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要打中國!
一連多日,李鴻章反複思考對付法國的辦法,並及時采取了一些外交措施。他給英國新任駐華公使巴夏禮去函,希望英國能出麵調停此事,免開戰端。但巴夏禮卻回函稱,此事須請示國內才能定奪。很明顯,英國對中法之事持觀望態度,不想過早介入。
李鴻章轉而想讓美國來調停此事,但美國的實力遠不如英國,美國駐華公使楊約翰就算答應下來,恐怕也難達到預期的目的。
但法國此時在越南的戰鬥進行得並不順利。李維業接到攻擊指令的第二天,便率軍向懷德府進發。黑旗軍統帥劉永福已於前一天,知道了李維業的進軍路線,他便在懷德府的紙橋一帶,利用山高、林密、路窄的地形,設下了伏兵,決定給法軍以重創。
李維業率軍來到紙橋,很快進入黑旗軍的埋伏圈。劉永福見時機成熟,立時把黑旗登高一舉,四周的槍聲便爆豆般響將起來。李維業中槍斃命,法軍殘部拚死逃回河內。
茹費理利用李維業之死,竭力煽動全麵的侵越戰爭,把戰爭擴大化。他除了向越南增派陸軍之外,又成立北越艦隊。八月間,法軍一麵在北越加緊攻擊黑旗軍,一麵以軍艦進攻越南中部,並很快將都城順化包圍。
恰在這時,越南嗣德王阮福時突患急症故去。越南王廷顧不得發喪,也顧不得調集軍隊抵抗法軍,卻因王位之爭而鬧起了內訌。法軍抓住這一有利時機,用重炮猛烈攻擊城郭;剛剛繼位的越南王六神無主,隻得在城頭豎起白旗一麵,甘願投降。
1883年8月25日,法國強製越南簽訂了《順化條約》。根據條約,法國取得對越南的“保護權”;越南今後的一切對外交涉,均由法國掌握;法國人永久占領順化和其他重要港口;法國商人可以在越南所有通商口岸自由通商。
當然,越南王在簽字的同時,仍不忘暗中遣使來華,請求中國迅速出兵保護他們。在法軍與越南簽訂《順化條約》的過程中,屯駐在北越一帶的中國軍隊,並沒有牽扯到戰爭中去。總理衙門嚴令中國各軍“釁不我開”,隻可堅守自己的防地,竭力避免同法國作戰,也不準去支援黑旗軍;法軍與黑旗軍往來拚殺的時候,法國軍艦對順化萬炮齊鳴的時候,駐紮在越南的中國軍隊,隻作壁上觀,無絲毫反響。但《順化條約》的公布,還是令大清國的樞廷大吃一驚。
總理衙門此時偏收到法國駐華公使館的照會,聲稱新公使脫利古已從日本趕到上海,想與大清國重新商談越南之事。在天津的李鴻章也在日夜關注著越南的局勢。就在法越《順化條約》公布的第十天,他接到了軍機處快馬遞送的軍機大臣密寄。
密寄轉發聖諭:“著授辦理通商事務大臣李鴻章為欽差大臣,速赴上海與法國駐華公使脫利古籌商越南等事。辦理通商事務大臣著署直隸總督張樹聲暫行署理。”
李鴻章一麵拜折請旨,一麵命張樹聲緊急到津辦理交割。但是,茹費理派脫利古在上海與中國談判,其實隻是耍了一個外交手段,並無絲毫誠意。
李鴻章匆匆趕到上海,與脫利古剛一見麵,脫利古便用威脅的口吻,逼迫大清國承認法越《順化條約》的合法性;遭到李鴻章拒絕後,他便進一步恐嚇道:“貴大臣久曆外交,應該知道,目下情形,隻論力,不論理。我國茹費理總理已明確表示過,若貴國堅持不肯承認《順化條約》,那就意味著兩國失和;即與貴國失和,亦所不惜。”
李鴻章本不想開釁端,但對脫利古的狂妄之態,卻又無法忍受,尤其是行前總理衙門已明確指示,不承認《順化條約》的合法性,這就使得李鴻章不能不對脫利古的種種無理要求給予反駁。
李鴻章透過脫利古的語氣,甚至已經看出,法國對此次談判無絲毫誠意,說不定,是在為大動作爭取時間。
