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果也說不清楚,她為什麼特別想和盧連璧一起逛街。其實,她並不想買什麼東西,其實兩個人一起走在大街上並沒有什麼實際意義,然而喬果就是抑製不住那個要和盧連璧肩挨著肩手拉著手一起走在大街上的念頭。
那念頭和做愛的欲望一樣,越來越強烈,越來越無法擺脫。於是,喬果給盧連璧掛通了電話。
“嘟嘟,我想逛街買東西。”喬果說。
“你想買什麼?”
“安雅那邊的牆上光禿禿的,應該掛幾幅畫。”
“好,我去買。”
“你買的我要是看不中呢?”
“那就你去買吧。”
“我想和你一塊去。”
盧連璧明白她的意思了,他用委婉的語氣勸道,“果果,別任性。”
喬果不依不饒,“不行,我就是要跟你一塊兒去。”
盧連璧還想耐心開導她,“果果,你自己不是說,這個城市太小,滿大街都是熟人嘛。”
“我不怕。”
“果果--”
“你去不去吧!”
語氣象是通牒。
盧連璧在那邊歎口氣,答應了。
文心街可以算得上是一條文化街,那裏有專賣文具用品的“新文化”,有展銷油畫的“感覺畫廊”和掛賣名人字畫的“藏寶齋”,有“開卷書城“,有“跨世紀影都”……聽上去都帶著些文化色彩。
盧連璧本來打算驅車直奔“感覺畫廊”的,沒想到車開至文心街口,喬果就連連點著指頭說,“停這兒停這兒,就停這兒。”盧連璧按照她的意思,在街口泊了車。
看來喬果真是要將那條街從頭逛起的,她挽起盧連璧,一腳就跨進了街口的“新文化”。盧連璧躊躕著說,“來這兒幹什麼,你買作業本啊?”
喬果扯著盧連璧的胳膊隻管往裏進,“不買作業本就不能看看呐。”
盧連璧雖然隨著她,手卻擺脫了出來,低聲說道:“別扯著,讓人瞧著不好看。”
說著,一雙眼不住地到處瞧,象是老鼠四下張望著在躲貓。
“瞧你嚇的。”
喬果抿嘴兒笑著湊過去,盧連璧下意識地往一旁躲了躲,喬果也就不再勉強,由著他若即若離地一起走。
從“新文化”出來,又挨著店門進了“開卷書城”。說是書城,也就是幾十平方的營業店麵,幾十個書台書架罷了。插在書架上的書隻能看到窄窄的一條書脊,擺在書台上的望上去就繽紛多了。喬果一本本地看,一本本地翻,盧連璧自然著急,在旁邊不停地叨叨,“走吧走吧”。男人的思維是直線性的,既然買畫,去畫店就是了。就象做愛,一上手,就直奔主題。女人不同,尋的就是那份迂回曲折,要的就是那個去往目標的過程。
好不容易從書城出來,接連又進了幾個不相幹的小店,終於來到“感覺畫廊”。畫廊給人的感覺挺奶油挺咖啡的,木畫框都是那種刻意的雕鑿,塗飾成輝煌的金色,猶如西人的宮殿廊柱一般華美。畫麵上的人多是高鼻隆顴金發碧眼,景物建築或斯拉夫式或哥特式,不一而足。科技手段高了,仿製出的西人名畫幾可亂真。喬果瀏覽了一番法蘭西意大利俄羅斯,臉上的表情似乎很滿足。但問起想買哪張畫,卻輕輕搖搖頭,並沒有要將哪個異邦買回去掛在牆上的意思。
“感覺畫廊”的隔壁是“藏寶齋”,賣的是名人以及尚不夠名人級別的山水人物啊,翎毛花卉啊什麼什麼的。喬果饒有興致地看著,盧連璧在旁邊湊趣說,“來這幅山水吧?”
喬果撇撇嘴。
“瞧這幅鍾馗——,哎,還有那幅仕女,都還有點兒意思。”盧連璧又說。
喬果笑了,“嘻,掛他們?還不如掛咱們自己呢。”
這是一句說笑的話。可是到了隔壁,就成了現實。
“藏寶齋”的旁邊是“扮新娘婚紗攝影服務部”,這是潢陽市最大也最有名氣的婚紗攝影店,潢陽市的新娘差不多都由他們裝點過。攝影部的店麵鮮亮而氣派,臨街的一麵全部裝修了落地式玻璃櫥窗,裏邊擺放著一排拿姿作態,身著各式婚紗裙裝的模特兒。喬果走過去,手指輕撫著櫥窗,將那些雲霓般的婚紗一一看過,然後一閃身,邁步進了攝影店。
服務小姐熱情地迎上來,“太太,先生,要照象嗎?”
喬果未及答言,盧連璧在旁邊先說了句,“用不著了吧。”
喬果挑挑眉毛說,“怎麼用不著?”
