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ݥ喬果睡覺從來不做夢,可是這天清晨,她卻是在一個夢的尾聲中醒來的。喬果夢到她在自己家的車棚裏推自行車,當她推起車子往外走的時候,忽然感到有什麼東西落在了脖梗裏,弄得她癢癢的。喬果慌慌張張地用手一撫,那東西就掉在了地上。是條毛毛蟲!渾身毛烘烘的,一拱一拱地往喬果的腳邊爬,看上去還想順著腳腿再爬到喬果的脖子上去……
喬果驚叫一聲,醒了。
旁邊的丈夫問她,喬喬,你怎麼了?
喬果就把那個夢講給丈夫聽,想知道是什麼意思。丈夫說,那是你平時膽小唄,夢都是瞎做的。
然而,喬果總覺得有什麼說不清的意思藏在裏邊。
喬果帶著那個夢到公司去,本想講給女友戴雲虹聽。可是一見麵,戴雲虹就興衝衝地拉住她說,“喬姐,你穿穿,我這件衣服你準合適。”她一邊說著,一邊從包裝袋裏拿出一件果綠色的體恤衫,兩手抖開,讓喬果看。那體恤衫是精紡的純棉織品,做工很精細,胸前有幾個英文字,GIORDANO,也算得上一個名牌。
喬果說,“幹什麼呀,你自己穿唄。”
戴雲虹無奈地搖搖腦袋說,“穿不成啦,去年剛好合適,今年就緊了。說不敢吃不敢吃的,看來還是吃胖了。”
喬果一邊接過那衣服看著,一邊說,“不會吧,我沒看出來。”
“你別安慰我,”戴雲虹忙著去鎖門,“我知道,都胖在肩膀上,胖在胸脯上。”
門鎖上了,喬果就放心地脫去襯衣,身上隻留著文胸。文胸是深灰色的,愈發襯出肌膚的白膩。
“哇,你的波好靚哎!”戴雲虹驚歎著,“你瞧,小小巧巧,又緊又實。你看我的,實在太大了。”
喬果說,“大波好啊,男人喜歡。”
“真的?”
“那當然。要不,市場上豐乳霜會賣得那麼俏。”
兩人說著話,喬果已經將那件體恤衫套在了身上。這是件露臍裝,肩背和腰身都縮合得恰到好處,軟腹那一帶露出一截白晰的肚皮,正當中畫龍點睛地露著圓圓柔柔的臍。
“哇,你肚皮上的眼睛好漂亮!”
戴雲虹笑著要來摸,喬果趕忙縮下身子,連聲喊,“別搗亂,別搗亂。”兩人正在笑鬧著,門響了,是公司老總安少甫的聲音。“在裏邊幹什麼呢,你們?還鎖著個門!”。
喬果對戴雲虹擺擺手說,“別開門,別開門,等我把衣服換下來!”
話沒落音,戴雲虹已經開了門,安少甫做出探頭探腦的樣子,笑嘻嘻地走進來。
“幹什麼幹什麼,你們在幹什麼?”
“安總,你瞧瞧喬姐這件體恤漂亮不漂亮?”
安少甫盯著喬果的肚臍說,“哇,太光輝了!”
戴雲虹逗趣說,“安總,是體恤光輝還是人光輝呀?”
“人和體恤衫都光輝,”安少甫說,“小喬,前天晚上要是你穿著這件露臍衫,那兩個蘭州客恐怕要昏倒嘍。”
喬果說,“什麼蘭州客不蘭州客的呀?”
安少甫說,“前天晚上,蘭州那邊來了兩個生意上的朋友,想讓你陪著一起吃飯,然後嘭嚓嘭嚓OKOK。可惜,打電話怎麼也找不著你。”
“前天晚上?”喬果心裏格登了一下,“你給我打電話了?”
“打了,手機,傳呼,還有你家。”
“家裏!”
“是呀,你先生接的電話。”
“他說什麼了?”
“他說,不是你們公司派她出差,到項州去了麼?”
安少甫話一落音,喬果就呆住了。
戴雲虹看看喬果那樣子,再看看安少甫,皺著眉說道,“安總,你是怎麼給她先生說的?”
“我能說什麼。我說,去項州,我怎麼不知道啊。”
望望愣在那裏的喬果,戴雲虹歎了口氣。然後使勁兒瞪了安少甫一眼。
安少甫說:“哎哎,小戴,你瞪我幹什麼?我捅什麼漏子,惹什麼禍了。”
“瞧你們,說什麼呀,”喬果臉上強做著笑容,竭力輕描淡寫地說,“那天晚上,是兩個老同學拉著我打麻將,玩了個通宵。”
“咦,小喬,你也喜歡打麻將呀,”安少甫說,“什麼時候再玩,也拉著我。”
“好啊,”喬果隨口應著,她不想再談這個話題,於是便問道,“安總,你來找我們有什麼事兒?”