在與脫利古談判的過程當中,李鴻章三次把自己的想法電告總理衙門:“臣與駁辯再三,該使始允將並不顯然或暗中幹預越事一語刪去。甲戌法越約內認越為自主之國,並無統屬,最為悖謬,中國未便顯認此約。該使又允將條約二字刪去,謂須電請該國示遵,臣亦答以必須請國家示遵。看來此事一時似難議有就緒。”
十幾日後,李鴻章又上奏朝廷,提出與脫利古中止談判的請求。李鴻章這樣寫道:“臣查該使性情狡戾,若臣在此專候商辦,轉啟其居奇要挾之心,自不可稍涉遷就。現在北洋防務緊要,臣擬與該使停止商議,乘輪回津,借機觀察動靜。”
兩天後,軍機處電報到了:“脫利古現在上海,作何動靜?李鴻章如定期北來,須知照該使如有麵議之事,俟其到津再行商辦以示羈縻勿絕之意。”
很顯然,慈禧太後仍對談判抱有一線希望,怕決裂後釁端大開。李鴻章得到朝廷的允準,於是斷然中止了與脫利古的交涉,乘船返津。
李鴻章此舉大出脫利古的意料,他急忙把中國中止談判的實情電告國內。李鴻章沿途察看了一下各口炮台及防軍布置情況。
船抵天津的當日,李鴻章未及歇息,便接到由京師加急遞送的軍機大臣密寄。李鴻章讀後臉色驟變,登時驚出一身冷汗來。原來,就在李鴻章赴滬與脫利古談判的期間,茹費理內閣再次為侵越法軍追加軍費,並在水陸兩地向越南陸續增派軍隊。此消息來自中國駐法公使館。
李鴻章在心裏感歎一句:看樣子,法國是決意要同中國開戰了!自己費了千辛萬苦創造的和局,將要被隨之而來的戰事打亂了。但脫利古卻尾隨而至,堅持與李鴻章重開談判。
李鴻章不得不再次請旨,再次與脫利古坐到桌前。一個月下來,談判仍是毫無進展。因為脫利古此次來津,原本就沒打算與中國達成任何協議,他隻是秉承茹費理內閣的指令,用談判的假象,來掩蓋其調動軍隊發動更大規模對華戰爭的真情。說穿了,脫利古是在為軍隊的調動爭取時間。
李鴻章再次與脫利古決裂。李鴻章對脫利古宣布中止談判的當天,駐在越南北部的法國陸軍,便向駐在越南山西的中國防軍,發起了猛烈的攻擊。
唐炯率軍敗退至興化,徐延旭率部敗退至北寧,劉永福黑旗軍也敗退至興化一帶紮營。法軍僅用三晝夜便占領了越南山西。當時法軍駐越總司令是米樂,艦隊總指揮官是海軍將領孤拔。法軍占領山西的第二天,水陸兩部便迅速撲向北寧。
徐延旭力不能支,向越南太原撤退。法軍隨至,太原亦下。徐延旭退至興化,法軍隨即便到,又將興化占據。至此,法軍侵占了全部的紅河三角洲地區。
消息傳來,大清國朝野震動,李鴻章也驚得目瞪口呆。慈禧太後卻抓住越南戰敗、恭親王用人不當的契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罷黜了恭親王奕的所有本兼各職。原有之軍機大臣亦無一保留,休致的休致,降職的降職,全部剔出。
隨後慈禧太後又下懿旨:詔授禮親王世鐸為軍機處領班大臣,著戶部滿尚書額勒和布、漢尚書閻敬銘,刑部尚書張之萬,東閣大學士左宗棠為軍機大臣,工部左侍郎孫毓汶、刑部右侍郎許庚身在軍機大臣上行走;詔授貝勒奕劻為總理各國事務衙門領班大臣,取代奕執掌大清國的外交大權。
慈禧太後在更換樞廷的同時,在封疆方麵也做了大的調整。第一件事是將唐炯、徐延旭革職逮問,以潘鼎新、張凱嵩分別署理廣西、雲南巡撫。第二件事是詔署張樹聲為兩廣總督,李鴻章署理直隸總督兼署辦理北洋通商事務大臣,並節製北洋水師;著曾國荃署理兩江總督兼領南洋通商大臣並節製南洋水師。第三件事則是對福建、台灣方麵的防務所做出的加強:詔何如璋速赴福建任船政大臣,襄辦福建軍務;調都察院左副都禦史張佩綸去福建會辦海疆防務;著在原籍養目疾的前福建巡撫劉銘傳,速赴台灣督辦軍務;詔張兆棟署理福建巡撫。第四件事則是關於越南戰事上的:加前湘軍水師統領、現休致在籍的彭玉麟為兵部尚書銜,馳赴越南北圻督統各軍。
