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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熙挑了一盞紗燈進宮,到了聶暻所居的崇光殿,已經是星月漫天。殿中淡淡暈黃光芒流轉,隱隱約約飄來仙翁仙翁的琴聲。

聶熙怔了一會,心中泛過淡淡溫柔,卻又無端煩惱,知道聶暻這次召見,特意扣著字畫二字,隻怕沒有好事。

皇兄的耳目眾多,今日冷於川狂放之言,隻怕也沒能瞞過聶暻。更何況那滿滿一箱子的字畫,若是聶暻知道了,出甚麼風波都難說。

聶熙想到這裏,苦笑一聲。冷於川也算少年俊才,今日縱然失禮,罪不至死,卻要看皇兄如何發落了。

到了寢殿,卻見聶暻團了個小火爐,盤坐在地,正自專心撫琴。

他麵前的青玉案上,正自端端正正攤開一幅畫。畫燭銀屏之下,聶熙依稀看清楚,頓時心裏咯噔一聲。

——竟然是冷於川最初那張“一生隻為一人醉”。

聶熙的頭頓時痛了起來。

聶暻看到他,並未抬頭,信手撫弄絲弦,似乎專心在琴聲之中,一時忘情。澹澹月光透過碧紗窗,照在他蒼白的臉上,倒映著畫燭的餘輝,讓這張玉雕般的臉有了奇特的生動之感。眉尖似乎是凝思,也似乎是惆悵。

他今日彈奏的是一曲《天淨沙》,蒼涼空茫,隱隱有金戈鐵馬之聲。聶熙聆聽一會,發現這琴聲其實是亂的,錯了幾個音節,聶暻似乎也並未覺察,隻是行雲流水般彈了過去。

“皇兄,此曲有誤——”聶熙想了想,終於找出一句較為安全的搭訕。

聶暻嗯了一聲,手下用力略重,頓時弦斷。

皇帝雙目微抬,似笑非笑看了看吳王,悠悠道:“是麼,有誤?”

他帶著笑,眼角卻沒有染上春風,冰雪凜冽之色一閃而過。

“啊……”聶熙猛地發現,聶暻的手指早已破皮流血,想來他這樣彈琴不知道過了多久,竟然割破了手指。

“我看看你的手。被琴弦割壞了麼?“聶熙連忙說。

聶暻一笑,並指如刀,頓時一聲裂帛,七弦俱斷。

聶熙情急,緊緊握住了他的手,柔聲說:“皇兄,皇兄。”卻發覺聶暻的手指冰涼異常,連忙摟緊了他的身子,感到這人一身都帶著薄薄寒意。

聶熙心頭一跳,他知道聶暻心事敏銳,如此手腳冰涼之狀,自然是心中有事的。

聶暻閉著雙目,並沒有反對他熱烈的擁抱,隻問:“吳王。此畫可好?”

該來的還是來了。

聶熙頭痛之極,明知道難以辯白,苦笑一聲:“功底不錯。”

聶暻笑笑,自語似的說:“神韻尤其佳。”

“這……”聶熙難以作答,隻好笑笑:“還不算海內罕見的大筆。朝中趙淩雲、越淡青等輩,畫技猶在此之上。”

聶暻笑而搖頭:“那不一樣。趙淩雲畫吳王,隻怕沒這等細膩入骨之意。畫者心中沒有大情大性,決計不能如此。”

他的笑容顯得疲倦而冷淡,春霧般的目光凝視著聶熙,把聶熙看得心腸都揉作一團了,聶暻良久閉上眼睛,夢囈般說:“此番美意,吳王……你……”

聶熙並沒有回答,隻是低下頭,親了親他流血的手指,為他吮掉沾染的血跡,轉身吩咐宮奴找來白藥為皇帝裹傷。

聶暻沉默地由得他忙碌,聶熙便越發一手包辦了,很快給皇帝受傷的手指裹上藥帶,見聶暻尚自凝思不語,柔聲道:“夜深了,睡罷?”

聶暻點點頭,宮奴端來熱水,侍奉洗漱。聶暻向來不喜宮奴貼身侍奉,隻是現在手上不便,聶熙笑了笑:“自然是有事臣弟服其勞。”示意宮奴退下。

聶暻淡淡看他一眼,也不推拒。

他溫存修長的手指為皇帝擦過麵頰,見這蒼白的臉上被熱氣熏出薄紅,明眸半闔,掩著眼底波瀾。聶熙一陣情動,側頭吻了上去。

聶暻閉目不言,聶熙便索性為他寬了長衣,又褪上褲腿,輕手輕腳為他搓洗雙足。這才發覺聶暻四肢手足都是一片冰涼,連忙輕輕揉搓著,口中調笑道:“皇兄這也太樂癡了,怎麼盤坐在地上彈琴這麼久,待會捂都捂不熱,豈不是冰死我了。”

聶暻淡淡而笑,並不回答。被他修長靈巧的手揉搓著雙足,一陣酥麻的感覺漸漸湧上,讓他不安地皺了皺眉。

聶熙見他臉色微暈,心下也是情動,用絲帕為聶暻輾轉擦去水漬。但見他雙足形狀甚好,帶著羊脂美玉似的潤澤之感,被熱水泡成粉紅色。

聶熙看得心癢癢地,忽然起了荒唐念頭,忍不住低頭在他腳趾上咬了一口。聶暻“啊”地一聲,連忙收腿,聶熙卻笑著不肯放,兩人一用力拉扯,便滾著一團。

聶熙胡亂撫摩著聶暻身子,笑道:“這會倒沒這麼冷了。讓臣弟再揉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