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千三百多人聯名要求李鴻章下台(3 / 3)

行前的三個月時間裏,他六次進園子請訓,四次蒙光緒帝召見,幾乎天天要到總理衙門去見恭親王,使他這個不是總理衙門大臣的人比真正的總理衙門大臣還忙,以至於把個軍機大臣翁同龢氣得一連幾天在人前歎息:“我大清國立國百年,真是沒人了!把這麼個糟老頭子打發出去,不知是去祝賀加冕,還是去給人家添亂!”

為防意外,慈禧太後特遣三名太醫隨行,俄、美、法等使館也各派一名醫生跟在左右;俄、法、美、英、德五國又各自從使館裏選了三名參讚官做向導。

光緒二十二年三月十八日(1896年4月30日),李鴻章抵達俄都聖彼得堡後,被俄方安排在皇宮附近一家豪華的驛館裏下榻,前後均設置了崗哨和遊哨。

日本的伊藤博文也應邀來到俄國,但俄方為他安排的住所不僅遠離皇宮,且設施也較為簡陋。英、法、美三國的使團住所環境與大清國大體相當。

李鴻章打探到這些消息,不由撫須笑著對捶背的小紅說道:“倭人就是倭人,他不想比人矮一截都不行。”

俄皇尼古拉二世加冕大典過後,李鴻章即與俄外相吉爾斯議起了訂約之事。

當時的李鴻章,胡須與頭發已經全白,但頭腦清晰,思維敏捷,辯才不減當年,這不能不讓吉爾斯感到驚訝。

吉爾斯私下發感慨道:“本人到現在才承認,大清國如此腐敗透頂,卻仍能存在,的確與這個老頭子有關!”

一個月後,經反複請旨,李鴻章在莫斯科與俄國財政大臣維特、外務大臣羅拔諾夫為共同防止日本侵略,簽訂了《禦敵互相援助條約》。

當時雙方商訂的條約內容保密,故該條約又稱《中俄密約》,主要內容為:日本如侵占俄國亞洲東部土地或朝鮮領土時,中、俄兩國應以全部海軍和陸軍互相援助,並互相接濟軍火、糧食;締約國一方未征得另一方同意,不得與敵方議立和約;戰爭期間,中國所有岸口均應對俄國軍艦開放,中國地方官應盡力供應所需;允許俄國在黑龍江、吉林修築鐵路直達海參崴,由華俄道勝銀行承辦,並規定由中國駐俄公使與該銀行就近訂立合同條款;無論戰時或平時,俄國均有權通過該路運送軍隊和軍需品;本條約自鐵路合同批準之日起,有效期十五年,屆期六個月以前,再行商辦展期。

當時有人說,李鴻章能與俄簽訂此條約,是因為事前李鴻章收受了俄方的賄賂。還有人說是因為俄方送給了李鴻章兩名美女,俘虜了李鴻章。實際的情況是怎樣的呢?

此條約其實是李鴻章未抵俄都時,慈禧太後便指使恭親王已提前與俄國駐華公使喀西尼謀劃好的,李鴻章不過是例行畫押鈐印而已。這一則是為報答俄國聯合法、德二國為大清保住了遼東半島,一則也是為了防範日本以後的攻擊。

日本與俄國都是中國的鄰國,依當時大清國的國力,不可能與兩國同時為敵,隻能聯絡一方共同防範一方。恭親王稱此舉為聯俄抗日。

換言之,憑李鴻章當時的財力,俄國需要拿出多大一筆資金才能讓他心動呢?

《中俄密約》簽字的當天,李鴻章私下感歎:“二十年無事,總可得也。”與俄簽約後,李鴻章一行又踏上征程,相繼訪問了德國、荷蘭、比利時、法國、英國、美國、英屬加拿大等幾個與中國交往的歐美國家。

德國之行,讓李鴻章見識到,擁有世界上最強大陸軍國家的實力;德國對縱橫大清帝國外交舞台四十餘年的李鴻章,也是充滿仰慕之情。李鴻章一行到德國的當天,德國外交部便向他贈送了“紅鷹大十字頭等寶星”,該勳章也是德國首次授予一名外國人。為了一睹德國鐵血宰相的風采,李鴻章特地乘車趕到漢堡拜會了俾斯麥。

禮畢,李鴻章通過翻譯向俾斯麥詢問:“何為國家富強的良策?”

