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天舞雪,莽莽冰原上響過清脆的馬蹄聲,一匹匹駿馬破雪而來。大軍緩緩行進。中軍之內,簇擁著一駕高大寬敞的馬車。
隨著北風,車上隱隱約約傳出低低的人聲。
“二弟,你別急,張太醫說,再過半個月,你就可以跑馬了。啊,你……你咬我做甚麼?”一個溫柔低沉的聲音說著,雖然是在埋怨,態度還是十分溫存,甚至有點小心翼翼的感覺,似乎對那個“二弟”十分憐惜珍愛,唯恐損傷一點點。
“我氣悶啊……無事可做……嗬,皇兄身上好香,又想咬一口。”那“二弟”笑了笑,慢吞吞回答。聲音微弱,顯然元氣不足,口氣倒是十分爽朗,甚至有點色迷迷的曖昧意思,顯然把欺負另外一人作為唯一的樂趣了。
馬車周圍護駕的幾個將官大概是習慣了這樣的對話,一個個麵無表情、噤若寒蟬,竭力作出沒聽到的樣子——皇帝最要麵子,如果誰敢笑出來,那簡直是嫌命長啦。
這二人正是聶暻和聶熙兩兄弟。
當日,聶熙重傷近乎不治,幸而聶暻來得及時,拚命鼓勵他求生之念,更隨軍帶來號稱本朝醫術第一人的張太醫,竭力施為數日,竟然硬生生救回聶熙一條小命。
待聶熙傷勢略穩,隻怕京中有失,連忙催促聶暻班師回京。兩人方定下生死同心之約,正是濃情蜜意的時候,一刻也舍不得分離。於是聶暻下令給聶熙特製了一輛軟榻雲車,兩人一起帶領大軍班師。
聶熙本是勇冠三軍的馬上大將,要他像個閨中弱女似的呆在軟綿綿的馬車上,一路躺著回去,又被張太醫下了禁令,一動也不許動,連吃飯都得別人喂,自然是悶得發瘋。雖然有聶暻在車上陪著,畢竟紋風不動十分難受。同處一車,有時候見聶暻容色清秀絕倫,動靜之間梅花氣韻流轉,一言一動,如何不蕩搖人心?忍不住心裏暗起綺靡之念,可惜被張太醫綁得粽子似的,一根指頭都難動彈。美人當前,卻一點不能碰,實在是人間至苦。
如此過得十來天,聶熙傷勢好了些,便連連叫苦,直說氣悶了。
聶暻倒是毫不介意,以前真是做夢也沒想過可以如此親近聶熙,現在雖然諸多不便,對他來說,已經是從沒想過的美妙光景。
雖然皇帝不該做端茶喂飯之事,可麵對的是聶熙,他心裏自然是千肯萬肯。聶熙傷勢略好,張太醫便要他每日用草藥煎水擦拭身上,聶暻不肯讓下人看到聶熙的身子,居然也是屈尊親力親為,連平日極私密的貼身賤役也一並包攬了。聶熙沒料到兄長看著清雅絕塵,骨子裏醋勁十足,心裏悶笑不已,隻是知道他最愛麵子,便忍著不敢取笑。聶暻明知他想的甚麼,寧可忍著弟弟戲謔調侃的神情,總之不改。
隻是聶熙愁眉苦臉,叫苦得狠了,聶暻心疼弟弟,倒覺得不安起來。其實也不是不知道聶熙多少有點乘機耍刁使賴,可隻要看到聶熙笑盈盈的眼睛,心裏就軟了溶了,再不忍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