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自己隻在自己家裏鬧沒有用,一定得發動那邊家裏的男人也做做配合。兩邊一齊來,哼,不信治不住這對狗男女……
第二天黃昏的時分,羅金鳳去了阮偉雄家。
羅金鳳按響阮偉雄家門鈴的時候,阮偉雄正心情異常惡劣地呆坐在沙發上。阮偉雄那天從機關下班之後,拐到學校接回了兒子。走在路上,阮偉雄就惴惴地想,喬果不知道回家了沒有?如果回家了,見麵時是若無其事地笑一笑,依舊過日子呢,還是冷冷地板起臉,讓她明白:這事兒還沒完!——
阮偉雄打開門,兒子就喊著跑進去,“媽媽,媽媽——”。房間裏無人回應,阮偉雄的心裏格登了一下。慢慢地伸手開燈,一眼看到起居室收拾得井井有條,喜悅就輕風一般在心底掠過,即刻想到喬果已經回來了,想必是賭氣,黑著燈獨自在臥室裏躺著呢。
這樣想著的時候,雙腳已經邁進了臥室裏。迅速地伸手開燈,於是阮偉雄便看到清冷的吊燈光,寂寂地照著一張大空床。
幾乎是在那同時,他回轉身,拉開了大衣櫃的門。
衣櫃裏空了一多半,掛衣架的那根電鍍管白亮亮地閃著,望上去格外剌眼。刹那間,阮偉雄的心裏也變空了,一個聲音在那空落落的虛無中敲木魚般地響著,她走了,走了,走了!……
一隻小手在身邊拉了拉他,他低下頭,看到了兒子那張惶惶的臉。
“媽媽呢?”
“媽媽出差了。”
孩子格外懂事地沉默著,然後獨自離開,回他的小房間去做作業。
該做晚飯了,可是阮偉雄卻無心動手。他眉頭緊蹙兩眼閉合,一動不動地坐在起居室的沙發上,猶如死了一般。
羅金鳳就在這個時候按響了門鈴。
“找誰?”隔著安全門的鐵柵,阮偉雄疑惑地打量著外麵這個陌生女人。
“找你。”那語氣,仿佛他們早已熟悉。
“對不起,我不認識你。”
“那照片收到了吧?”
阮偉雄點點頭,他意識到對方是什麼人了。
“那是我給你寄的。照片上的壞蛋,是我家孩子他爸。”
“唔。”
“我想和你談談。”
當然,不能這樣隔著安全門談。阮偉雄想了想,讓她進來了。
終於和同盟軍會師了,終於找到了可以倒一倒苦水的人。……早就發現不對了呀……她到我們店裏時我家那死男人看她的那個眼神呀……我們家枕頭上那種香水味兒呀……到外地尋歡作樂,一跑就是幾天呀……他們倆有個窩呀,那照片就是我從牆上撕下來的!……
女人越說,聲音越高。
“請小點兒聲,家裏有孩子。”阮偉雄向對方示意。
“你們也有孩子吧?——”女人立刻將聲音壓低了,象是耳語,“我們家丹琴都十一歲了,作孽呀!”
後半句又高上去了,近乎是喊叫。
阮偉雄皺了皺眉頭。
“你可得管住你老婆呀,你怎麼管不住她啊!”女人忽然哭了,顯得有點兒歇斯底裏。
“好了好了,請安靜點兒。”阮偉雄用兩個指頭拈著紙巾,遞給這女人。
女人揩揩眼角,又使勁兒擤擤鼻子。忽然抬頭說,“昨天晚上,你太太不在家吧?”
阮偉雄毫無表情地沉默著。
“他們倆昨晚睡在一起哩!”女人又叫起來,神情甚至有點兒興奮,“他們倆就在這個地方睡,安雅小區,喏,這就是那個窩兒的地址。”
女人從手袋裏拿出一張紙條,遞過來。阮偉雄沒有伸手,女人就把那紙條放在了茶幾上。
一種厭惡的情緒抑製不住地升起來,阮偉雄實在不想再看到這個女人了,也不想再聽她的聲音。仿佛這女人就是罪魁禍首,他本來和喬果過得好好的,全都是這個女人搗的亂。
羅金鳳感覺到了什麼。反正該說的都說了,該做的都做了,她明白她該走了。
阮偉雄起身的時候,她也站起了身。
“走了?”