俾斯麥笑著回答:“練兵為第一要務。”聞聽此言,李鴻章微微頷首。告別俾斯麥,李鴻章又到德國最著名的軍火及鋼鐵製造商克虜伯公司參觀。

清同治十年(公元1871年),出於海防的需要,李鴻章經奏請,一口氣向其定購了328門各種口徑的大炮,布防在大沽口、北塘、山海關等炮台,以此來穩固北京城的防務安全。日本侵略台灣的事件發生後,李鴻章又奏請朝廷,向德國購買了“定遠”、“致遠”、“濟遠”等船艦。

離開德國時,克虜伯家族委托慕尼黑雕塑家奧托?朗,為這位“東方的俾斯麥”,量身訂製了一尊像。銅像李鴻章氣質高貴、神情安詳,一副標準的東方長者形象。

在法國巴黎的十三天裏,李鴻章同樣受到隆重的接待和普遍歡迎。向法國總統呈遞國書後,為了盡可能多地了解巴黎,在法國官員和保鏢的護送下,李鴻章對巴黎的銀行、武備學院、皇家動物園、博物院、圖書館和《費加羅報》報社等進行了參觀訪問。

在荷蘭國訪問時,在荷蘭國王為他在海口浴堂舉行的歡迎晚宴上,李鴻章一時興起,隨口吟詠了這樣一首詩:“出入承明四十年,忽來海外地行仙。華筵盛會娛絲竹,千歲燈花喜報傳。”李鴻章此詩一出,登時博得滿堂喝彩。

李鴻章一行隨即匆匆趕往擁有世界上最強大海軍的英國。他對英國早就心馳神往。在與英國維多利亞女王晤麵時,女王向李鴻章頒發了“維多利亞頭等大十字寶星”,李鴻章成為首個獲此殊榮的外國人。

與女王告別後,在英國都城倫敦的一列火車上,李鴻章坐在椅子上,眼望著車窗外稍縱即逝的景物,再次詩興大發,隨口吟道:“飄然海外一浮鷗,南北東西遍地球。萬綠叢中兩條路,飆輪電掣不稍留。”

李鴻章以大清國第一名臣的身份遊曆歐美各國,引起各國上至皇室下至黎民的極大興趣。他每到一個國家,人們無不爭相一睹風采,爭相與他合影留念,以至海外出現李鴻章熱。

大清國四十年裏,凡與各國簽訂的條約中,幾乎大半出自這個人的手筆。在各國當中,有的官員可能不知道大清國,但卻都知道李鴻章。他已被世界各國公認為唯一能代表大清國的最具有權威的人物。

著名的歐洲雕塑家F。R。Kaldenberg,在李鴻章訪問歐洲各國不久,便雕刻了一件名為“當今天下三大老”的巨幅三人雕像作品。該雕像排在左麵的是德國首相俾斯麥,中間坐著的則是李鴻章,李鴻章右麵則是英國首相格蘭斯頓。

毋庸置疑,在西歐各國人的心目中,李鴻章已進入著名首相的行列。李鴻章訪問歐洲也引起日本朝野的極大關注。得知李鴻章訪問結束,回國途中即將路過日本橫濱的消息時,日本天皇帶著首相伊藤博文以及陸奧宗光等大臣,早早便候在岸邊,迎接李鴻章的到來。

橫濱是李鴻章一行的中轉站,李鴻章需要上岸後換乘輪船才能繼續前進。輪船已經早早地停在岸邊,但當李鴻章走出船艙時,看到是日本橫濱,卻抵死不肯上岸。

見李鴻章走出船艙,岸上登時禮炮齊鳴,日本天皇和首相伊藤博文,急忙向他友好地揮手致意。李鴻章卻把臉扭向別處,看也不看。

船上的人沒有辦法,隻好在兩艘輪船之間架了一塊木板,木板下又有多名水手托著。已經七十五歲高齡的李鴻章,竟然在這浮橋之上,手拄拐杖,邁著蹣跚的步子,一步一挪地走了過去。

岸上的所有日本人都看呆了。

十月中旬,李鴻章一行人眾興高采烈地回到京師。

這次歐洲之行,李鴻章見識了現代文明的光芒,不僅“博考諸國致政之道”,還參觀考察了一些國家的輪船製造業、廠礦企業乃至一些市政設施,他更加堅信:“至於根本計,尤在於變法自強。”

