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慈禧說:“簽約都讓李鴻章去!”(3 / 3)

張佩綸隨後又就理商政、預兵權、救日約、購師船、奉天增兵、永興籌備等六項提出自己的六點建議。建議曰:一、理商政當簡派大員,為朝鮮通商大臣,理其外交之政,而國治之得失,國勢之安傾亦得隨時奏聞,豫謀措置。二、朝鮮孱弱,嗣後當由中國選派教習,代購洋槍,為之簡練掎角。三、日約貪於索費,尤狡於駐兵,聞告貸北洋,安知非借中帑以款東兵,應無庸措置。日兵屯紮王城,尤多隱患,應由吳長慶密謀鉗製。四、陸軍護王都,不如水軍護海口。應飭部臣迅撥巨款,先造快船兩三艘,由北洋選派將領駐守仁川,較為活明。五、朝鮮日益多事,遼防亦宜豫籌。請飭盛京將軍抽練旗丁,歸宋慶統之,與所部常滿萬人,以備緩急。六、朝鮮之永興灣,嚴寒不冰,俄人欲得其地駐船。應會同吳大澄妥籌力爭要害。

張佩綸此奏一上,馬上便對了慈禧太後的心思,加之張佩綸人生得俊秀,出口成章,蠅頭小楷又寫得端莊利落,慈禧太後更是滿心歡喜,以為大清國又出了位輔國大才。她一麵讓軍機處把張佩綸的這篇洋洋灑灑的折子,抄發給在京的王公大臣、南北洋大臣及各地督撫籌議,一麵著內廷擬旨,先賞張佩綸三品頂戴,隨後又實授都察院左副都禦史。幾日光景,張佩綸便由從五品小吏,進入正三品的大員行列,成了以李鴻藻、翁同龢為首的清流議政黨的主幹,令人刮目。

一連幾日,張佩綸喜得忘了南北東西,幾乎逢人就講國政,上朝便遞奏章,仿佛通國上下,隻他一個關心國政,除了漢時諸葛孔明,再無一人能放在他的眼裏。

慈禧太後不隻一次在人前歎息:“總算祖宗有靈,曾國藩之後有個李鴻章,李鴻章有了年紀,又出來個張佩綸!真是天不滅我大清啊!”

葬母

張佩綸字幼樵,一字繩庵,又字簣齋,直隸豐潤人,同治進士。李鴻章初任直隸總督時,張佩綸以翰林院檢討入李幕,幫李鴻章謄寫奏稿、料理文案等事。進京後仍到翰林院任檢討職。累官編修、修撰,光緒元年擢從五品侍講充日講起居注官。

張佩綸頭腦敏捷,談吐不凡。入幕李鴻章期間,李鴻章時常在人前誇獎其“口才拔萃,文曲下凡”,使他的名聲漸漸遠播,很快擠入名士行列。

張佩綸好酒,每日無論冬夏,又總是鵝毛扇子不離手,頗有古時大賢風度。人們見了他,倒不敢稱其本名,皆呼之曰“張大名士”。佩綸頗受用此稱。

昔時,丁日昌、薛福成、黎庶昌等人,見李鴻章愛惜張佩綸,偏巧張佩綸又無家室,便想做媒,想讓李鴻章招張佩綸為東床,將李之長女嫁給張佩綸為妻。

李鴻章卻笑對幾人道:“簣齋好名太過,吾女嫁與此人,恐為其所累,不得福享,還是等等看吧。”

但李鴻章讀過張佩綸的《請講武以靖藩服折》後,還是遵旨很認真地逐條談了一下自己的看法。張佩綸所奏,李鴻章有的讚同,有的不讚同。對第一條,李鴻章不同意張佩綸的觀點,認為派人過去替朝鮮主持大計,朝鮮未必肯聽,也未必領情。對第二條,李鴻章認為可以辦,而且正在辦。這無疑是說,張佩綸所論,是事後諸葛亮。對第三條,李鴻章不同意在朝鮮常年駐兵。對第四條,李鴻章認為已經訂造了兩艘輪船,朝鮮有事,即可以使用。對第五條,在盛京大練陸兵,為支援朝鮮使用,李鴻章認為張佩綸是在胡說八道。因為朝鮮三麵臨水,利於水上進兵。張佩綸所議第六條亦不可行。

