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有人想整死李鴻章(1 / 3)

雲南事件

雲南是英、法等國早就想進入的大清地麵。

英國為了達到這一目的,先用武力占據了緬甸;法國也通過武力和外交手段,控製了越南的南部。

同治八年(公元1869年),雲南爆發了大規模的回民起義,英、法等國很想乘虛而入,但這次起義很快便被官府鎮壓下去。兩國的目的均未達到。同治十三年(公元1874年)十月,英國駐華公使威妥瑪,忽然向總理衙門索取三四名官員從緬甸進雲南的遊曆護照,其實是為英國探路隊提供方便,以遊曆之名,行探路之實。

威妥瑪將護照交給駐華公使館華語翻譯馬嘉理,著馬嘉理由京師動身,往雲南迎接探路隊,並出任該探路隊的翻譯。

該探路隊遠非三四人,而是由近二百人組成的武裝部隊,領隊是英國現役軍官柏郎。馬嘉理於光緒元年(公元1875年)一月十七日到達八莫(緬甸北部城鎮),並很快與柏郎等人會合。二月初,探路隊離開八莫,向雲南進發。進入雲南之後,既未知會地方官府,也未同沿途鄉紳、百姓說明情況,隻管前行。在途中,馬嘉理對詢問的百姓並不作解釋,揚言要攻打騰越城。

探路隊此舉和馬嘉理的揚言,引起當地百姓的不安,有人很快向官府稟告。但地方官並未派員去與探路隊接洽,也未向百姓做出解釋,隻作不知。有人開始傳言,此隊洋人入境,專為攻打騰越城而來。

謠言長腿會跑,當馬嘉理一行行至騰越城附近的蠻允一帶時,便被近千名手持砍刀、木棒的百姓團團圍住。

柏郎見形勢不妙,急忙帶人撤退,馬嘉理因身兼翻譯之責,不僅不能隨隊撤走,還要走向前去說明情況。

百姓卻不容馬嘉理講話,先是一人衝向前去,一棒子將馬嘉理打翻,隨後蜂擁而上。馬嘉理登時被踐踏成一塊大肉餅。百姓隨後圍追柏郎等人,喊打不止。

柏郎眼見馬嘉理一命歸天,當下也顧不得許多,率大隊人馬快速地逃回緬甸境內才敢駐足,並將馬嘉理死訊快速報給國內。消息很快由英國傳進大清的京師。威妥瑪一見之下,立時火冒三丈,當天就帶著參讚等隨員來到總理衙門,向大清國提出嚴重交涉。

恭親王見英國憑空裏遞上來個抗議書,不由心吃一驚。他一麵著人先陪威妥瑪等人在衙門裏喝茶,一麵飛也似地跑進宮去,向兩宮太後稟明此事。慈禧太後未及恭親王把話講完,臉已嚇成了灰黑色,她急問一句:“岑毓英怎麼說的?”

恭親王答:“稟太後,威妥瑪鬧成這樣,岑毓英那裏連個紙片都沒有遞過來。按理說,岑毓英無論怎麼樣,他的折子也該比英國人早一天進京。”

慈禧太後急道:“那就快給岑毓英下詢旨啊!威妥瑪說馬嘉理死了,他是真死了還是沒死啊?總得岑毓英說句話呀!他這雲南巡撫是幹什麼的呀?境內出了這麼大的事,他怎麼跟沒事兒人似的!快讓軍機處擬旨,問問岑毓英是怎麼回事,不能他威妥瑪說什麼便是什麼呀!用八百裏加急。”

聖旨當日便由軍機處擬出,用八百裏加急快速遞往雲南。

但威妥瑪並不相信恭親王說的話,他認為總理衙門肯定在他來之前,就已得到了雲南方麵的消息。他甚至懷疑,恭親王矢口否認知道這件事,肯定另有所謀。說不定馬嘉理的死,就是總理衙門預先通告了雲南的岑毓英,岑毓英再安排騰越的地方官有意這麼做的!