此次歐洲之行,勾起了李鴻章再造輝煌的雄心和野心。歸國的途中,他甚至已經羅列出了大清國與這些國家的差別和自己以後幾年奮鬥的目標。

但他回到京師不過五天,見到大臣們互相提防的舉止,兩黨異常激烈的口舌之戰、爭權之戰,加之慈禧太後的不冷不熱和光緒皇帝的幼稚無知,使他剛剛勃發的雄心,很快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為什麼大清國經過許多人的努力還如此貧弱?這個困擾了李鴻章幾十年的問題,現在總算被他尋到了答案。

回到京師的當日,他先將各國首腦送給皇上、皇太後的禮品,拿到總理衙門交割了一番,隨後便是皇上、皇太後的召見,各大臣的問候、請酒,整整鬧哄了十幾天才安穩下來。

朝廷先是賞他兩月的假休養,假滿之後又授他總理衙門大臣,他卻沒有去衙門辦事的心緒。他看不慣慶親王那張貪婪的嘴臉,更不願與翁同龢坐在一起喝茶。

恭親王已不再是以前的恭親王,他現在什麼事情都不肯做主,隻會一趟趟進園子去討主意。

李鴻章除了繼續告假以外,實在沒有別的辦法好想。

光緒二十三年(公元1897年),詔授李鴻章充武英殿總裁。這又是個閑職,李鴻章照樣可以坐在府裏辦公事。

光緒二十三年(公元1897年)底,直隸懷來縣知縣吳永進京公幹,到李府來拜望李鴻章。吳永是曾國藩的孫女婿,是曾紀澤的女婿,字漁川,籍隸浙江吳興。初從侍郎郭嵩燾習古文義法,經郭舉薦入曾紀澤幕,後來為李鴻章辦理文牘。李鴻章赴日議和及赴俄參加俄皇加冕大典,吳均伴左右,回國不久得賞七品頂戴補授懷來知縣。

得知吳永來到,李鴻章非常高興,命人把吳永請到自己的書房落座,又沏了最好的茶招待。

禮畢,李鴻章讓小紅去陪夫人趙蓮說話。小紅見李鴻章興致這麼高,忙對吳永說道:“老爺已許久沒這麼高興了。他見了您,親哪!”

李鴻章笑道:“老夫一見到漁川,就想起了劼剛,想起了恩師。老夫要和漁川好好敘敘舊。”

小紅出去後,又特意交代下人:“老爺今兒不見客。”

吳永重新落座,笑道:“老中堂,聽大少爺說,您眼眶的那顆砂彈,一直沒取出來。這不行啊,應該取出來呀。”

李鴻章笑道:“老夫都這個年紀了,取不取出來又能怎樣呢?老夫已打定主意,這顆日本人送給的砂彈,老夫要讓它陪我進棺材!”

李鴻章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又慢慢說道:“漁川哪,說起來呢,老夫活成這樣也算值了。你想啊,老夫少年科第,壯年戎馬,中年封疆,晚年洋務,一路扶搖直上,曆經官場風波,遭遇彈劾800多次,但從未被人扳倒……現在發生中日交涉,至一生事業,掃地無餘,如歐陽公所言:‘半生名節,被後生輩描畫都盡。’環境所迫,無可如何。”

吳永忙道:“老中堂,話不能這麼說。有些事情,您老也是迫不得已呀。事外哪知事內的艱難啊!”

李鴻章仍按自己的思路講話:“功計於預定而上不行,過出於難言而人不諒,此中苦況,將向何處宣說?”

李鴻章忽然扶杖站起身,一邊踱步一邊說道:“老夫辦了一輩子的事,練兵也,海軍也,都是紙糊的老虎,何嚐能實在放手辦理?不過勉強塗飾,虛有其表,不揭破猶可敷衍一時。如一間破屋,由裱糊匠東補西貼,居然成一淨室,雖明知為紙片糊裱,然究竟決不定裏麵是何等材料,即有小小風雨,打成幾個窟窿,隨時補葺,亦可支吾對付;乃必欲爽手扯破,又未預備何種修葺材料,何種改造方式,自然真相破露,不可收拾,但裱糊匠又何術能負其責?”

吳永怕李鴻章累著,慌忙扶他坐下:“您老快喝口水,歇歇氣。其實天下人都知道,這大清國若無您老支撐著,說不定什麼樣呢!”

