說明他的貢獻是斐然的,當然這些都不是羅浩關注的重點,他在意的是這個男人的大腦,他曾經在挑選保存大腦的人選時,特意調查了下這些人的履曆,他將韓峰的所有講座都看了個遍,還有一些他發表在science 期刊上的文章,他確定這個人就是他要找的目標,於是當他在谘詢韓峰家屬有關器官捐獻事宜的時候,聽到家屬點頭同意的那一刻,內心是無比的雀躍。

終於,他期待的那一天來到,他通過暗箱操作將韓峰的大腦留下來了,羅浩在自己秘密實驗室裏將韓峰的大腦切片觀察,對比,但是令他沮喪的是,他沒有得到任何出乎預料的結果,從韓峰大腦得到的實驗數據都很平常,可能在某些部分稍有些突出之外,他沒有找到其他的共同點,當然這個共同點是建立在他匹配的數據上,為了羅浩所謂的設想,他建立了龐大的有關人腦的數據庫,這些人腦的數據都跟每一個人的身份相對應,他試圖在不同人的大腦之間發現不尋常的聯係,這種聯係被他稱之為“巴比倫塔”。

羅浩始終不覺得自己這個想法是狂妄的,甚至他以為是合理的,他盡管不迷信,但是他相信宿命,他認為有一種叫做“宿命”的係統在支配整個人類,而“宿命”這個係統一定要通過某種聯係才能將普天之下的芸芸眾生像是做匹配遊戲一樣配對。

而他,作為芸芸眾生的一員,希望通過建立“巴比倫塔”

來揭開這種聯係,他渴望找到這種聯係,進而找到人類世界的邊緣,他希望自己成為第一個能夠揭開宿命之謎的人。

2 那天空白大腦的禁止區域

今晚的月亮格外的圓,風也尤其的涼,畢竟是已經瀕臨冬季的最後一個季節,溫度變化也很快,羅浩掐滅手裏的煙,他站在出租屋裏,看著出租屋裏空蕩蕩的環境,裏麵一個人都沒有。

羅浩走到餐桌前,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嘴角蠕動著熱水進入食道,溫暖的氣息瞬間布滿全身,他抬頭看了眼掛在牆上的掛曆,已經是2016 年了,算著日子他已經三十了,昨天剛和父母通完電話,身在異地農村的父母促狹地問他中秋回家嗎?他當然聽得懂父母的潛台詞,什麼時候帶個兒媳婦回來?羅浩想到這裏不由得苦笑,上個星期女友王玲剛和他大吵一架,因為買房的事情再一次夭折,他自從上班以來就無數次惦記著這個念頭,打算在這個繁華的城市落戶,買下屬於自己的一套房,可是天不遂人願,房價的上漲總是會屏住他的呼吸,讓他喘不過氣來,每次拿著交完房租除去開銷後的工資,他對買房總生出一種望洋興歎的感覺。

中秋了,不應該給女友的家裏送些什麼嗎?

同一個科室的醫生大都在這個城市裏有了屬於自己的一套房,甚至在他這個年紀,大多都是三四歲孩子的父親,讓這個充滿理想卻被現實壓彎了腰的男人顯得格格不入。

晚上八點鍾的時候,羅浩還沒有吃晚飯,他給自己下了一袋方便麵,排骨味的。掀開鍋蓋的那一瞬間,對於羅浩而言,撲鼻而來的不是早有期待的肉香味,而是一種向現實妥協的窮酸味,這三十年來,他還是沒有擺脫窮苦的命運,盡管獲得了很多同齡人豔羨的崗位和略顯不錯的收入。

在沙發上蜷曲著身子待了兩個小時,抽完了煙盒裏剩的最後一根煙後,羅浩拿起手機,拿起在沙發上的灰色大衣套在身上,推開吱呀作響的防盜門,按響了電梯,在這個靜謐的夜裏,羅浩眯了眯眼看著不斷下降的電梯層數,他要開始自己真正的工作了。

在路旁等待了三十分鍾後,一輛白色哈弗SUV 停在他的麵前,裏麵的司機是一個四十歲上下的中年人,用平靜的目光渾身打量了下羅浩,悶著嗓子說道:“去哪裏?”