慈禧太後看了李鴻章的折稿後,把醇親王奕譞召進宮來,歎道:“張佩綸所奏,貌似條條是道,如今一看李鴻章所言,才知這張佩綸治國的火候,還是較李鴻章差一些。還是按李鴻章說的辦吧。凡事需慢慢來,急不得。”

奕譞撲通跪下道:“太後聖明,太後所論正是奴才這幾日所想。奴才下去後就去找恭親王辦理此事。”

慈禧太後歎口氣道:“我上幾日說了恭親王幾句,他第二天就告假躲進府裏不出來。他呀,這是和我鬧氣呢!你也用不著去和他商量,該辦什麼就辦什麼吧。有些人哪,就是給臉不要臉。我倒要看看,他想怎麼著?我呀,就是不信,離了他,這大清的天就能塌了!你下去吧。”

奕譞一聽這話,知道太後與恭親王之間的矛盾越來越深了,自己身為帝父,大概當真就要有當議政王的那一天了。他按捺住滿心的喜悅,把頭對著太後磕得山響,然後這才連滾帶爬地退出去。

恭親王奕是道光皇帝的第六子,是鹹豐皇帝的異母同父兄弟。醇親王奕譞是道光皇帝的第七子,與奕是同母兄弟。

鹹豐帝先封奕譞為醇郡王,八年後授命在內廷行走。鹹豐十一年(公元1861年)參與祺祥政變,進封醇親王。奕譞與奕雖同為親王,但因其才識不如奕,所以一直尾隨其後,有時連慈禧太後也說他是“馬尾串豆腐,提不起來的貨”。但他的權力欲卻比朝中的任何一位王公大臣都大,恨不能登時取代六哥,過把議政王的癮。

是年底,在原籍為母守靈的李瀚章函至天津,與李鴻章商議葬母一事,函稱地穴等事已安排妥當,隻等李鴻章最後定奪。

李鴻章不敢怠慢,於光緒九年(公元1883年)元月初,即上折懇請賞假葬母。候旨期間,李鴻章一邊召署督張樹聲至津商議海防諸事宜,一邊暗裏著人打點行裝,俟聖旨一到,即起程赴皖。

元月二十六日,聖旨抵達天津。旨曰:“披覽所奏,情詞懇切,良為惻然。本應俯如所請,寬予假期。唯北洋事務關係緊要,李鴻章措置得宜,朝廷方資倚畀,所有請假營葬之處,俟來年正二月間,再降諭旨。欽此。”

李鴻章未及聖旨宣畢,已在心裏大罵道:“這是哪個王八蛋出的餿主意?老母已停靈祠堂日久,穴已料理完備。諸事可等可待,沒聽說葬母之事也要等待!朝廷就這樣對待老臣嗎?”

李鴻章氣憤已極,當夜便揮毫命楮,上《瀆懇賞假葬母》一折:“入春以來,靜候諭旨,本不敢以哀痛迫切之情,屢瀆天聽,唯時序如流,河水已解,屈指啟窆之期,不過一月有餘。而自津及皖,計程遙遠,雖輪船便捷,亦須十餘日始抵臣鄉。且一切附棺之需,非事先摒擋,逐加檢點,即禮儀粗具,而造次襄事,終覺不慊於心。記曰:孝子將祭,慮事不可以不豫。一祀事尚從容籌備,況於先人體魄所藏,而忍有苟簡疏略之思乎?此臣月餘來眷念鬆楸神爽飛越,昕夕引領,以冀恩詔之至……用敢再申前請,仰懇天恩,賞假數月,俾得趕緊回籍,稍遂負土之私,感荷矜全,實無既極。”

李鴻章最後建議,北洋通商大臣事宜,可由署直督張樹聲兼署。就當時而言,上至朝臣,下至平民,對葬父葬母之事極其看重,其規製儀禮幾近墨守。李鴻章既是飽讀詩書之士,又乃朝廷重臣,更不敢疏忽大意,否則便遭人恥笑;以後逢人辦事,亦要矮人一等,低人半截。丁憂守製已被朝廷所否,若葬母之時再不到前,他李鴻章還想在家鄉人麵前抬頭做人嗎?這就是李鴻章一再懇請賞假的原因,實在也是迫不得已。

轉年二月十六日,聖旨再次來到天津,賞李鴻章兩月假期,準其離津回皖葬母,著直督張樹聲暫署北洋通商大臣。

李鴻章把通商及海防事務,很快向張樹聲做了一番交待,不幾日便乘船離津,回籍料理葬母事宜。

李鴻章行程十五日才抵合肥府門。在家歇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便在兄弟的陪同下去墓地看穴,又請地師多人看過,這才擇定日子安葬。眼望著老母入土,李鴻章始覺心安;看看日子,假期也隻才過去一月,便安心住下,陪兄弟日夜談天說地,過幾天清閑日子。

