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會不會負了相思意(2 / 3)

夜深了,鍋裏的雞湯涼了。

一桌滿懷情意的菜肴被晾在那兒,就象喬果一樣,無人理睬。

每隔十分鍾打一次手機打一次傳呼,那是喬果伸著手臂,在茫茫的時空中呼喚。然而,她未能得到任何回應,仿佛世界上根本就沒有這兩個號碼,根本就不存在擁有這兩個號碼的人。

那天盧連璧起來得遲了些,他離開安雅的時候,已經是早晨八點半鍾。

他開車來到位於潢陽大道上的“奇玉軒”,遠遠地看到自家門麵的那扇寬大的卷閘門猶如貪睡的眼簾一樣,仍舊垂閉未睜。盧連璧覺得奇怪,通常這個時候,“奇玉軒”應該開門迎客了。即便是羅金鳳在家睡了懶覺吧,還有店員金枝呢,還有睡在店內的老馬呢?

盧連璧鎖好車,上前來“啪啪”地拍響卷閘門。

“哎,哎,盧老板——”

聽到老馬的回答了,不是從店內,而是從身後。盧連璧回轉頭,看到老馬正騎著那輛老“永久”,滿頭大汗地順著馬路邊奔過來。三言兩語,知道了大概。昨天後半夜盧連璧的女兒丹琴突發急病,昏迷不醒,慌了手腳的羅金鳳打電話把老馬從店內召去,兩人一起將丹琴送進了醫院。淩晨四點,孩子正在搶救,羅金鳳忽然不支,倒在了地上。老馬隻得打電話,又召去了金枝。

聽了這些,盧連璧沒有進店,即刻開車趕往醫院。

先看的是女兒。一夜之間,孩子那圓鼓鼓的小臉兒仿佛塌陷了,看不到一絲血色。鼻孔裏塞著管子,手臂上插著管子,還有七七八八的管線從身上通出來,連著閃閃跳跳的監護儀。

“丹琴,丹琴!——”盧連璧把臉貼上去,握著女兒的小手,一聲連一聲地叫。孩子的眼皮卻動也不動,鼻息微弱而急促。

問了護士,才知道初步診斷是急性病毒性肺炎和病毒性心肌炎。孩子已經出現心功能不全、心髒擴大,現在並沒有得到有效控製。預後如何,還很難說。

盧連璧聽了,身子一軟,就伏在了女兒身邊。他直挺挺地趴在那兒,腦袋象是被涮洗過的口袋,成了一片空白。

過了好久,他才被老馬叫起來,去看望躺在另一間病房裏的羅金鳳。

羅金鳳已經在病床上坐起來了,她身後墊著被子,脊背挺直,一動不動,臉上毫無表情,看上去象是一尊供在廟裏的泥胎。

“鳳,你好點兒麼?”盧連璧上前探問。

“好。”仍舊是呆呆的一張泥胎臉。

“你看看,你看看,怎麼弄成了這樣子!——”盧連璧搓著手,他有點兒不知所措了,他真不明白局麵怎麼忽然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做孽呀,做孽……”泥胎喃喃不休。

盧連璧愣住了,仿佛真是冥冥之中,神明在說話。於是,眼前就亂起來,看到兩個赤裸裸的肉體汗津津的滑膩膩的,如同蛇一般纏抱在一起,瘋顛狂亂地彎曲著,昏天黑地地扭動著……

去水目山那天夜裏,在汽車中初次與喬果做愛,丹琴也是發起了高燒,也是住進了醫院!

每次都是這樣,莫非這孩子真是精靈麼?莫非真的有什麼感應麼?——

這樣想著,不覺悚然一驚,脊背上竟沁出了冷汗。

手機的振鈴聲就是在此時叫起來的,聽上去格外剌耳。

“拿來——”羅金鳳伸著手。

那手幹瘦蒼白,仿佛閃著枯骨的磷光。盧連璧望著它,不由自主地將手機遞了過去。

黑色的小東西就在女人的掌心中尖叫,象一隻不識好歹的老鼠。女人蛾眉緊蹙,玉牙齧合,拿手一扣,小東西就被生生地開了膛。繼而,手臂一揚,後蓋的電池就象被棄的腑髒,嗒然有聲地甩落在地。

自知罪孽深重,盧連璧隻是垂著頭。

驀然間,BP機也前赴後繼地叫起來。

女人再次伸出手,又將那個小東西握在掌心。那是條小魚,如法炮製,扣鰓剖腹,揚揚手,那小電池也被甩落在地。

仿佛洞悉了男人的心思,仿佛預知了男人要做什麼。女人眼角無淚,神情淒然而決絕地說:“你,隨便吧。不要我們娘倆兒,你就走。想要,就老老實實守在這兒。”

盧連璧沉默地走過去,拿起床頭櫃上的甜梨,緩緩地削著外皮。粗糙的外皮削掉了,露出了酥嫩多汁的梨肉。盧連璧拿著它,送到了女人幹澀的嘴邊。女人咬了一口,忽然哇哇地大哭。

在女兒轉危為安的那幾天裏,盧連璧始終心不旁鶩。與其說是被人管著,毋寧說是被自己管著。他沒有與喬果聯係,仿佛與喬果有關的一切都是禁忌。他與這禁忌保持著距離,不願也不敢去觸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