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下次作案的地點嗎?”
“蘭草路旁的梧桐樹,蘭草公園,沃德小吃城這三個現場從平民圖上正好圍繞著蘭草路中段的大轉盤,梧桐樹在東,蘭草公園在西,沃德小吃城在南,而大轉盤的北邊正好是金勝購物中心。”
“你是說,下次凶手作案很可能在金勝購物中心?”
“對的,但是七月二十六日的時候,你還是要吩咐參加抓捕行動的警員們要注意安全,大鹹魚和作案工具都指出了凶手很有可能是宋振國,但宋振國已經死了,抓鬼可是要費點力氣的。”
03
七月二十六日,晚上十點四十分。星光璀璨的天空眷顧著每一個走在地麵上的失意人,醉酒的大叔搖搖晃晃的從十字路口蹣跚而過,幾個年輕貌美的高中女學生驚恐的躲閃到了一邊,快遞小哥擦了擦額頭的汗水,看了一眼終於送完包裹空空的電動車,臉上蕩起了舒心的笑容。站街女一如既往的討厭,廉價的香水味讓我的精神莫名有一種壓抑的窒息感,她剛想上前拉我招攬生意,卻被我點燃的打火機阻擋了腳步,沒錯,我拿的是五塊錢的紅旗渠香煙,她們會覺得我是個沒錢消遣的屌絲青年。
玨城的夏天在這個月末無疑是最炎熱的一段日子,連夜風都跟著氣溫一起沸騰,刮的你的身體不停的流汗,我還好,依舊可以大褲衩子人字拖的在街道上撒歡,要受煎熬的恐怕是我的左前方,右後方那兩輛故意把廣告貼在車身的麵包車,那種配置,估計連空調都沒有,還不能開車窗,又得放置各種監視和通信的儀器,也是苦了趙煥了。
趙煥一開始讓我參加抓捕行動,我其實是拒絕的。夏天的晚上不應該是和穿著很短的跑步褲美麗姑娘一起夜跑嗎?
我為什麼要頂著被凶手殺害的風險來這條蘭草路,所有的目的全都是為了為大家營造一個身臨其境的氛圍,我覺得,貴為上過玨城日報的偵探,應該要有親臨戰場的意誌。
看著那些不知情的行人興高采烈的來來往往,我的心揪的更加緊張,這次凶手會選擇什麼樣的人來作為目標,盡管之前三位死者的職業都與房地產有關,但我又不敢妄自定論目標隻可能是就職於房地產相關的人。殺人案其實最重要的並不是什麼千奇百怪的作案手法,而是殺人動機,動機越明顯,就越容易能嗅得到凶手的蹤跡。
前三個死者的死亡均為十一點半到十二點半之間,那麼凶手極有可能在十一點的時候出現在現場,我抬手看了一眼時間,重重的吸了一口暖暖的空氣,走進了金勝購物中心。
購物中心的營業時間,夏天一般會在十點之前關門,但金勝不同,由於是今年剛剛開業,又是全城規模最大的購物中心,再加上設有兒童樂園和電影院的緣故,索性在整個暑假實行了二十四小時不打烊的營業模式,迎來了玨城大部分年輕人的追捧和愛戴,所以,在這個臨近午夜的時間段,金勝購物中心裏麵依舊是人山人海。這樣的狀況反而對於凶手是個有利條件,做到悄無聲息的殺人和撤離現場。
不得不說,人簡直太多了,每層隻安排四個警員根本沒什麼成效。而且凶手也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招搖般的殺人,既然他已經選擇了如此有地點規律性的作案手法,那麼此時此刻,他會選擇在金勝購物中心的什麼地方下手呢?
我目標所處的位置在購物中心的四層,整棟大樓的中間,抬頭可以望到上麵四層的狀況,低頭可以俯瞰到一樓大廳的人流湧動,每個安全出口今天特地讓購物中心的物業安排了保安,防止可疑分子從那些通道逃竄,所以,我隻要細細觀察一樓的情況就可以了,或許凶手已經察覺到了警方的存在,他不會傻到去偏僻的地方撞槍口,想要安全撤退的話,隻能混進人群中間。
凶手和普通人不同,走路的姿勢,臉上的表情,即使偽裝的再好都會在芸芸眾生的普通人中略顯僵硬,我一定要找到這個違和感。零點的鍾聲在整個購物中心響徹了起來,下麵的人流依然不緊不慢,卻在那人潮擁擠的中間處出現了一個清晰的黑點,那是件軍綠色的雨衣,寬大的連帽遮擋著他的麵容,是他嗎?
太異常了!
異常的太明顯,今天根本沒有下雨,他為什麼要穿雨衣呢?就在我盤算著要不要跟上去時,他忽然轉過了身,腦袋故意的抬向了我,露出了那張悚人的臉,是頂麵具,慈眉善目的佛像既視感,但卻讓我不寒而栗,一定是他!