盧連璧噎了一下,再不說話。
服務小姐將他們倆略一打量,即刻乖巧地說,“其實,現在來補拍婚紗照的夫妻也很多。”
一句話,把喬果逗樂了。她斜了一眼盧連璧,說道:“就是嘛,我就是想拍拍婚紗照。”
“我們店員裏提供的服務有套餐甲,套餐乙,還有套餐丙。太太想拍哪一種?”
喬果饒有興致地說:“你們的套餐都是什麼內容,先介紹介紹吧。”
服務小姐說,“套餐丙是小套餐,兩張婚紗照,一張站姿,一張坐姿,就在店裏拍,價目是兩百八十元。套餐乙是中套餐,兩張室內婚紗照,四張室外婚紗照,價目是一千八百元。套餐甲是大套餐,四張室內婚紗照,十二張室外婚紗照,價目是兩千陸百元。”
喬果聽了,偏過臉望著盧連璧說:“嘟嘟,你看拍哪種啊?”
題目出來了,盧連璧不敢怠慢,即刻拿出答案說,“當然是大套餐啦。”說著,就打開腰包付鈔,讓服務小姐去開票。
“扮新娘”,扮新娘,原本就是要細細打扮新娘的。喬果由兩個化妝師伺候著,先弄去洗頭洗臉,然後又坐下來做頭發畫眉眼兒。雖然男人也是這道工序,工藝卻簡單得多。不一會兒,就把盧連璧完工了。對著鏡子照一照,那套拍照用的西裝,那張拍照用的臉,全都陌生得很。然而正是由於陌生,又讓人生出一些新奇來。
對自己新奇著的盧連璧坐在旁邊,靜靜地看著喬果一點一點變得新奇起來。喬果的頭發盤起來了,是那種聳如螺殼般的發式。喬果頓時覺得她的臉兒長了一些,身材也更高了更挺了。婚紗裙服是那種低開胸露肩背的式樣,化妝師在那些裸露的部位處下著工夫,於是,喬果的前胸和肩背就變得格外粉嫩起來,望上去猶如細膩的白藕。換穿上的紗裙在腰肢那裏可可地束緊了,然後又輕盈地撒開,讓穿裙人的心情也象花一樣地開張著。
喬果久久地望著鏡子,滿心好新奇地欣賞著鏡子裏這個鮮嫩欲滴的女人。她簡直不能相信,那個女人竟然就是她!
“你瞧瞧,怎麼樣嘛?”喬果轉過身來,帶著幾分羞澀地望著盧連璧。
盧連璧一時無語,他情不自禁地將喬果延攬入懷。感覺裏,象是擁著一個光豔奪目的新人。
有了這份感覺,當鏡頭對準他倆的時候,兩人就有了一種心領神會的默契。耳鬢相觸,情融意合,不用攝影師擺布,就天作地合般地拍完了。
喬果仍舊癡癡地呆在那兒。
“果果——”盧連璧輕喚著。
“噢,完了嗎?”
恍若重生,喬果這才從陶醉的意境裏脫卻而出。
外景的拍攝共有兩處,一處選在開發區的萬國公寓,另一處是在流花湖公園。萬國公寓景點由各式各樣的建築別致著,照片拍出來,或歐陸風情,或大洋特色,看上去儼然新郎新娘出了一趟國。喬果和盧連璧相攜而往,由著攝影師在那些羅馬式雕塑西班牙式小樓英吉利式咖啡屋前搔了幾下首弄了幾回姿,然後又驅車去了流花湖。
流花湖公園的景致是國粹味的,蘇州園林式的假山,山上有亭台樓閣,雕著花欄,挑著飛簷。當然少不得小橋流水,橋是那種用石塊砌的圓拱形,橋下半個月亮,橋上半個月亮。欄幹上還有獅首,一個個雕得古樸雅拙。水是流動的,浮著水草,顯出一種盈盈晃晃的幽綠。四圍的岸邊生著婆娑的柳樹,樹影蔭在水裏,有水禽在那裏悠然地鳧著,愜意地拍打著翅膀。
假山前拍了,水榭處拍了,然後上了小橋。喬果偎著石欄,凝望著幽靜的湖水和水麵上的禽鳥,在這片仿古的景色裏,她的心中驀地湧起了一點仿古的詩意。是什麼?說不清道不明,還真有點兒欲辨已忘言呢。
盧連璧也靠過來了。鏡頭對準了他們。
“喂,再近點兒——”攝影師擺擺手。
喬果向男人懷裏偎了偎。
攝影師擠著一隻眼朝鏡頭裏望了望,然後又擺了擺手。“嘿,能不能再親熱點兒?”
“行啊。”盧連璧應著,麵頰貼了過來。
喬果感覺到那種肌膚相親的溫熱了,她的身體裏沁出了一種衝動。盧連璧想必也是同樣吧,因為他忽然響亮地吻了喬果。
“呀!——”喬果下意識地尖叫了一聲。
身前身後的水鳥受了驚一般,撲撲拉拉地拍打著翅膀飛起來。晴空的那片湛藍襯著翩然的白羽,美得讓人心顫。
盧連璧看到攝影師接連按下了快門。“照下來了?”他向攝影師發問。
“當然。”攝影師點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