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你死!”風靖源咬牙切齒地喊出這四個字,一拳向著樊老四的胸口打去。這一拳帶著雷霆萬鈞之勢擊中了樊老四的心口,哢嚓一聲,拳頭直接沒入了身體裏。
樊老四的嘴角帶著解脫般的微笑,不再動彈了,反倒是風靖源拔出拳頭之後,仍舊一臉茫然。他抬起頭來,凝視著照亮整個草原的明月,嘴裏夢囈似的不斷念著:“姓雲的摯友……姓雲的摯友……性格怪癖……肝膽相照……唯一的朋友……”
過了許久,他才收住了聲,大踏步的向著遠處走去,背影漸漸消失在蒼茫的夜色中。直到這時候,一整夜擔驚受怕的行商們才總算能鬆一口氣。
二、
雲湛早就從雲滅那裏聽說過和麻風病有關的正確知識,這一點和雪香竹所說也差不多,所以對於進入麻風村並沒有什麼恐慌。他倒是很佩服雪香竹,畢竟年輕姑娘都是愛美的,能夠如她這般坦然的和麻風病人相處,著實不易。
“對於我們來說,再漂亮的臉,終歸不過隻是一張皮而已。”雪香竹說,“有什麼好怕的?”
雲湛口頭表示讚同,但在心裏卻想著:也未必一定如此吧?我們在外奔波那麼多天,您這張臉可是每天都倒飭得一塵不染……
麻風村裏剩下的人已經不多了。畢竟麻風病人處處被人恐懼、躲避、排斥,再加上自己要和疾病作艱難的抗爭,生存的艱辛比起常人要多出好幾倍,這些原本健壯精悍的習武之人,三十年間死得七七八八,到現在隻有不到二十人了,而且大多疾患纏身,失去了勞動能力。
“現在村子裏還剩下四個人能幹活,種地、砍柴、狩獵,再加上長門僧偶爾會到來接濟我們一下,就這麼勉強活著吧。”那個右手換成了傀俑似的假手的男人說,“我叫沈靜,馬馬虎虎算是這裏的村長吧。”
交談之間,沈靜領著兩人穿過了村子,來到村尾他的家中。雲湛注意到,村裏原來的房屋已經倒塌了一大半,農田也大多荒蕪了,四處荒草叢生,不時能見到竄來竄去的野鼠。過去三十年間的逝者基本都草草地掩埋於田間地頭,用木頭刻成的簡陋墓碑早已腐蝕朽爛,已經無法分辨死者的名字。
這地方,和我童年的家還隱隱有些神似呢,雲湛自嘲地想。
如沈靜所言,除了最開始隨著他迎出村口的那四五個人之外,其他人基本連行動都很艱難了,偶爾能見到一兩個坐在門口曬太陽的,也是破衣爛衫,神情麻木。
三人在沈靜那座同樣破爛的房屋裏坐下。在接受了雪香竹的金銖資助之後,沈靜非常爽快,絲毫也懶得打聽兩位陌生來客的身份用意,雪香竹想知道什麼他就答什麼。
“沒錯,那位長門僧幫助了我們之後,我們仍然活得很艱難,畢竟好多人都殘手殘腳,沒有辦法幹活,那時候連先生就出現了。”沈靜說,“他告訴我們說,他一直在尋找一批活人來幫助他完成實驗,而這樣的實驗最好不要讓外人知道,我們這幫離群索居的人簡直太符合條件了。他不但答應了要幫我們安裝假手假腳,還給了我們一筆錢,夠我們養活自己一兩年的,這樣的報酬誰不會心動?我們幾乎是立馬就答應了下來。”
“實驗開始之後我們才知道,他要給我們裝的不是那種普通的死木疙瘩,竟然是能夠活動自如、幾乎能和我們的血肉之軀結合在一起的一種機械。假如結合得足夠好,就會像我這樣,幾乎覺察不出那隻是假手,甚至於會感覺到比過去的真手還要靈活,還要有力。喏,就像你們現在看到的我的這隻右手一樣。”
沈靜說著,一口喝幹了自己身前的木頭杯子裏的白水,將它放在桌子上,然後左手猛地一掃。眼看著杯子就要落到地上,他的右手卻已經迅疾地伸出,穩穩當當地把杯子抄在手中。
“果然很靈敏。”雪香竹點了點頭,“這麼看起來,這位連先生的確是一個技藝相當高超的偃師。”
沈靜臉上的表情卻很凝重:“技藝高超麼?在我身上或許是這樣吧,但並不是每個兄弟都有這樣的好運氣。事實上,能夠像我這樣把假手或者假腳用得隨心自如的,總共也就隻有三個人,其他人身上的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問題。輕一些的無非是不好用,不靈活,嚴重的在裝了假肢之後,會反而感覺身體不適,越來越衰弱,到最後一病不起,丟掉性命。那種情形,就好像……就好像……自己的生命力被假肢吸取幹淨了一樣。”
“連先生在村裏待了一段時間,觀察到這些現象之後,似乎十分失望。他也曾經幫助出狀況的兄弟第二次更換假肢,有的情況好了一點,有的反而更加糟糕,他也找不到什麼好辦法來解決。有一天,一個兄弟忍不住和他吵了起來,結果他帶來的手下二話不說,把這個兄弟活生生打死了。然後連先生和他的手下離開,從此再也沒有出現過。”
“從此再也沒有出現過……”雪香竹若有所思,“那你們的人怎麼辦呢?”