李鴻章坐下,仍談性不減:“言官製度,最足壞事。故前明之亡,即亡於言官。此輩皆少年新進,毫不更事,亦不考究事實得失、國家利害,但隨便尋個題目,信口開河,暢發一篇議論,借此以出露頭角;而國家大事,已為之阻撓不少。當此等艱難盤錯之際,動輒得咎,當事者本不敢輕言建樹;但責任所在,勢不能安坐待斃。苦心造詣,始尋得一條線路,稍有幾分希望,千盤百折,甫將集事,言者乃認為得間,則群起而訌之。朝廷以言路所在,又不能不示加容納。往往半途中梗,勢必至於一事不辦而後已。大臣皆安位取容,苟求無事,國家前途,寧複有進步之可冀?”

吳永道:“中堂言至此,令晚生想起許多事。”

李鴻章以杖頓地:“天下事,為之而後難,行之而後知。”

吳永在李府一住三天。三天裏,李鴻章饒有興致,每天都與他談上一個時辰。

吳永回到懷來後,仍對人唏噓感慨不止:“想不到,老中堂輝煌一世,晚年竟如此孤寂!”

變法失敗

光緒二十三年(公元1897)底,李鴻章七十五歲,蒙慈禧太後特恩,免帶領引見,以示敬重有功老臣。

李鴻章的身子骨卻已大不如前,寫字開始手抖,久坐腿便發麻,又添夜裏咳嗽一症,在日本受的槍傷亦開始隱隱作痛。

李鴻章直到這時才真正感覺到,自己去日無多了,該料理一下後事了,於是便讓大女婿張佩綸代筆,口述了一篇《年邁多病懇恩休致》的折子。

張佩綸期滿回京後,經盛宣懷作伐,與李鴻章的大女兒結為連理,成了李鴻章的東床快婿。每日除了看書寫字,便是替李鴻章料理家務,已與從前判若兩人。

折子遞進宮去,光緒皇帝未及看完便道:“這個李鴻章早就老糊塗了,他卻才提出休致!”他拿起筆來,剛要寫上“照準”二字,卻忽然發現有些不妥;李鴻章畢竟不同於其他的老臣,準不準他休致,休致後該給哪些恩典,必須得園子裏的人說話才行。

光緒帝不很情願地把李鴻章的折子遞進園子。慈禧太後看了李鴻章的折子,整整思考了一天,才發出話來:“李鴻章還沒到圖清閑的時候,賞他半年的假吧。”

光緒帝不敢違拗,隻好讓軍機處擬旨照辦。

光緒二十四年正月初二(公元1898年1月23日),光緒帝擺駕園子來給太後請安,順便講了一下明天總理衙門王公大臣向康有為問話的事。太後不由問了一句:“總理衙門都有誰參加呀?”

光緒帝答道:“有慶親王、翁同龢及一班軍機大臣。”

太後又問:“有沒有李鴻章啊?”

光緒帝答道:“李鴻章正在假中養病。”

太後便道:“有病聽聽也礙不了什麼事。李鴻章是文華殿大學士,又是總理衙門大臣,這麼大的事情,沒有他怎麼行呢?”光緒帝沒敢言語,當晚就擬出旨來,著李鴻章明日一早,到總理衙門同其他王公大臣們一起向康有為問話。

正月初三(1月24日),李鴻章奉命來到總理衙門,同著慶親王、翁同龢等一班王公大臣,開始向康有為問話。李鴻章坐了半晌,發現問話的始終都是翁同龢一人,其他王公大臣同他一樣,隻是張著耳朵聽,嘴卻閉得很緊。康有為始終都是侃侃而談,全不把一班王公大臣放在眼裏。仿佛天底下隻他一個大才,隻他一個會說話,其他人隻配坐著聽他滔滔不絕,很像以前的張佩綸。

問話剛一結束,李鴻章也不及同其他人打招呼,隻小聲對慶親王、禮王說了一句:“下官病得厲害,不能再坐了。還望兩位王爺,能體諒下官的苦衷。”

李鴻章乘轎回府,始終未對康有為的話置一詞。自打恭親王年初因病去世後,李鴻章在京師已找不到說話之人。

是年四月二十三(公元1898年6月11日),光緒帝頒詔天下宣布變法維新,並著康有為在總理衙門章京上行走,特許其專折奏事。隨後又下一旨,詔侍讀楊銳、中書林旭、主事劉光第、知府譚嗣同參與新政。