“北郊區的廠房。”裹在大衣裏的羅浩推開車門,像一個害怕見人的下水道老鼠倉促的躲到了車後座上,不再言語。

司機努了努嘴,想要說什麼但又沒說出話來,羅浩透過車內的後視鏡看到了司機一閃而過疑惑的表情,他知道司機想的是什麼,這麼晚去北郊區,幹嘛?

二十分鍾後,車穩穩地停在北郊區空曠的場地上,這是C 城罕見未曾開發的處女地,除了一些被打好水泥地坪的路麵,就隻剩下一些零零散散塑料瓦房的人工痕跡,羅浩深吸了一口空氣中的冷意,邁著步子朝著他指定的目標前進。

羅浩走到一間大概有五十平方大小的塑料瓦房前,掏出鑰匙打開了房門,轉過頭去環視了場地,發現沒有什麼異常後,徒自鑽進了房裏。

房間裏充滿了福爾馬林的味道,架好的一排排鋁合金桌子上擺放著各種瓶瓶罐罐,羅浩打開了刺眼的白熾燈,燈光照到桌子上的時候稍顯有些暗,看不清楚瓶子裏泡著什麼東西,在羅浩身體左邊的桌子上,放著一台顯微鏡,隔著顯微鏡不遠處還有一台電腦,這台電腦的性能不錯,羅浩一般都是用來處理數據所用。

所有被羅浩收集來的大腦都被放在這些瓶子裏保存著,數據在電腦的文檔裏,他打開電腦,一點點地瀏覽著數據,匹配著相應的指標,可惜沒有一點頭緒,思維還是混亂的,這個夜晚,羅浩以韓峰的大腦為樣本,匹配了上千個數據,可是一無所獲,除了幾個相同的數據外,其餘沒有任何相同的地方,他感到有些灰心。

早晨八點鍾的時候,羅浩被一串急促的手機鈴聲所驚醒,是醫院的電話,告訴他今早有一個腦手術的安排,讓他趕緊過去。

這是一個事先沒有被通知過的手術,不過羅浩還是沒有一絲考慮就乘坐早班車到了醫院,到醫院的時候是七點半,在準備手術的時候,護士告訴他患者是一個五歲的小男孩。

羅浩詫異地問什麼手術,護士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腦瘤。”

五歲的男孩,腦瘤手術,羅浩甚至在腦袋裏閃過一個天真男孩頭部裹著繃帶的場景,甚至男孩的笑容他都依稀看得到。

在接過男孩的病曆時候,羅浩看到了是腦瘤晚期的字樣,視線轉移到男孩的名字時候,羅浩拿著病曆的手有些抖,不知道是因為興奮還是什麼。

手術緊張地進行了兩個小時,當男孩被推出手術室後,羅浩摘下口罩呼出一口肺裏的悶氣,他的眼裏有些血絲,男孩的家屬圍了上來,問這問那,總結起來不過是一個問題,孩子還有救嗎?

羅浩沒有多說什麼,隻是例行表達:手術很成功,放心吧,等待接下來的檢查結果。

男孩的家屬還想說些什麼,羅浩沒有理會徑直朝自己的辦公室走去,護士把家屬攔住了,羅浩走路步伐的頻率有些快,他有些激動,來不及理會身上的疲憊,他嘴裏念叨著這個男孩的名字,謝言。

這個男孩的名字對於羅浩來說不可謂不熟悉,他曾經在各大媒體網站上看到過有關這個男孩的報道,這個男孩是一個神童,或者說是一個奇跡更為恰當,他在兩三歲的時候就能熟知各種物理知識,最為令人驚訝的是,他甚至說出了一位著名物理學家的信息,那篇報道很詳盡,提到了男孩在父母的陪同下找到了這位物理學家的住址,說出了很多這位物理學家的經曆,各種事情無不詳盡。