李鴻章礙於自己正是丁憂期間,隻得連上三折懇請辭缺,上不準。李鴻章無奈,隻好赴保定去接督篆。
張樹聲交割完畢,馬上便攜眷動身赴兩廣任所,卻不幸中途舊病複發,遂上折告假。慈禧太後無奈,隻好準其回籍養病,另詔張之洞暫署兩廣總督。
李鴻章心裏異常清楚,慈禧太後將恭親王罷黜,其實是撕掉了那層簾子,不是聽政,而是直接幹政了。他不知恭親王離開樞廷,大清國的國運還能維係多久。不容李鴻章多想,法國對大清國又玩起了新一輪的外交戰術,進一步試探中國對越南的態度到底如何。
李鴻章被痛批
法國占領越南紅河三角洲之初,並沒有繼續擴大戰果,而是派孤拔麾下的富爾達號艦長福祿諾,馳艦來到香港,找到香港中國粵海關稅務司德璀琳,通過他向中國總稅務司赫德轉達總理衙門:法國希望繼續與中國就越南問題,再次坐下來商討。
貝勒奕劻接到赫德由上海發來的電報不敢怠慢,迅速遞進宮去等太後示下。慈禧太後把奕譞召進宮來商議了一天,最後還是決定,全權委托李鴻章來辦理此事。
李鴻章接到聖旨,和幕僚們討論了一天,仍然猜不透法國的真實意圖。他思慮了一下,決定在天津觀察一兩天再動身南下,沒想到第二道聖旨又到,著他即刻動身南下,馳赴香港,與福祿諾麵晤。
李鴻章無奈,隻好把督篆與通商大臣事務暫向布政使交代一番,便選了兩名英文、法文翻譯,帶了五十名親兵及十幾名幕僚,乘快船離津,飛赴香港去見福祿諾。
但福祿諾管駕富爾達號已經先期來到上海。李鴻章一行抵達上海的當日,便在德璀琳的安排下,與福祿諾會了麵。
一見麵,福祿諾先向李鴻章轉達了法國內閣總理茹費理的問候,然後表示法國非常希望能和平解決中法之間有關越南的爭端。福祿諾的話,其實也正是李鴻章所希望的。他與福祿諾見過麵之後,便緊急給總理衙門發報,轉述法國人的請求。
總理衙門很快回電表示讚同。李鴻章與福祿諾於是各自乘船來到天津,舉行了新一輪的會談。會談前,李鴻章依例先拜折請旨,無非是尋個會談的要領而已。
聖旨三日後來到李鴻章麵前:“目前最要者約有數端,越南世修職貢,為我藩屬,斷不能因與法人立約,致更成憲,必與之切實辦明。通商一節,若在越南地麵互市,尚無不可,如欲深入雲南內地,處處通行,將來流弊必多,亟應預為杜絕。劉永福黑旗一軍屢挫法兵,為彼所深恨,蓄誌驅除自在意中,豈可遂其所欲?此次法人侵占越南,釁自彼開,我無失和之意,若再索償兵費,不特情理所必無,亦與各國公法顯背。以上各節均與大局極有關係,李鴻章膺此重任,宜如何竭力圖維,預籌辯論。欽此。”
李鴻章依聖旨所講各款,開始與福祿諾會商。恐怕連李鴻章自己都沒有想到,會商進展竟大出人之意料,不僅異常順利,且很快簽訂了一份條約,曰:《中法簡明條約》。該條約共分三條:(1)中國不再過問法國與越南之間的所有條約,承認法國對越南的“保護權”;(2)中國將駐越南的所有軍隊限期撤回邊境;(3)法國不索賠款,中越邊境開放通商,但不準進入雲南內地。
李鴻章將此條約逐條謄寫清楚,速遞京師禦覽。為使慈禧太後能順利地批準此條約,避免法國對中國內地進行攻擊,李鴻章在請旨的同時,又給總理衙門附函一封。
