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會不會負了相思意(3 / 3)

在那些日子裏,心中最苦的是喬果。

最初的那個長夜的守侯,仿佛一下子將喬果所有的精力都耗盡了。她甚至無力打起精神,去應付每天必至的日常生活。她不清楚自己每天清晨是怎麼離開安雅,到公司上班的;也不清楚每個黃昏是怎麼回到這套房子裏,將一個又一個長夜熬到了天明。每次轉動鑰匙開門進來,耳邊都幻聽著那人的聲音,那麼熟悉地叫著“果果”“果果!”;每回轉動身體,眼前都會幻視出那人的身影,遊魚一般,在房間的各個角落浮動。進門是可怕的,但是必須進來。在這套房子裏等待是可怕的,卻又不得不獨自懷抱這可怕,做著苦苦的相守。

喬果猜不出發生了什麼事情,然而必定有什麼事情已經發生。喬果再沒有給盧連璧打電話打傳呼,所有的電話和傳呼,都已經在最初的那個夜晚打完。

喬果是這樣想的:對方既然沒有打電話過來,就是說他不能打或者不願意打。那麼,你給他打有什麼意義?

喬果也不曾上門去找盧連璧。既然他沒有來,就是說他不能來或者不願意來。那麼,你上門去找他又有什麼意思?

……

甚至購物的欲望,也因此而萎頓。那次傷心晚餐的所有剩餘物資都儲進了冰箱,供喬果獨自消受,讓她慢慢地回味品嚐。

今天晚上,當喬果打開冰箱,她終於看到除了一盤掛爐鴨外,冷藏室已經空空如也。說不清是喜悅還是傷感,喬果呆呆地拿出那盤鴨子,用微波爐加了熱,再下一碗麵條,然後坐下來吃。

艱澀地咀嚼著。是一塊鴨肋,和雞肋一樣,因棄之可惜,而無味地食之。於是,對無音無訊的那個男人的思牽,就這樣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已地湧動起來。卻又無從得知,君心可似我心?會不會負了自己的相思意。

正要將嚼剩的鴨肋骨吐出來,門鎖一響,盧連璧走了進來。

一看就是剛剛做了購物狂,雙腿被各色各樣的購物袋環圍著,頗有些舉步維艱。

“果果,果果!——”

那些袋子全都落在地板上。馬瘦毛長的男人騰躍起來,長嘶不已!

喬果呆呆地站起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不敢相信這個讓她平添許多傷愁的男人突然消失之後,又突然地歸來了。

男人將她擁緊,讓她周身的骨節猶如被擠碎的核桃一樣咯咯地響,然後就是敲骨吸髓般地深吻。如烤如炙的焦灼,沉甸甸的怨恨,都被那深吻抽吸殆盡,喬果又覺得自己輕靈如風,和煦如霞了。

她喜極而泣。

自然少不了彼此訴說別後的這些日子。

“你看,你看——”

喬果向對方展示著她兌現的那個諾言,那份生效的離婚協議書。她是那樣的喜悅和自豪,就象經過艱苦搏殺的冠軍捧著她的金牌。

盧連璧很慚愧。

“對不起,果果,我還沒有……,是這樣,出了一些事……”

病毒性肺炎。病毒性心肌炎。剛剛出院。不是時候,無法張口。等孩子好一些,等——

嘟嘟,果果懂得。嘟嘟,果果不會逼你。你看你瘦成什麼樣子了,你看你真讓人心疼。

果果,你也瘦了。這都怪我。原諒我,我無法對你說。這樣的事,電話裏說不清,必須當麵見你。你等著,我會的,我會。

喬果和盧連璧做愛的時候,熱望的隻是“它在”,它在就好。此刻,喬果滿含熱淚,無比真純地說,“你回來了,回來就好——”

男人的心碎了。

他能拿出來的,隻有做愛。仿佛做愛才能補嚐一切。

當男人向喬果奉獻的時候,喬果顛狂了。她恨不能死在這個男人的身下。

整整一夜,兩人都是在半睡半醒之間纏綿。晨光熹微時分,盧連璧忽然睜開眼,睡意全無。他用臂肘半撐起身子,細細地端祥著懷裏的女人。喬果驀地摟緊了他,夢囈般地喃喃著,“怎麼,你又要走?——”

“不不不,我是想好好看看你。”男人吻著喬果的耳朵說,“我離不開你。”

“騙人。”聲音裏似有說不盡的委屈。

“對天發誓,我每天都來。隻要有時間,我就在這兒陪著你。”

喬果笑了,她伸出指頭,要盧連璧拉勾。盧連璧也笑著,把他的指頭伸了過去。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看似半開玩笑的遊戲,卻是一個無比誠心的誓言。男人說的時候,絕無半點虛情假意。他知道,他對不起這個女人。他既然說到了,這次一定要做到。

然而他不知道,他這是要自己去做一件力不能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