法國毀約

這一日,正是李鴻章母親下葬的頭七,李府上下一早便打點上墳供奉的物品,物品整整拉了一車。李家各房的轎子也都抬出府門,排了長長一溜,引得街坊鄰居都出來看排場。正在這時,十幾匹快馬風馳電掣般地飛奔到李府的大門首。

幾名差官翻身下馬,邊往裏闖邊高聲斷喝:“聖旨到,李鴻章接旨!”話音未落,幾人已步入李府待客大廳。

大廳內,李鴻章正與李瀚章商議事情,聞聽之下,兄弟幾人隻好就地跪倒,恭聽聖諭。旨曰:“奉內閣上諭:前因李鴻章奏請回籍葬母,當經賞假兩月,現在北洋事務緊要,李鴻章葬事畢,著不必拘定假滿即回署任。該大臣公忠體國,定能仰副朝廷倚任之意,不至稍涉稽遲也。將此由五百裏諭令知之。欽此。”

傳旨差官話音剛落,第二道聖旨又進府門。旨曰:“前有旨諭令李鴻章即回北洋大臣署任。現聞法人在越勢更狓猖,越南孱弱之邦,蠶食不已,難以圖存,該國列在藩封,不能不為保護。且滇、粵各省壤地相接,倘藩籬一撤,後患何可勝言。疊經諭令曾國荃等妥籌備禦。惟此事操縱緩急,必須相機因應,亟須有威望素著、通達事變之大臣,前往籌辦,乃可振軍威而顧大局。三省防軍進止,亦得有所稟承。著派李鴻章迅速前往廣東督辦越南事宜,所有廣東、廣西、雲南防軍均歸節製,應該何路兵勇前往,著該大臣妥籌具奏。金革毋避,古有明訓。李鴻章公忠體國,定能仰副朝廷倚任之重,星馳前往,相度機宜,妥為籌辦。著將起程日期及籌辦情形,迅即奏聞,以紓廑係。將此由六百裏密諭知之。欽此。”

李鴻章連接二旨,隻得在母親的頭七過後,即登上南路。在路上,李鴻章一麵奏請淮軍老將領、前雲南巡撫現在籍養病的潘鼎新幫辦軍務,一麵飛檄調派在原籍養目疾的劉銘傳緊急南下,商議布防事宜。

李鴻章船抵金陵,又接一旨。旨曰:“前因越南情形緊迫,諭令李鴻章前往廣東籌辦……該大臣現由金陵前赴上海,即著暫在上海駐紮,統籌全局,將兵事餉事豫為布置,審度機宜,再定進止。著將籌備情形,隨時奏聞,其緊要事件,並著電信寄知總理各國事務衙門轉奏,希望迅速。欽此。”

李鴻章離開金陵的當日,即給恭親王急發密電一封,當先談了自己的想法。

電雲:“亞洲各邦自歐人東來以兵戎相見,先勝後敗覆轍相尋可為殷鑒,固不得不慎之於始耳。鴻章奉命以來,每欲提一旅之師克日航海南征,第慮我軍甫動,新報紛傳法人必借詞與中國失和,後患將不可思議。”電報又說:“各省海防兵單餉匱,水師又未練成,未可與歐洲強國輕言戰事,想在高明燭照之中。所冀均衡在握,勿惑浮議激成禍端,致誤全局,實為至幸。”

李鴻章怕朝廷此次被浮議所惑,同西歐列強大開釁端,不得不預先向恭親王陳明自己的觀點。

法國與越南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呢?這得從英國說起。英國通過緬甸,打開了進入中國雲南的後門,法國也想通過占領越南,達到同英國一樣的目的,也就是通過越南進入中國雲南。

越南古稱安南,同朝鮮一樣,也是中國的屬國。法國進攻越南北部(中國稱此地為北圻,法國則稱為東京),企圖消滅駐在北越紅河兩岸的黑旗軍,達到占領此處的目的。黑旗軍原是中國廣西境內的一支農民起義武裝,因所部經常執黑旗作戰,人皆稱其為黑旗軍。該軍首領劉永福,本是天地會的一名首領,接統此軍後,眼見天地會勢衰,便率部於同治六年(公元1867年)進入越南六安州一帶活動,並擴大隊伍,終於有了兩千餘眾,豎旗一麵,自稱“中和團黑旗軍”。