函曰:“法國現與越議改條約,決不插入傷礙中國體麵字樣之內。據福祿諾雲,法已派駐京新使巴德諾往越,如蒙準行,伊可電達外務部,令巴使與越王另議,將甲戌及上年約內違礙中國屬邦語義盡行刪除,但不肯明認為中國屬邦也。”又說:“鴻章實智盡能索,若於此外再有爭較,則事必無成,患更切近。”
李鴻章最後寫道:“若此時與議,饋兵費可免,邊界可商;若待彼深入,或更用兵船攻奪沿海地方,恐並此亦辦不到。與其兵連禍結日久不解,待餉源匱絕,兵心民心動搖,或更生他變,似不若隨機應變,早圖收束之有裨全局矣!”李鴻章已打定主意,無論怎樣,也不能讓戰火燒起來。他不能讓眼下的和局壞掉。
慈禧太後再次同意了李鴻章的觀點,並很快下旨一一照準,並著李鴻章快速畫押鈐印,以防法人中途變卦。
《中法簡明條約》簽訂之後,李鴻章上折時這樣寫道:“是兩國既皆定議,以後商界事宜盡可從容籌度,此皆由皇太後、皇上宵旰焦勞,懷柔大度,於以感召遠人效忠孚信前後,在事諸王公大臣等和衷共濟,匡弼讚襄,大計得以定艱危於俄頃,使數年來法越轇轕不定之議,得一結束之方。從此,保境息民,練兵簡器,徐圖自強,天下幸甚。微臣躬親是役,懍懍焉若朽索之馭六馬,疊經局外責望,聖諭提撕,唯以不克稱塞明詔是懼。今雖妥速成議,非初料所能及,其有思慮所不到,力量所不及處,尚祈曲鑒愚誠,勿為浮議所惑,庶法越之事由此而定,中外邦交從此益固矣。”
拜折的當晚,李鴻章把輪船招商局會辦候補道馬建忠傳至行館,撫須說道:“眉叔啊,此次與法議約,你出力最多。老夫想奏請把你留在天津襄辦洋務,你意如何呀?”
馬建忠忙道:“職道能留在大人身邊見習洋務,當是職道祖上修來的福分。不過大人,職道一直有個疑問化解不了,想向大人請教。大人,您老以為,《中法簡明條約》雖簽訂,法國真能按約辦理嗎?”
李鴻章一愣,忙道:“眉叔,你講下去。”
馬建忠道:“大人試想,那脫利古兩次與大人談判,均因缺乏誠意而遭大人拒絕。那時,法人在越南尚未與我防軍開釁。而福祿諾此次來津,是時中法釁端大開,我軍又在大敗之後,您老與他不僅商談得順利,且少節外生枝之事,這難道不讓人感到奇怪嗎?”
李鴻章沉吟良久,徐徐說道:“法人已毀約一次,難道還想重演老戲嗎?”
馬建忠道:“大人,茹費理工於心計,性情最狡詐,不能不防啊!法國兵艦雲集越南,轉瞬可抵福建。據職道所了解,孤拔是法國海軍將領中驍勇善戰之人,此人既到越南統領兵艦,難保不覬覦我福建、台灣兩地。”
李鴻章長歎一口氣道:“眉叔所論極是,老夫連夜請旨,巡閱一下北洋沿海各炮台,你隨老夫同行。北洋是我大清的重要海防區,畿輔重任,馬虎不得呀!”
李鴻章不久便帶上馬建忠等一班幕僚,乘上兵輪,開始了為期一個月的沿海巡閱北洋防區事宜。
李鴻章剛離開天津不過五日,天津直隸總督行館,便收到了福祿諾由上海發來的緊急電報。福祿諾在電報中稱:已接到國內茹費理總理指示,限令中國駐越軍隊在本年六月十七日前撤出越南防區,如其不然,法國將要采取單方麵軍事行動,強行接管中國駐越防區。
行館把福祿諾的電文立即送到津海關道衙門。
津海關道衙門一見事情緊急,馬上便派快馬遞進京師。慈禧太後一見福祿諾的電文,忙讓奕劻把《中法簡明條約》文本找出來閱看。
慈禧太後把條約反複看了三遍,並未看到六月十七日撤軍字樣。慈禧太後心底的一股怒火不由便燃燒起來,她把條約往奕劻腳前一摔,大罵道:“這個李鴻章,他真是老糊塗了!這麼大的事情,他竟敢隱瞞不報!快把世鐸召來,給李鴻章擬旨,問問他是怎麼回事。他說不清楚事由,就把他逮進京師問罪!這還了得!”