而這位物理學家正是讓羅浩傷透了心的韓峰,所以在看到這個男孩的信息時候,羅浩無怪乎會有這樣劇烈的反應。

3 欺騙

在還沒有認識女友王玲之前,羅浩對於自己的世界一直是懷有一種莫名的自信,即使是小時候看到很多小孩可以拿著很多零花錢出入小賣部,他隻能眼巴巴地望著。羅浩的心底依舊是有一種渴望,他一直相信老師上課時講過的一句話,知識改變命運。於是在很小的時候,一顆不服輸的種子就在他的心底悄悄地埋下了,從小學到大學,在每門科目上他都是爭著第一,他就像是一個海綿,不斷地汲取著水分,他不認為這些水分會溢出,他自信滿滿,不過這一切都在他遇到女友王玲後全部被打碎了,打碎的非常徹底。

羅浩和王玲是在大學裏認識的,那時候的王玲是專業裏的文藝委員,專業裏的很多活動都是她主持的,而羅浩則是一個十全的書呆子,可是命運總是會給人開玩笑的,羅浩憑著一肚子的墨水硬是惹的了活潑王玲的注意,記得那天夜晚王玲給羅浩老式諾基亞手機上發來表白短信的時候,羅浩手拿著手機久久不能平靜,他甚至以為王玲是在和他開玩笑,他沒敢回這條短信,但是後來王玲的行動卻徹徹底底征服了羅浩那顆情竇初開的心。

大學時期的戀愛總是那麼的美好,在羅浩看來,王玲並不物質,也不計較各種禮物,她似乎明白羅浩的家庭並不寬裕,很多次王玲都會請羅浩吃飯,從肯德基到必勝客,從中餐到西餐,羅浩就這樣在王玲的滋潤中逐漸地忘卻了曾經的自卑,可惜一切都在畢業工作後被打破了。

如上文所言,羅浩找到了一份令人豔羨的腦科醫生的工作,但是C 市高昂的房價卻讓他疲憊不堪,工作前期,他隻能和王玲擠在一個窄小的出租屋裏,為了能省點錢,倆人甚至有一次吃了一個星期的泡麵,王玲似乎一直在隱忍著,直到一次王玲和閨蜜逛街後,王玲再也忍不住了,她忍受不了這種窮日子,看著曾經的閨蜜能買高檔的衣服和化妝品,嘴裏的談資總是最近的韓劇之類,而自己隻能每天守著窄小的房間獨自垂淚。

就在倆人快要訂婚的時候,王玲和羅浩下了最後通牒,也是王玲對羅浩的最後一絲期待,如果買不了房,倆人幾年的感情就像是泡沫,一拍即散。

羅浩左手拿著男孩謝言的資料在一點點地仔細看著,眼神不經意間瞥到了放在電腦桌上的照片,照片上的倆人合影讓羅浩心裏有些泛酸,左手伸到照片前,猶豫了兩下,咬著牙將照片翻了過去,心裏輕笑一聲,不可能,我們一開始就是個錯誤。

謝言,在同齡人還在咿呀學語的時候,他已經能夠熟練地認全26 個字母,甚至偶爾能說出一兩句完整的話。

二歲的時候已經捧著各種物理學書籍孜孜不倦地看著,有些時候能吐出幾個令他父母都為之驚訝的話來。

三歲的時候告訴自己的父母,他的名字不叫謝言,他記起了自己的身份,不過稍顯模糊,沒有那麼清楚。

四歲的時候謝言央求父母帶著他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謝言告訴父母,這個地方是他生活了很長時間的地方。

五歲的時候謝言記起了自己的名字,並告訴了父母一個驚人的消息,他是韓峰,一個已經死去的天才物理學家。

資料到這裏就告一段落了,下麵提及的就是謝言在中秋晚餐的第一次發病經曆,皺著眉頭忽然躺在地上。

緊接著就被診斷出腦瘤。

羅浩將謝言的資料放在電腦桌上,給自己點燃了一根煙,他的眼睛裏閃爍著什麼,韓峰的大腦樣本數據還躺在C 市北郊區的塑料瓦房裏,這是一次千載難逢的機會,是證明自己絕佳的機會,羅浩輕輕地從嘴裏吐出一口白煙,看著煙霧嫋嫋繞著一圈一圈消散在空中,大腦裏飛速地運轉著,謝言的大腦,我該怎麼得到它?