威妥瑪把自己的推測火速轉告國內的外務部。一個月後,岑毓英的折子遞進京師。岑毓英奏稱:地方民眾確在騰越附近的蠻允一帶,殺死一名英國人,死者身份尚未查明,估計就是聖旨裏提到的馬嘉理;巡撫衙門已著令騰越地方官將屍身收殮,正派員調查此事,若有進展容當續報雲雲。

恭親王讀罷折子,頓感眼前一片迷茫。很顯然,若非朝廷下詢旨催問此事,岑毓英還不會如實奏報。也就是說,岑毓英根本就沒把這件事當成一件事。

恭親王懷袖著岑毓英的折子,低頭走進慈禧太後的房間。恭親王從宮裏出來回到總理衙門的當日,便緊急約見了威妥瑪,商談如何了結此事。

威妥瑪開始不依不饒。他先是提出中國須派員前往騰越對事件進行調查,並將雲南巡撫岑毓英等一應官員俱押京審問,又提出增開口岸、減免英商正稅及半稅以外的各種負擔。

威妥瑪最後又獅子大張口,提出中國須出重金撫恤馬嘉理遺屬,恤銀不得低於一百萬兩。

以後的幾天裏,威妥瑪又相繼提出俟此案議結,中國即應派欽差大臣奉中國朝廷惋惜滇案璽書,往英國道歉;新舊各口岸,將英人住所畫定界址,中國人不許隨便進入等項。

恭親王被威妥瑪鬧得焦頭爛額,幾乎一日一進宮,疲憊已極。總理衙門先是奏調正在原籍養病的前總理衙門大臣薛煥,就近由四川赴滇,會同岑毓英查明此事,接著又調湖廣總督李瀚章,馳赴雲南會辦此案。

但對威妥瑪提出的將岑毓英一應官員逮京問罪一項,總理衙門卻始終不肯答應。這更讓威妥瑪認為,自己所料不錯,認定馬嘉理被百姓殺死,是朝廷與岑毓英預謀所為,是故意發難於英國,希望達到英國人再不敢進入雲南的目的。

威妥瑪抓住此項不放,堅持要朝廷將岑毓英等人逮京,由中英官員會審。威妥瑪要利用滇案,把英國早就想要卻尚未到手的東西拿到手。經過近一個月的磋商、談判,恭親王對威妥瑪所提之條款基本點頭允準,但恭親王卻強調,此條款須報請慈禧太後和經王公大臣們議準後才可畫押鈐印。

條約裏同意:(1)英國派員至雲南調查,準備商訂雲南和緬甸之間的邊界及通商章程。(2)英國可以派人前往甘肅、青海一帶或四川等地進入西藏,轉赴印度。(3)請添口岸分作三項,以重慶、宜昌、溫州、蕪湖、北海五處為領事官駐紮,湖口、沙市、水東三處為稅務司分駐,安慶、大通、武穴、陸溪口、嶽州、碼斯六處為輪船上下客商貨物。(4)中國俟案件辦結,須派欽差大臣,奉朝廷惋惜璽書,往英國道歉,並向英國朝廷保證,不再發生此類事件等八條。

威妥瑪所提之條款擺到慈禧太後的案頭。

慈禧太後讀了兩遍,便讓恭親王將此條款交由在京各王公大臣先議一議。這是慈禧太後聽政以來一貫使用的方法,凡是她拿不定主意的事情,她不是先問恭親王怎麼辦,就是交由王公大臣們公議,她則根據這些不同的意見,作出自己的決定。

恭親王把在京的王公大臣們緊急召集到一起,商議此事。李鴻藻的態度是:“出些銀子是該的,但添開口岸與逮問官員這件事,卻萬不能答應,這關乎國體。”

潘祖蔭在讚同李鴻藻的同時,又提出派欽差前往英國道歉這件事,也不能答應,這亦關乎朝廷的尊嚴。

潘祖蔭進一步指出:“百姓打殺的僅是英國駐華公使館的一名普通翻譯,又不是英國的國君,威妥瑪提出此條純屬無理。”

徐桐對李、潘二人的態度全不讚同,他道:“打殺一個馬嘉理算不了什麼大事情,威妥瑪乃至大清境內的洋人,全可打殺!威妥瑪不要說提八條,就算提八十條,我大清身為上上大國,一條都不能答應他!姓威的再敢到總署胡鬧,就把他下進刑部大牢,讓英國人出銀子贖人。”

