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挺麵熟,我好像見過。”童舟打量著眼前昏迷不醒的男子。許久沒有出手打人,好容易打一次還是結實經揍的狄弦,以至於她已經忘了自己下手的輕重,現在看來,打的略微有點狠,不但肋骨斷了幾根,右腿也摔折了,這更讓她感歎狄弦的身子骨就是結實,的確算是個非常優秀的凝聚體。
“你當然見過,隻不過隔著門縫偷偷看,大概沒看得太清楚吧。”狄弦說。
童舟恍然大悟:“想起來了!他就是那個被好好羞辱了一頓的霍家子弟的跟班!”
“我從來不羞辱人,”狄弦正色說,“我隻是喜歡把實話都說出來而已。”
“現在沒人想聽你的實話,倒是需要聽聽這家夥的實話,他既然請你辦事,為什麼又跑來跟蹤你的未婚妻。”
“別老把未婚妻什麼的掛在嘴邊,”狄弦哼了一聲,“想讓我答應娶老婆可沒那麼簡單。”
說完,似乎是一種無奈地泄憤,狄弦用手指在傷者的胸口狠狠戳了一下,正戳在肋骨斷裂的部位。這位可憐的跟蹤者呻吟一聲,醒了過來。他仍然有些昏頭昏腦不明所以,但看見狄弦的臉,也大致能猜到發生了些什麼。他索性閉上嘴,一聲不吭,擺出一副任君蹂躪的姿態。
狄弦打量著他:“你的主人霍奇峰雖然沒什麼用,但也並不是傻子,肯定知道我幫人做事的習慣,知道我從來不愛被人打擾。他現在派你來盯梢我,恐怕不是為了監督我幹好活,而是存心想要我幹不好活吧。怎麼了?他和他的大哥兄弟關係不怎麼融洽,所以滿懷惡意地想要那個誇父把霍天峰幹掉?或者誇父根本就是他想法子藏起來的?”
跟蹤者臉色蒼白,把頭扭到一旁,仍舊不吱聲。狄弦冷笑一聲:“在我麵前裝聾作啞是沒什麼好處的。我至少有七八十種方法能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所以你最好還是學乖點。”
對方躊躇了一會兒,猶猶豫豫地開了口:“我隻是下頭奉命辦事的,確實不知道詳情,三少爺讓我跟蹤這位童小姐,我就照辦了,至於他為什麼要掌握你們的動向,你就是殺了我我也說不出來。不過……”
“不過什麼?”
“三個月之前,三少爺的確曾經被大少爺狠狠訓斥了一頓,還按照家法挨了二十鞭子。那是大少爺交給他督工的兩艘新船,因為他貪杯醉酒後毆打工人,結果工人故意在建造過程中偷工減料使絆子,船隻交付後不合格,賠了不少錢。為了這件事,三少爺差一點就被逐出家門,多虧了其他人求情才算勉強留下來。你要問兄弟關係,我就知道這些了。”
放走了這位不幸的盯梢者,童舟有些幸災樂禍地看了狄弦一眼,但很快地又裝出一副老實模樣,什麼話都沒說。
“想要惡劣地笑兩聲就盡管笑,”狄弦瞪她一眼,“老憋著也夠難受的。”
“不行,我一定要維持淑女風範,”童舟微笑著回答,“接下來請你自己去頭痛吧,大家族的生意看來就是不好做呀,一樁樁的恩怨情仇都和戲文裏一樣精彩。”
“的確沒什麼精彩的,不過都是老一套,”狄弦說,“弟弟對哥哥懷恨在心,於是尋機報複,正好遇上了誇父這檔子事,所以巴不得誇父能成功打進家門——你是這麼想的嗎?”
“這麼想有什麼不對嗎?”童舟反問。
“也沒有什麼特別不對,馬馬虎虎算走得通,”狄弦揶揄說,“不過一切事件都是由人來策劃的,有些人能做出來,有些人卻未必。”
“你是說,霍奇峰做不出這件事來?”
“我已經說過了,霍奇峰雖然不成器,但也絕對不是個傻子,”狄弦回答,“弄一個誇父到自己家裏搗亂,這種事對他可沒有絲毫好處,何況拳腳不長眼,萬一誇父沒傷到大哥、把他弄死了怎麼辦?陰謀詭計不光是拿來出氣的,裏麵牽涉最深的,還是利益。對自己沒有利益的事,霍奇峰也未必會做。”
“那我們接下來怎麼辦?”?
“繼續等,”狄弦很輕鬆地說,“等到霍家的弦鬆下來為止。”
“你真是個……奇怪的人,”童舟搖搖頭,“如果換了別人,恐怕早就在畢缽羅城裏大肆尋找了,而你到現在為止,還沒有嚐試著哪怕去尋找一次,反倒是躲在這兒看鬥獸看得不亦樂乎。我甚至都糊塗了,難道他們就是委托你來看鬥獸的?”
“常規方式是不可能找到那個誇父的,”狄弦說,“我很了解霍家的能力,如果以他們的勢力、以他們對畢缽羅港的了解,都不能在城裏找到狼骨,那我同樣也不能。所以我壓根不會去白費這個力氣。你想想,整個畢缽羅港得有多少大宅子,多少貨倉,多少地窖?除非出動一支軍隊,誰能把整座城都翻遍?”
童舟有些費解:“可這樣的話,那你要怎麼解決問題呢?你不會是想拿了錢跑路吧?”
“老子那兒有那麼不講信譽?”狄弦一揮手,“我必須要從根子上找到這個誇父和霍家之間的糾葛,才能猜測他的行動。而且,還記得我告訴過你,要留意霍家和姓衛的各有什麼反應嗎?現在我基本可以判斷,姓衛的告訴我的是實話。他如果心裏有鬼,我在桑城呆了這麼多天,他早就憋不住了。”
“可我覺得你就是在混時間……”童舟小聲說了一句,又立刻捏了自己一把,細聲細氣地說,“總之你的辦法一定能行!你做什麼都是對的……我做飯去!”
狄弦繼續按兵不動,十來天之後已經能記住每一名誇父角鬥士的體貌特征了,而小小的桑城也已經被童舟逛了個遍。正當她開始覺得百無聊賴,並且有些擔心地發現自己的不耐煩情緒正在與日俱增、隨時有可能轉化成一個危險的火藥桶時,意外的——或者說完全是在意料之中的——變故發生了。那個一直被苦苦追尋的誇父突然現身,在一個寂靜的深夜闖入霍家宅院,打傷了十多個人,隨即在眾多高手趕來之前迅速逃離。他第二次在眾人的眼皮子底下脫逃了,拖著那兩人高的龐大身軀消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