就在羅浩將抽完的煙蒂摁在電腦桌上的煙灰缸裏的時候,放在口袋裏的手機忽然作響,羅浩拿出手機的時候右手都有些顫抖,放在耳邊喂了一聲,是醫院打來的電話,是CT 室的林醫生打來的,告訴他謝言的腦部CT 結果出來了。

這是羅浩事先和林醫生打好的招呼,讓他不要第一時間將結果通知謝言的家人,而是告知自己,再得知這一消息後,羅浩抄起放在旁邊的大衣就衝出了門外,他眼神裏充斥著一種異樣的光彩,他在期待著什麼。

醫院的CT 室裏,林醫生將謝言的腦部CT 片放在桌子上,潦草地在檢查結果上簽了字,甚至都沒有瞅一眼結果,急匆匆地和羅浩說了句:“羅醫生,我接個電話,片子在桌子上。”

羅浩點點頭,臉色稍顯平靜,他瞅了眼CT 室,再發現沒有其他人後,深呼一口氣,拿起了謝言的腦部CT 片,當注視完這張CT 片後,羅浩眉頭緊緊地皺在了一起,他腦袋有些混亂,這張CT 片上的結果很清楚,隻是很小的一塊陰影,而且不是在主要神經處,直接說明了腦瘤晚期很有可能是個誤診,或者說隻是腦袋裏的一個小腫塊,也許是謝言不小心磕到了腦袋,淤血造成的腫塊,羅浩想到這裏心亂如麻,如果這樣的話,謝言很有可能隻需要觀察一段時間就可以出院了,這和他的計劃相悖,他不允許這樣的情況出現,絕對不允許。

林醫生出去的時間有點長,再回來的時候他看到羅浩臉色有些不自然,還以為他生病了,便悄聲問道:“羅醫生你怎麼了?”

“哦,沒什麼,隻是有點可惜。”羅浩的神色動了動,他心裏有些忐忑,但沒有表現出來,隨後跟了一句:“你看看結果吧,我先回去了,我那裏還有個病例要處理。”

林醫生點點頭,沒有細問。

羅浩記不清楚自己是怎麼走回自己的辦公室的,他在坐在椅子上的時候感到手指還在顫抖,那個男孩,謝言,他似乎在剛才被自己判了死刑。

4、噩夢

C 市春江花園的一幢五年前蓋好的高層,六層樓的一個朝南房子裏亮著燈,在這淩晨兩點鍾的夜晚顯得尤為煞眼,羅浩坐在沙發上微微合著雙眼,輕聲打著呼嚕,不時有冷汗從他臉頰的兩側淌了下來,可以看的出來,他已經睡著了,不過似乎在做夢,夢裏他看到了什麼,遇到了什麼,不得而知,隻是當他猛地睜開眼的時候,渾身如同篩糠般顫抖著,他深吸一口氣,仔細環繞著客廳裏的一切,腦袋裏浮現出剛才在夢裏的駭人一幕。

冰冷的手術台上,他手裏拿著手術刀,小心翼翼地在男孩的頭顱上開了一個切口,翻開頭皮,他看到了頭皮裏猩紅的組織,他探著腦袋將視線聚焦在裏麵,這一層層裹著血液的大腦組織到底蘊藏著怎樣的秘密,讓他感到興奮和顫抖,他恨不得趕緊從這個切口裏拿出男孩的整個腦組織,放在顯微鏡下細細觀察,借助機器整合出完美數據,得到匹配結果,能讓他一舉成名的結果。

就在他顫抖著雙手小心翻動著切口裏的腦組織時,男孩平靜的表情忽然有了變化,經過麻醉閉上的眼睛忽然睜開了,眼眶裏黑色的眸子仔細地打量著羅浩,猛地伸出手抓住羅浩的握著手術刀的手,小嘴裏吐露出不屬於他這個年齡段的醇厚嗓音:“不要,不要。”

羅浩顯得很慌亂,他已經來不及考慮更多,手術刀甚至被他緊張地握不住,他繃緊牙齒,手上的力氣忽然加大,猛地從男孩的頭顱裏掏出了整個腦組織,猩紅的血忍不住地溢滿了他整張手,男孩跟著尖叫起來,黑色的眸子裏像是被灌滿了血,死死地盯著羅浩,似乎在問他,為什麼要殺了我,為什麼?