徐桐說這話時咬牙切齒,兩眼圓睜,裏麵分明在噴著怒火。他對洋人恨得不僅僅是入骨,簡直到了入髓的程度!每一提及洋人,他的雙眼就要紅腫幾天。

這件事一議就是近一個月的時間,但到最後也沒有議出切實可行的辦法。總理衙門行走郭嵩燾曾在私下感歎:“我大清的許多事情,就是毀在一些庸員的手裏!非等洋人拿起槍炮來才肯認真辦理。”

郭嵩燾這話傳出去以後,有人讚同,有人反對。恭親王硬起頭皮來見慈禧太後,把各位王公大臣的意見逐一稟複。

慈禧太後沉思良久,忽然問了這樣一句:“那個威妥瑪,近幾日怎麼樣啊?鬧得還像以前那麼凶嗎?”

恭親王據實答道:“回太後話,威妥瑪鬧得不如以前凶了。這個月,他一共才催了三次,還是打發別人來的。”

慈禧太後一聽這話,低頭想了想,臉上慢慢露出了笑容。

她一邊點頭一邊道:“這就對了。看樣子啊,這與洋人交涉,還真得跟他們拖上一些日子。他們洋人,也和咱大清一樣,每天都是有許多事情要辦的。不就是死個人嘛,值得大驚小怪嗎?這一拖呀,說不定,這事就拖過去了,誰成天老記著這事兒啊?”

恭親王道:“太後說得是。這一拖,說不定這事還真就拖過去了。”恭親王領了懿旨,蔫頭耷腦地退出宮去,徑直回了王府。

第二天,恭親王正在用早飯,郭嵩燾忽然匆匆趕了過來。

一見麵,郭嵩燾先行了見麵大禮,然後便從袖裏摸出一份公文,雙手遞給恭親王道:“這是總理衙門一早便收到的威妥瑪著人遞送的辭行書。下官著翻譯看了一遍,大意是說我衙門辦事推諉,不肯認真等語,威妥瑪隻好離京回國請旨。”

“什麼?”恭親王驚得碗箸俱落。他一麵緊急著人更衣,一麵道:“筠仙,你先回總理衙門,本王馬上就到!”

談判失敗

恭親王的大轎很快抬出王府,但並沒有去總理衙門,而是徑直向英國駐華公使館行去。

到了公使館門首,先有人拿著王爺拜客的帖子去裏麵通報,恭親王隨後也被人扶下轎來。

很快,一名翻譯跟著恭親王打發進去投帖子的差官一同走出來。翻譯來到恭親王麵前先點了下頭,然後便板著臉說道:“我國威妥瑪公使,已於早飯前,乘車離京回國了。王爺有什麼事,等我家公使回來後再辦吧。”

恭親王一聽這話,馬上怔在了那裏,腦海一片空白。翻譯看一眼恭親王,冷冷地說一句:“王爺請回吧!”便轉身走回公使館。

恭親王飛身上轎,大喊一聲:“快起轎,進宮去見太後!”轎子飛一般地向宮門撲去。

恭親王一見慈禧太後,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稟太後,臣剛剛知道消息,威妥瑪不辭而別,於一早便離開京師,回國請旨去了。”

慈禧太後一聽這話,猶如五雷轟頂,登時被驚得臉色煞白,手抖心跳,她愣愣地說道:“這是怎麼說的?他此時回國要幹什麼?快,派快馬去給李鴻章傳旨,讓李鴻章無論如何,在天津把威妥瑪留住!這道旨,一定要搶在威妥瑪的前麵,遞到李鴻章的手裏!告訴李鴻章,無論如何,不能放威妥瑪回國。等威妥瑪帶著大隊軍艦趕過來,可就不好打發了!你還愣著幹什麼?快回軍機處擬旨去呀!”恭親王慌忙告退。

李鴻章對滇案是早就有所耳聞的,威妥瑪大鬧總理衙門等事,郭嵩燾也都函告了他,他並未放在心上。李鴻章相信恭親王和總理衙門能把此事辦理好,他的主要精力仍放在籌措銀款購買洋船一事上。