李鴻章這日正在張佩綸、吳大澄、丁汝昌、馬建忠等人的陪同下,在炮台檢閱兵艦。他們幾人坐在旗艦的瞭望台上,每人手裏拿著個千裏鏡,正在看水師官兵演操。突然,一艘快船飛也似地來到旗艦跟前,原來是傳旨的差官到了。
李鴻章急忙同著眾人整冠撣衣,跪在甲板之上接旨。旨曰:“前因福祿諾限定撤兵之日,李鴻章並未奏聞,亦未告知總理衙門。現該法使即以此為口實,欲開釁端,皆由李鴻章辦理含混所致。李鴻章著速將實情奏來,再行問罪!欽此。”
李鴻章被驚得目瞪口呆,好半天不知身在何處。他非常清醒地意識到,法國此時突然限定日期讓中國撤兵,是決意要對中國失和了;就算中國此時答應法國人的要求,同意六月二十七日前撤軍,但兵部火票,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趕在六月二十七日之前到達越南的。
李鴻章當日回到驛館,一邊擬折為自己辯解,一邊默默流淚。
張佩綸這時說道:“大人萬莫難過,依下官推測,這一定是太後不定聽了朝中哪個大老的讒言,故意為難大人。大人但請寬心,下官一到福州,便給太後上折言明此事:限定日期撤兵,並非大人有意隱瞞,實乃福祿諾一廂情願也。”
吳大澄也道:“這劻貝勒也真是糊塗。《簡明條約》寫得明明白白,何曾隻限定在六月二十七日?這分明是茹費理那個狗雜種在搗鬼,幹大人何事?劻貝勒總該跟太後說清楚才是!”
李鴻章抬起頭來,掏出布巾擦了把眼淚,緩緩說道:“你們以為,老夫是因為遭到斥責落淚嗎?老夫戎馬半生,受過的委屈有些不知比此次大多少,老夫都沒有落過一滴淚,這點委屈算什麼呢?老夫落淚,是因為戰端將開,而我大清的國力尚不殷實,結局不知會是怎樣?”
李鴻章的一席話,說得張佩綸等人都低下頭去。李鴻章的折子尚未遞進京師,慈禧太後此時亦已發覺是因自己一時氣急而錯怪了李鴻章,隨手便又下一旨,著李鴻章仍舊沿海巡閱,以防法艦偷襲。
六月二十七日轉眼即到,法軍統帥米樂奉國內指令,率軍向北越中國防地逼近,欲強行接防。駐越防軍總統帥彭玉麟因未接到撤防的聖諭,自然不肯答應法軍接防的要求。
米樂大怒,命令部隊向中國軍隊開火。彭玉麟見法軍先行開火,馬上也下令各營還擊。在北越觀音橋(越南稱之為北黎)一帶,中法兩軍正式交戰。
雙方激戰一整天,法軍不僅未前行半步,反倒傷亡慘重。米樂隻得率軍後撤,並火速向國內報告法軍與中國軍隊交戰的實情,請求下一步的行動。
法國外務大臣沙梅拉庫一接到米樂的報告,當時便暴跳如雷。他向茹費理請示後,馬上便派員向中國駐法國公使館遞交了抗議書,聲稱因中方不遵守《中法簡明條約》,法國不僅要中國立刻從北越撤軍,並要求大量的賠款。
抗議書又羅列了以下各款:(1)要中國提供忠實執行簡明條約的擔保,或一處口岸;(2)要中國在《京報》上公布即刻從北越撤兵的諭旨。抗議書最後又威脅說:“以上各點如無滿意答複,法國將采取直接行動來自行獲取擔保品和賠款。”
最後通牒
剛剛接署駐法公使的李鳳苞,一接到法國的抗議書,馬上便把抗議書的全文,用電報的形式發回總理衙門。
總理衙門接到抗議書的第五天,法國駐華公使館參讚謝滿祿又照會總理衙門,以最後通牒的形式把抗議條款重新申明一遍,限其七日照辦。法國要求中國的賠償是多少呢?照會上寫得明明白白,是至少兩億五千萬法郎,近四千萬兩白銀。
茹費理內閣決定趁機張開大口,狠狠地敲詐大清國一把,發筆橫財,借機也樹立一下內閣在百姓心目中的良好形象,鞏固一下執政的地位。茹費理在向大清國提出抗議的同時,又將分布在中國上海、越南順化一帶的兵艦合成遠東艦隊,任命孤拔為統帥,決意通過武力脅迫中國就範。
貝勒奕劻一接到法國的照會,並沒有馬上進宮去見太後,而是先會著世鐸,兩個人到醇親王府找奕譞商量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