夢醒來的時候羅浩就是這副驚恐的模樣,就在昨天,男孩的病危通知書已經下達了,根據檢查結果得出的病危通知書,似乎沒有人會想到羅浩篡改了這個檢查結果,這個檢查結果可能葬送男孩的性命。

第二次腦手術的時間是明天八點鍾,羅浩翻開手機看了眼屏幕上的時間,發現已經剩下不到六個小時的時間了,他需要做好萬全的心理準備,他甚至草擬了一份稿子,這份稿子是為了說服男孩的家人能夠同意將男孩的器官捐獻,畢竟這已經不是新鮮的例子了,很多病危的人都會選擇器官捐獻,甚至有的家人認為這樣的方式能夠讓自己的親人生命得到另外一種方式的延續。

早晨八點鍾,手術室。

無影燈下的男孩臉色蒼白,他的頭發在手術前就已經被剪光了,露出的白皙的頭皮,羅浩想著隻要在這張頭皮上切開一個小口就能看到勝利的曙光。

“手術完成了,但是腦部的陰影隻有一小部分被移除,還有一部分是粘合著主要功能神經,恐怕不好辦。”羅浩對著男孩的父親說出這番話的時候眼睛都沒有眨一下,他在心底給自己鼓勁,希望給自己這場表演來一個完美的謝幕。

“難道一點希望都沒有了嗎?”男孩的父親還抱著一絲希望看著羅浩。

羅浩搖了搖頭,歎了口氣沒有多說什麼。

羅浩轉過頭去艱難地挪著步子,他聽到身後傳來男孩父母的痛哭聲,這一刻仿佛對於他們來說就是世界末日的到來。

下午,就在院長過來詢問男孩病情的時候,羅浩婉轉地和院長說明了自己的想法,是否有可能讓男孩的父母同意器官捐獻,院長皺了皺眉,意思很簡單,想法很好,但是需要征得男孩父母的同意。

在看著窗外夕陽即將要落下地平線的時候,坐在辦公室的羅浩第六次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手機,他決定給男孩的父母打一個電話,詢問一下器官捐獻的可能性,他忐忑地撥過去這個陌生的號碼,電話接通了,對麵傳過來一個疲憊的聲音。

“是謝言的父親嗎?”

“您是?”

“我是羅醫生。”

“哦,羅醫生,是我家娃有好轉的可能性嗎?”電話對麵的聲音忽然變的有些欣喜。

“暫時還沒有發現這個征兆,我是想和你談一下,你們有考慮過謝言的器官捐獻事宜嗎?”

電話對麵沒有傳來聲音,羅浩有些緊張,他甚至感到有一顆豆大的汗珠從腦門上流了下來,這句話似乎不該出自作為一個扶死救傷的醫生之口,但是羅浩還是說出口了,他已經預想到男孩父親接下來可能憤怒的罵聲,但是很久過後,電話對麵卻傳來了相反的聲音:“羅醫生,我們沒有想那麼多,如果孩子真的沒得救了,器官捐獻也不是不可以,隻是。”

“有什麼難言之隱嗎?”羅浩的眉毛跳了跳,不知為什麼,他眼前浮現了昨晚噩夢裏男孩的那張臉。

“這件事恐怕還需要問問我家娃,他很有主見,我需要征得他的同意。”

“哦,好的。”

羅浩說完這句話就掛斷了電話,他的心裏五味雜陳,男孩父親的話忽然打亂了他的計劃,他甚至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一個神秘的男孩,他會同意將自己的器官捐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