這天他正坐在天津行館簽押房裏,與盛宣懷商議派員赴德國武學院學習水陸軍械技藝一事,忽然接到京師軍機處緊急遞送的聖旨一道。

旨曰:“本日據恭親王、寶鋆、沈桂芬麵奏,英國馬嘉理被戕一案,疊經該王公大臣與英使威妥瑪辯論,該使借此一事,多方要求。其有尚可通融者,業經酌量允準;有礙難準行者,當經駁斥。該使未遂所求,遽於昨日出京等語。此案經總理衙門王公大臣與威妥瑪反複辯論,力持大體,今該使遽行出京,自是意存要挾。如該使行抵天津,往見李鴻章議及此事,該督即可相機開導,就近商辦。如該使到津後,徑欲南行,該督亦須與之晤商,冀可早了此案,不至遷延。欽此。”

聖旨的後麵附有威妥瑪與恭親王原議八條。

李鴻章接旨在手,不由仰天感歎一句:“事情怎麼成了這個樣子?此時萬萬不能開釁端哪!”他著人急傳剛署津海關道的許鈐身過來,吩咐道:“老夫剛剛接到聖諭,總理衙門與威妥瑪談崩了!威妥瑪已經離京欲趕回國內。你馬上著人打探一下,威妥瑪是過了天津還是尚未到天津。如果到了天津,你就馬上去見他,告訴他,老夫想與他談一談,請他約個時間。這件事已是刻不容緩,你馬上去辦,老夫候你的結果。”

許鈐身剛剛到任,便碰著這麼個棘手的事情,不覺頭皮發麻,全身發冷,卻又不敢不去辦理;許鈐身的心頭自有一番懊惱。

英國駐天津領事館的門前比平日多了幾輛車駕。

威妥瑪剛到天津,正在英國領事館歇息。許鈐身得到確報,當即持帖前往,來拜會威妥瑪。

許鈐身見到威妥瑪後,先是麵子上的一番客套,然後才徐徐說道:“本官此來,是奉我家李中堂之命,來看望貴公使。我家中堂說,他與貴公使是朋友,貴公使到了天津,他理應與貴公使見上一麵,敘敘舊情,不知貴公使意下如何?”

威妥瑪冷冷道:“本公使與貴國李中堂,當然是朋友,但貴國卻與我國極不友好。本公使此次來到天津,並非有什麼公事要辦,是因為要乘船到上海去,由上海乘船回國請旨。貴中堂如果想與本公使商議馬嘉理的事,請轉告貴中堂,本公使認為這件事,已無商量的可能了。如果貴中堂邀本公使,隻是想敘敘舊,本公使自然很樂意與他相見,本公使在領事館恭候他的到來。”

許鈐身高興地離開領事館,飛報李鴻章。李鴻章知道威妥瑪尚未離津,自然也是喜從天降。稍事準備,便帶上許鈐身、薛福成等人,連夜去拜訪威妥瑪。威妥瑪對李鴻章還是比較尊重的。在威妥瑪眼裏,李鴻章是當時大清國一言九鼎的相國。李鴻章不僅同英國做過許多交易,對英國比較友好,他還懂《萬國公法》。

兩個人見麵,自然免不了先有一番互相問候,然後才切入主題。

李鴻章撫須微笑著說道:“威公使來到天津,老夫很是高興。威公使可以在天津寬住些日子,老夫可以陪您各處走一走。這兩年,天津的變化不小啊,很值得一遊。”

威妥瑪說道:“謝李中堂的美意。本公使此次是路過天津,乘船赴上海,由上海乘船回國去。待本公使從國內回來後,一定接受李中堂的邀請。”

李鴻章仍然笑著說:“威公使啊,有些事,我們不妨坐下來,好好談一談,不要執意回國。如果您願意,老夫可以陪您一同進京。”

威妥瑪憤然道:“李中堂容稟,本公使此次離開你們的京師,是不打算再回到那裏了。本公使說句李中堂不愛聽的話,貴國的總理衙門,包括恭親王在內,全是些說話不算數的人。本公使已與他們無話可談,隻能回國請旨。此時已是光緒二年,可他們還是一件事也不肯認真去辦,隻管一日推一日地和本公使玩兒童遊戲。本公使已對貴國的總理衙門,失望透了,他們根本就不能辦成任何一件事情!”