“沒什麼事兒,就是想你們倆了,過來瞧瞧。”安少甫半真半假地笑著,伸出左手在戴雲虹的肩膀上搭了一把,等他再把右手伸向喬果時,喬果假裝去拿茶杯,讓他摸了個空。
“好,你們忙吧,忙吧。我再到別的部門看看去。”
安少甫一走,喬果就說,“老板是在當監工呢,怕咱們偷懶。”
戴雲虹撇撇嘴,“什麼呀,男人都象蒼蠅,嗡嗡地圍著你,總想在你身上爬一爬。”
喬果故意說,“安總還不至於吧。”
“哼,一個樣。剛才兩個指頭在我這兒捏了一下,現在還疼呢。”戴雲虹比劃著,說是控訴,卻有些炫耀的意味在裏邊。
喬果點破了說,“我看,安總是喜歡你了。”
“誰讓他喜歡呐,”戴雲虹有些滿足地笑笑說,“喬姐,這體恤你穿著好看得很。就送給你了。”
“好,我留著。多少錢?”
“咱倆還說錢的事兒?”戴雲虹拍拍屜子說,“這兒還裝著上回你送給我的兩條褲襪,我給你錢吧?”
“算了算了。”喬果連連搖手。
接下來,兩人就各做各的事,卻都顯得有些心不在焉。喬果焦慮地想,那天晚上直覺沒有欺騙她,丈夫果然知道她並沒有去什麼項州。丈夫為什麼當時不揭穿他?這件事算是過去了,還是留待稍後再找她算賬呢?……
這樣想了,喬果的心就象平底鍋裏的荷包蛋,被熱油滋滋地煎著。
對麵的戴雲虹無聊地翻翻這個,動動那個,隨手拿起報紙溜了一眼,忽然高興地說,“喬姐,咱們倆晚上去看電影吧?”
“什麼電影?”
“外國片,《絕愛》。”
看電影倒是個好主意,用不著下班之後,就得麵對丈夫。看完電影再回家,就說累了,就說困了,上床就閉起眼睛睡覺,什麼都不用說,什麼都不用想了。
然而,這場電影喬果卻想跟盧連璧一起看。這種時候,這種心境之下,她在心理上有些離不開盧連璧。她覺得盧連璧那堅實的軀體就象是一個掩體,可以讓她躲一躲藏一藏。
“這片子在什麼地方演?”喬果問。
“獨家上演,大中華。”
“哎喲,太遠了。我恐怕不能陪你去了。”
聽喬果這麼一說,戴雲虹立時變得無精打采,“唉,你不看,我自己去還有什麼意思。”
戴雲虹說不去,喬果心中就暗自竊喜。瞅個空子,喬果悄悄給盧連璧掛了電話。聽到遠遠地傳來對方的聲音,喬果情不自禁地說了一句,“嘟嘟,我好想你——”
這句話訴得好沉好重,話一出口,仿佛把自己整個訴了出去,軀殼就變得又空又輕。說來也怪,原本未見得怎麼十分地想,可是此時將那個“想”字一提,“想”就變得如煎如熬,如炙如焚。那情形有點兒象沒吃東西的人不能提“餓”,一提,“餓”就會跑出來做怪,讓人抓心搔肺。
大概對方也在感應那個“想”字,聽筒裏沉默著,沒有傳出回話。喬果迫不及待,又吐出一句,“我要見你!”
那邊盧連璧說,“我也想你,果果,我也要見你。”
“咱們晚上一起看電影吧,七點鍾,在大中華影劇院。”話一出口,喬果又把心提起來,怕對方說“不”。
那邊果然說,“看電影合適不合適?會不會碰上熟人?”
“沒關係,六點五十分,咱們在影劇院對麵的科技書屋碰頭,然後再分開走進去。”
“好吧。”對方答應了。
定下了見麵的時間和地點,喬果本該踏實了,沒想到反而愈加忐忑,愈加焦灼。那情形,就象又回到了初戀時節,在惴惴不安地等待著每一次約會。
臨近下班的時候,喬果對戴雲虹說了一句,“對不起,我得去辦點兒事兒,便拿起手袋,匆匆地離開了寫字間。
蹬上自行車,徑直往大中華影劇院的方向奔。遠遠地看見了那幢幾何形的建築,方才長長地舒了口氣。看看表,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一刻鍾,於是跳下自行車慢慢地推著走。影劇院對麵的科技書屋是個鬧中取靜的地方,喬果在門前鎖車,一抬頭,看到了盧連璧的那輛三星車。車前的保險杠象是憨憨傻傻的厚嘴唇,兩隻大燈聰聰明明地對著她笑。喬果頓時覺得有一種說不出的親切,道不明的感動。
用目光與三星車道了別,喬果進了書屋。十幾個豎在那兒的書架,七八個晃晃悠悠的人影,喬果在門前一出現,就發現了盧連璧迎上來的目光。喬果會意地笑了笑,悄無聲息地向盧連璧那邊靠過去。
“嘟嘟,你來得真早。”喬果快樂地眨眨眼。對方來得比她還早,可見對方也是很想見她的。明白了這一點,喬果的神情很滿足。
盧連璧含笑不語,隻將右手微微地抬起來。喬果看到了,在盧連璧的食指和中指之間,夾著兩張電影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