變法維新、推行新政的大意是:經濟方麵設立農工商總局,開墾荒地,提倡私人辦實業,獎勵新發明、新創造,凡著新書、創新法、製新器等各種有利生產發展者,即賞給官職,或給予專利;設立鐵路、礦務總局,修築鐵路,開采礦產;設立全國郵政局,裁撤驛站;改革財政,編製國家預算;取消旗人的寄生特權,準其自謀生計。文教方麵改革科舉製度,廢八股,改試策論;設立學堂,提倡西學,開辦京師大學堂,下令各省府、廳、州、縣,將現有之大小書院,一律改為兼習中學西學的學堂;設立譯書局,翻譯外國新書;允準創立報館、學會;派人出國留學、遊曆。政治方麵刪改則例,裁汰冗員,撤銷閑散重疊機構;許大小臣民上書言事,嚴禁官吏阻格。軍事方麵嚴查保甲,實行團練,裁減舊軍,重練海軍和陸軍。

李鴻章把光緒帝頒布的這道《明定國是詔書》反複讀了四遍,仍未著一言。李鴻章以為,八股已非舉賢善舉,是有識之士早已認識到的,而設立譯書局,派人出國留學,設立鐵路、礦務局,大興洋務等項,又是他與恩師曾國藩曾經辦過的。裁減舊軍,重練海軍和陸軍等項,其實也是他一直所倡導的。他此次不著一言,是因為他知道,大清國從同治元年(公元1862年)開始,便隻有皇太後而沒有皇上了,此次也不可能例外。李鴻章這次又料個正著。

光緒帝《明定國是詔書》頒布的第四天,慈禧太後便飭令光緒帝連下四道諭旨:一旨是將軍機大臣總理衙門大臣戶部尚書帝師翁同龢,以老朽昏庸罪開缺本兼各職,勒令休致。一旨是以後二品以上大員但授新職,均須到頤和園皇太後麵前謝恩。一旨是署直隸總督王文韶升協辦大學士實授戶部尚書軍機大臣,限期克日到京供職。一旨是著兵部尚書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大臣榮祿署直隸總督例兼北洋通商大臣,統率董福祥(甘軍)、聶士成(武毅軍)、袁世凱(新建陸軍)三軍。

帝黨一派自然不肯落後,馬上就有宋伯魯、楊深秀奏劾後黨成員禮部尚書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大臣許應騤“守舊迂謬、阻撓新政”,光緒帝馬上借機下旨將許應騤革職,以此削弱後黨的勢力。

光緒帝為增加自己一派的力量,聽從康有為的建議,旋賞譚嗣同、楊銳、劉光第、林旭四人以四品銜,在軍機章京上行走,參與新政事宜。帝、後兩黨把京師變成了大舞台,爭唱主角。翁同龢離開京師後,康有為儼然以帝師自居,每日都紅光滿麵地往宮裏跑,風光得不行。

李鴻章著令門上幾位下人,每日把大門緊閉,又請會友鏢局的鏢師看家護院,所有來訪者一律不得放入。他則每日坐在書房裏,通讀史書,偶爾教小紅下下圍棋,充耳不聞外麵之事。

是年八月初一(9月16日),李鴻章突接一旨,讓他毋庸在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大臣上行走。

他微微一笑,送走傳旨官後,仍令人把大門緊閉,照讀史書不誤。

八月初六(9月21日),李鴻章再接一旨,卻原來是光緒帝發布籲請皇太後訓政的詔書。

李鴻章接旨後在心裏長歎一口氣,暗道:“兒皇帝生不如死的日子到了!”他傳令門房:“打開大門吧,‘戲’演完了,沒事了!”

“戲”果然演完了。原來,就在光緒帝躊躇滿誌地要大幹一場的時候,慈禧太後於八月初五晨,突從園子裏趕回紫禁城,直入光緒帝的寢宮,拿走一切文件,喝令太監把目瞪口呆的光緒帝幽禁在中南海的瀛台。慈禧太後臨離開瀛台時,曾憤憤地對光緒帝說道:“皇上,你就在這兒實施你的新政吧。”

第二天,慈禧太後便用光緒帝的名義,對外發布籲請皇太後訓政的詔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