李鴻章沉吟了一下,說道:“威公使容稟,總理衙門有總理衙門的難處!何況,兩國之間無小事,不能說辦就辦,總要互相商量明白,哪些可行,哪些不可行。”

威妥瑪忽然道:“請原諒李中堂,本公使剛到天津,還不想同您談這件事。本公使想歇一歇,明兒再談好嗎?”

李鴻章笑道:“老夫隻與貴公使隨便談談。這樣也好,威公使可以先歇上幾天,等歇過乏來,老夫請您到行館去喝茶如何?”威妥瑪點頭應允。

第二天,李鴻章把威妥瑪一行十幾人,請到行館的辦事大廳。差官獻茶畢,李鴻章徐徐說道:“威公使,老夫不知您是否願意,同老夫談一談馬嘉理案的事情?”

威妥瑪答道:“李中堂容稟,並非本公使不想再議此事,實因貴國總理衙門,忽拒忽允,沒有定算。本公使在京所議條款,本係從輕通融辦法。總理衙門如此反複,本公使隻有擱置不提,另請本國酌辦。”

李鴻章說道:“威公使容稟,兩國交涉本非小事,總要有個互相商量的過程。”

威妥瑪斷言道:“李中堂容稟,本公使出京前,業經函告貴國總理衙門王公大臣,本公使以前所提各款,不再續議,作為罷論,已聲明作廢。本公使回國後,我國怎樣辦法,自會通報於貴國。李中堂,我們還是換一個話題吧。”

李鴻章沉吟了一下,道:“威公使不要如此性急,馬嘉理的事情,我們今日不談,可以改在明日再談,如何?”

威妥瑪起身答道:“李中堂,您如果沒有其他話題,本公使隻好告辭了。”李鴻章沒有辦法,隻好禮送威妥瑪一行步出行轅。

以後的幾天裏,李鴻章雖三次去看望威妥瑪,與他計議重回京師談判的事,威妥瑪卻是執意不肯回頭。威妥瑪眼見是烏龜吞了秤砣,鐵了心了。

李鴻章被威妥瑪弄得茶飯無味,寢不安席,卻又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來勸阻他去上海。這一日晚飯後,李鴻章突然接到英國領事館遞進來的一封便函,展開來,卻是威妥瑪寫給李鴻章個人的信件。

李鴻章把信件交由翻譯譯成華文。李鴻章再見到已譯成華文的信件時,不由臉色劇變,心跳加劇,額頭有汗珠冒出來,口裏連連道:“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

威妥瑪這樣寫道:“敬啟者:所有本大臣前擬條款,已經照知恭親王,全為擱置在案。今承貴中堂切囑,再為商議,本大臣總以不便再議為答,固非輕待貴中堂之意。而貴中堂既奉諭旨,著為會商,本大臣尤無漠視大廷之心,理合言明。此次恭奉上諭,專將馬嘉理一案,指為會商之件,而本大臣所望亦不過妥為結案,如此早經照會恭親王,請旨著令雲南巡撫等員進京,或在本大臣前,或在本大臣委員前聽審,此恭親王若既備文照複,便以為可……”

李鴻章心裏非常清楚,威妥瑪是不肯坐下來重談此事了。他或許已經打定了開釁的念頭,或是接到了國內的某些諭示。

李鴻章傳人備轎,他要最後一次去見威妥瑪,他不能就這樣看著威妥瑪從自己的眼皮底下走掉。李鴻章匆匆趕到領事館時,威妥瑪已經搭乘輪船離開了天津,正向煙台進發。

李鴻章不由長歎一聲:“恩師說得千真萬確,正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可歎老夫回天乏術!”回到行館,他給朝廷拜發了《威妥瑪決裂赴滬》一折。

在折中,李鴻章一共向朝廷彙報了三件事:一、威妥瑪確實到了天津,我也奉旨見了他,但談崩了;二、威妥瑪說了總理衙門許多不是;三、威妥瑪給我留了一封信便離開天津南下了,我沒有攔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