同治十三年(公元1874年),法軍進犯河內等地時,越南力不能支,遂向劉永福求助,希望共同抗法。劉永福率軍迎敵,於是年十二月,在河內近郊擊斃法軍統帥安鄴,逼迫法軍退出北圻。劉永福因此被越南國王加封為三宣副提督,所部黑旗軍也在北圻合法化,成了不歸越南調遣的防軍。

法國此次派來的軍隊,人數較前多了一倍,並委任能征慣戰的海軍將領李維業擔任司令,定要殲滅黑旗軍,占領北圻。

越南考慮到劉永福兵少,很難抗敵,遂遣員緊急向大清的總理衙門求救,希望大清國能盡快出兵,穩定越南的局勢。

對法國的這種強盜行徑,中國駐英、法公使曾紀澤亦及時向法國外務部提出了嚴正交涉。他指出:“中國對法國在越南的活動及其目的深感不安,對法國的行動不能漠視;法國想在北越進行正當貿易的願望,可以通過談判來解決。”

法國內閣一麵指示外務部向曾紀澤表示“法國對越南並無野心,隻是想消滅黑旗軍,替安鄴將軍報仇而已”,一麵卻向李維業發出命令,加緊攻勢。

李維業很快攻占河內,並把河內作為向北圻發起攻擊的一個據點。北圻麵積包括越南北部紅河三角洲在內的山西、興化、北寧等主要城市。當時,中國常駐北圻有數營的桂軍和滇軍,為了加強這裏的防禦,李鴻章一到上海,又奏請雲南巡撫唐炯、廣西巡撫徐延旭,各調五營綠營進越與原桂、滇各軍及劉永福一軍成掎角之勢。

朝廷很快接到李鴻章的奏請,恭親王也看到他的急電。轉日,軍機處便發出密諭,著唐炯、徐延旭撥兵馳赴北圻一線,又著雲貴總督岑毓英整軍待發,以為聲援。

軍機處密諭在最後特別強調了這樣一點:“目前辦法,總以固守北圻為主,倘法人侵及我軍駐紮之地,則釁自彼開,自不能不與接仗。”

明眼人一眼可以看出,慈禧太後與恭親王已經同意了李鴻章的觀點。李鴻章到上海不足一月,果然便接軍機處著天津電報局轉發的慈禧太後密諭,諭曰:“慈禧太後懿旨:李鴻章著速回北洋大臣署任,授全權大臣與法國駐華公使寶海商談越南之事。”

李鴻章見到懿旨,眼前頓時一亮:能在談判桌上解決越南爭端,正是他所希望的事情。他當日就乘船離開上海,飛奔天津任所,希望能早日與寶海會晤。

李鴻章堅持認為,大清國目前的和局來之不易,戰火決不能燒起來,尤其像法國這樣的西歐強國,與之反目,有百害而無一利。

李鴻章到天津不過五日,法國駐華公使寶海,也奉本國之命來到天津。寶海與李鴻章是老朋友,在李鴻章的眼裏,在各國駐華的所有公使當中,寶海堪稱堅守信用的人。

中法開始就越南問題舉行了正式談判,一直談到年底,才達成這樣一個備忘錄:“開放越南保勝為商埠,供法國及外國商人行商賣貨;法國保證不侵占越南土地和不貶削越南國王的權力;中國駐越軍隊從越南北部適當後撤。”

從備忘錄中可以看出,中法雙方均有讓步。對李鴻章與寶海簽成的這個中法備忘錄,慈禧太後與恭親王都很滿意,慈禧太後甚至發出了“又能過一個安穩年了!”這樣的感歎。李鴻章也認為萬事大吉,隻等法國軍隊撤走,中國駐越軍隊也適當後撤。

備忘錄簽字不久,李鴻章就著人赴合肥去接眷屬,希望能在天津過一個團圓年。但駐英、法公使曾紀澤,卻從巴黎發來密電稱:法國正舉行大選,如現內閣倒台,中法之間達成的備忘錄能否生效則是未知數。

李鴻章一麵把曾紀澤的電文緊急送往京師,一麵對幕僚笑道:“曾劼剛可是杞人憂天了。失信毀約為《萬國公法》所最忌,法國乃泱泱西歐大國,老夫不信他會行此被別國鄙視的事情。”

慈禧太後見到曾紀澤的電文,當即把恭親王、醇親王及部分軍機大臣召來,說道:“曾紀澤說法國正在大選,還說現內閣極有可能倒台,這是什麼意思啊?法國皇帝在幹什麼呀?”