“走了。”
“不送。”
“不送。”
主人跟在客人後麵走著,來到門口,羅金鳳忽然又回身站住。“沒別的意思,咱們都是受害者呀,咱們隻有團結起來,才能對付這兩個壞蛋!”
送走不速之客,阮偉雄沉重地跌坐在沙發上。那女人的敘述已經向他勾勒出了事情的軌跡,再聯想一下家中曾經顯露過的那些蛛絲螞跡,兩者便互相補充著形成了一種冰冷的完美,一種殘忍的明晰。
他伸手拿起女人留在茶幾上的紙條子,他沒有看它,隻是恨恨地團揉著,然後又忽地展開,狂亂地將它撕成了碎片。
屈辱。惱怒。阮偉雄顫抖著,喘息著,他渾身充滿了異乎尋常的力量,然而卻又感到異乎尋常的軟弱。
驀地,門鈴又響了起來。
想必還是剛才那個女人,阮偉雄仍舊在沙發上癱坐著,懶得去理睬。
“阮大哥,是我呀,求你一件事。”
是樓下趙秀梅的聲音。
阮偉雄穩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然後起身開門。
“阮大哥,又得麻煩你,”趙秀梅有點兒不好意思地說,“我家廚房的燈壞了,我上不去——”
“哦,我幫你換。”不是第一次幫這種忙了,阮偉雄滿口應承,“寧寧,我去樓下你趙阿姨那兒,你自己在家寫作業啊。”
“不,我要跟你一塊兒去!”寧寧聞聲跑了過來。
於是,三個人就一起下了樓。
趙秀梅家裝修過的廚房是吊了頂的,乳白色的吸頂燈嵌在天花板上,要打開它才能換下燈泡。阮偉雄站在兩張架起來的椅子上,趙秀梅和寧寧在下麵扶著椅子,做著保護。仰著脖子伸著胳膊踮著腳,折騰了好一會兒,才算把燈修好。下來的時候,脖子有點兒麻手腳有點兒酸,身子一晃,就從椅子上偏了下來。趙秀梅趕快去扶,阮偉雄就撞進了她的懷裏。
“對不起,對不起。”阮偉雄連聲道歉。
趙秀梅臉一紅,頭就垂了下來。
阮偉雄說是要走,趙秀梅這才抬起頭說,“在這兒吃飯吧。”
阮偉雄就答了個“好。”
本來是一句客氣話,趙秀梅沒有想到對方會答應。於是,她有點兒喜出望外地說:“冰箱裏有現成的肉餡,我烙餡餅,你去叫小喬下來一塊兒吃!”
阮偉雄說,“用不著叫她,她不在。”
趙秀梅隨口問,“出差了?”
阮偉雄沒出聲。
寧寧說,“爸爸,我還得做作業。”
阮偉雄想了想,說:“先在趙阿姨這兒看電視吧,等會兒吃完飯再回去做。”
寧寧調出個少兒節目,阮偉雄就看進去看不進去地在沙發上陪坐著。那節目剛看完,六個菜就端了上來,四個涼的,兩個熱的。阮偉雄脫口讚道,“唔喲,你可真是把好手,弄得這麼快!”
趙秀梅說,“家常菜,沒什麼好東西。你們先吃著,還有兩個熱菜,餡餅已經烙到鍋裏了。”
阮偉雄笑著說,“你真把我們當客人了?別弄了,來,一塊兒坐著吃吧。”
“好,再有幾分鍾,我去起餡餅,”趙秀梅就坐了下來,“哎,阮大哥,你喝酒不喝?”
阮偉雄平時滴酒不沾,此刻卻說,“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