我連忙跑到了扶梯口,推推擠擠的追到了一樓大廳,他走的極慢,像是在專程等著我,我隻好恭敬不如從命般的狂奔,這時候,他急了,也跑了起來,逃出了購物中心。還好我之前早做準備在四層的運動區買了雙跑鞋及時換上,不然穿著人字拖追的話,會被甩的很慘,我就這麼死死的在他身後三十米的距離咬著他。
他倒也是聰明,沒有選擇寬廣平坦的街道,而是拐進了坑坑窪窪的巷子中,金勝購物中心背後的這片老城區是上世紀八十年代遺留下的拆遷區,原來的居民大多都搬到了表麵環境優美的單元樓,現在更多的是一些外來務工人員的生活區,青石磚鋪設的路麵常年失修,四處可見的生活垃圾,天羅地網般的各種線路,讓追擊變得尤為困難。
看著他跑的那麼順利,看來對這裏的地形相當熟悉,凶手是外來人員,職業應該接近於底層,從身形輪廓來看,身高大約一米七五到一米八零之間,體重七十五公斤左右的,不算是胖子,屬於健碩型身材,像我這種半殘不殘身體單薄的人能製服得了這個彪形大漢嗎?
“啪嗒”一聲。幾個錢包從軍綠色的雨衣中掉落在了地上,他在前麵的丁字口轉了個彎,我再追上去的時候,已經找不到了任何蹤影。
錢包?是小偷嗎?
我剛才的判斷出錯了嗎?不好,第四樁凶案已經發生了!
手機嗡嗡的振動了起來,我按下接聽鍵,裏麵傳出了趙煥的聲音:“田焰,找到嫌疑人了!”
04
警局的審訊室並沒有因為我的到來,而換成暖色調的牆體,根據趙煥的描述,在今夜的十一點40 分左右,潛伏在蘭草路大轉盤附近的警員看到了一個可疑人影,他正背著巨大黑色編織袋往大轉盤的中央移動,警員當機立斷就控製了他,然後在黑色編織袋中發現了一具新鮮的大鹹魚。
第四個死者,男,姓名不詳,年齡大約四十二歲,死前穿著帶有水泥汙漬的迷彩套裝,從手掌布滿老繭,指甲蓋有石灰殘渣可以確定職業為某工地民工,死者被一根直徑樂三公分的麻繩勒死,同時在編織袋裏找到了作案工具麻繩,死者身上和麻繩是否具有宋振國的指紋還在進一步檢驗。
我看著眼前這個頭發淩亂衣衫襤褸的流浪漢,把放在審訊桌中間的茶水推到了他的麵前問道:“你是誰?”
流浪漢衝我笑了笑說:“我不知道自己是誰。”
“你殺過人嗎?”
“沒有。”
“你知道那個黑色編織袋裏裝著的是屍體嗎?”
“不知道。”
“黑色的編織袋是哪來的。”
“有個人給我的,他說讓我幫他把黑色袋子搬到大轉盤裏,還給了我一百塊錢。”
“你能記得他長什麼樣嗎?”
“白白的。”
“白白的?男的還是女的?”
“像是男的,又像是女的。”
我從審訊桌上的檔案袋裏拿出了宋振國的照片擺在了他的眼前問道:“是這個男人嗎?”
“樣子很像,但要比照片上白很多。”
流浪漢的回答讓我和趙煥倒吸了一口涼氣,難道殺人鬼的傳說是真的?
趙煥也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趕緊撥通了當晚值班法醫的電話詢問指紋的情況,當他掛下電話麵色煞白的看著我時,我想我已經無需再多問了。
05
夏天抹不去的悶熱,讓很多人都義無反顧的從家裏走出了門外,廣場大媽們搖擺的舞姿在霓虹燈的映射下形成城市夜間一道道獨特的文化景觀。我早早的吃了晚飯,胃裏囤積了大半個西瓜,消化係統連鎖大腸小腸的洶湧反應讓我滿大街找尋著公共廁所,快要炸掉的膀胱竟不由自主的把我帶到了蘭草路,我抬眼望去,周圍四下無人,梧桐樹葉的氣味向我發來了施肥的邀請,隨地小便是不文明現場,請大家請勿模仿。
拉起短褲拉鏈,我長長的舒了口氣,幾百毫升的釋放讓身體立馬變得輕快起來,我拍了拍樹幹對著它狠狠的表揚了一番後,打算轉身繼續我的與漂亮姑娘邂逅的散步計劃,沒想到卻看到了大轉盤。上周日的深夜,這裏是凶手的第四次拋屍現場,大腦急速旋轉,思緒又拉到了疑案上麵。
上次的抓捕行動成效並不良好,為此趙煥挨了局裏的批評,大動幹戈的調動了幾十名警員,卻沒有一點收獲,讓趙煥對我的破案能力引起了深深的質疑,為此,我倆在警局裏大吵,我還差點被他衝動的銬起來拘留我,居然說我詆毀人民警察。
我很不爽,消極情緒此起彼伏,發誓再也不過問案件的事情。
但這樁案子就像一根魚線死死的拽著我這隻風箏,擱淺的意圖不甚理想,而且影響到了我寫作的進度,每每打開文檔,那長方形的空白會不自覺的飄出那些大鹹魚的慘樣,讓我難以安心。
我邊走邊思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