恭親王近前一步解釋道:“稟太後,法國沒有皇帝,有總統。法國實行的是議會製,當政的是內閣,內閣總理便相當於我國古代的宰相。法國是由宰相執掌大權。”

慈禧太後不耐煩地擺擺手道:“你說的這些我聽不懂,什麼這個統那個閣的,一個國家沒有皇帝像什麼呀?你就說說,他們一旦換了宰相,與咱們達成的這個備忘錄還有效沒效吧?”

恭親王答道:“稟太後,臣以為,法國與咱們達成的這個備忘錄,不管他們換不換內閣,都應該有效。為什麼呢?因為這是兩國之間達成的某種約定,如他們的新內閣悔約,會遭其他國家恥笑,這也是《萬國公法》所最不容的。請太後明鑒。”

慈禧太後“嗯”了一聲,表示默許。各位王公大臣退出後,慈禧太後總算放下一顆心來,不久便傳內務府的人進來,安排過年的事情。

轉年二月,法國內閣大選落下帷幕,直接參與鎮壓巴黎公社的法國公共教育部部長茹費理當選新內閣總理。

茹費理上台的第二日,即組織新內閣成員,任命一貫蔑視中國,認為中國“微不足道”的沙梅拉庫出任外務大臣(習慣稱外相)。

沙梅拉庫接受委任的當日,便向中國駐法公使館遞交照會,不承認寶海與李鴻章所達成的備忘錄為有效條約,同時撤銷了寶海駐華公使一職,另委任法國駐日本公使脫利古為新一屆的駐華公使。

曾紀澤緊急把法國外務部的照會內容,電告總理衙門與李鴻章。李鴻章接到電報,立時被氣得臉色鐵青,渾身亂抖。他一麵把電報快速遞進京師,一麵憤憤罵道:“茹費理這個混蛋,他這是瘋了!他竟敢置《萬國公法》於不顧,單方麵毀約!”

總理衙門見到曾紀澤發來的這個電報,也馬上慌作一團。恭親王一麵把電報著人快速遞進宮去,一麵說道:“看樣子,法國是決計要與我開釁端了!”

慈禧太後連夜把在京的王公大臣們召進宮去,商議此事。協辦大學士戶部尚書李鴻藻,光緒帝師傅、軍機大臣兼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大臣翁同龢等一班清流派,堅決主張向越南調派重兵,與法一戰;恭親王、寶鋆、景廉等人,雖也主張向越南增兵,但仍主張先以外交為主,用兵次之;還有人幹脆向慈禧太後建議,放棄越南,為區區越南靡費餉銀不值。這部分人的首領自然是徐桐。

各位王公大臣在宮裏吵了半夜,卻毫無結果。第二天,慈禧太後不得不故伎重演,讓軍機處擬旨,遍詢督撫。

就在大清國對越南尚未作出決斷的時候,茹費理已悄悄向駐紮在越南河內的李維業發出了攻擊黑旗軍、全部占領越南北部的指令。茹費理同時又電令脫利古,速赴中國,就越南問題與中國進行談判,來了個外交、軍事雙管齊下。

已經卸任的駐華公使寶海奉命回國,抵達天津時,他懷著愧疚的心理來向李鴻章辭行。當他率隨員來到行館,向李鴻章依禮問候時,令他驚訝的是,他眼裏一貫持重沉穩的北洋大臣李鴻章,此時竟兩眼冒火,滿臉怒氣,並像拳師臨陣般緊握雙拳,分明是在等著同人決鬥。

李鴻章冷笑道:“貴國竟然置《萬國公法》於不顧,一意要開釁端。請貴公使回國轉告你家茹費理相國,老夫雖然六十多歲了,但還能重返疆場。如貴國一意孤行,老夫可以與他在戰場上相見!送客!”

寶海自覺理虧,一聲不吭退了出來。寶海走後,李鴻章漸漸冷靜下來。他很清楚,大開釁端,將是茹費理求之不得的事情,但中國的實力,卻又實在無法與之持久抗衡。言戰容易,真打起來,卻又千難萬難!李鴻章此時的心裏可謂矛盾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