沈靜搖了搖頭:“還能怎麼辦?能將就用的就將就用,身體越來越差的沒別的辦法,隻好用刀把假肢再砍斷,為此又有幾個人失血過多而死。總體而言,連先生這個實驗讓少數幾個人受益,卻讓多數人反而更糟糕。唯一算得上賺頭的,大概就是村裏多了一些米糧錢。”
“那些因為安裝了假肢而死的人,埋在了哪裏?能不能讓我看看他們的屍骨?”雪香竹問。
沈靜並沒有猶豫:“就在村裏,都是隨便找個地方挖個坑就埋了,願意看我就帶你去看吧。我們這樣的人,活著的時候尚且被人厭棄,死後的那一把骨頭又何必太在意?”
他站起身來,帶著雲湛和雪香竹來到荒蕪的田間,隨手指向一座墓碑早已朽爛並且可能是被野獸撞倒在地的小墳包:“這是張浦,連先生給他換了一條左腿,剛換好的時候還能行走自如,但慢慢的他的身體就越來越差,連原本好好的右腿也開始萎縮,在床上躺了幾天之後,一直喊著心口痛,就那麼著無聲無息地死掉了。”
沈靜舉起出門時隨手帶上的鋤頭,打算幫雪香竹挖開墳墓,雪香竹擺了擺手,運用秘術將空氣凝聚成無形的硬物,直接在地麵上鑿出了一個大洞,露出裏麵的一具白骨。雲湛跟在雪香竹身旁走近這具屍骨,心裏想著:最近老子還真是刨墳上癮了。
他低頭審視著這具屍骨,其他部分似乎都正常,左腿確確實實是看上去很複雜的金屬結構,外麵還殘留著一些還沒有徹底爛完的木片。還沒來得及多想,雪香竹已經動了動指尖,用秘術把那條金屬假腿拆了下來,然後絲毫不嫌肮髒地將它握在手中,仔細觀看。就在金屬假腿從人骨上脫離的一瞬間,雲湛感受到了一絲隱隱約約的星辰力的存在。他的心裏忽然明白了一些什麼。
“可以把這根假腿給我讓我帶走嗎?”雪香竹問沈靜。
“我說過了,人已經死了,在屍體上麵裝腔作勢毫無意義。”沈靜說,“你給了我這筆錢,讓我的兄弟們能夠多活一兩年,就算要宰了我把我帶走,說不定我都會同意。”
“那就多謝了。”雪香竹點頭表示感謝,“我還想問問那位連先生的事情,麻煩你把你所知道的一切和他有關的細節都告訴我。”
沈靜努力回憶了許多,可惜雲湛用他專業的遊俠素質,很容易就判斷出,這些細節沒有什麼用。比如沈靜記得很清楚連先生長什麼樣,但此人既然是個偃師,想要隨手改換一下自己的形貌原本輕而易舉。而真正重要的身份來曆,連先生從未透露過,他仿佛就是突然出現於麻風村,做了一次不太成功的實驗之後,又突然離開,沒有留下半分痕跡。
“雖然你什麼都沒有問,但以你的頭腦,大概也可以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了吧?”離開這座慢慢等死的麻風村時,雪香竹問雲湛。
“我之前對偃師這個行當完全不了解,唯一得到的一點知識就是前幾天迅雕送來的。”雲湛說,“我注意到前人對偃師的一些總結,說偃師所製造出來的傀俑,都是完全用沒有生命的物質所做成的,那些傀俑不管和真人有多麼相似,都無非是木頭鐵塊變成的。我當時就在猜測,完全沒有生命力,又不需要像屍舞術那樣用秘術去駕馭,那要讓這些傀俑像活人那樣動起來,多半需要嵌入星流石碎片,借助星辰力來進行驅動。事實上,剛才你拆下那隻金屬假腿的時候,我的的確確感覺到了星辰力的存在。”
所謂星流石,就是偶爾從九州天空中墜落到地麵的碎塊,通常是石頭和金屬的混合物。星相學家們們普遍猜測,星流石可能來自於諸天星辰的本體,就是那些從那些閃爍的星辰上分裂出來的碎片,尤其是十二主星。而事實上,星流石也確實普遍都能呈現出某一顆主星的星辰力特性,是一種極為珍貴的力量來源。
“但是麻風村裏的殘疾人們卻與眾不同,他們本身是活人,卻在自己的血肉之軀上加裝了傀俑的部件,照我看來,連先生多半是想拿這些可憐人們做實驗品,瞧一瞧星辰力和人類天生的精神血肉能否共存。不過結果我們也都看到了,可能有小部分人體質比較好能夠和星流石碎片共生,大部分人的生命力反而會被星辰力所壓製。”
“至於這個人為什麼會想到把活人和傀俑結合起來,我就不清楚了,或許是因為過去的傀俑製作方式有缺陷,又或許是嫌還不夠強。這方麵大概你了解的比我多一些。”雲湛說著,頗有深意地看了雪香竹一眼。
雪香竹並沒有搭腔,顯得若無其事,雲湛也沒有再多說。兩人騎在馬上又前行了一段路之後,雲湛問:“我們接下來去哪兒?還是要這樣讓我悶頭跟著嗎?”
“告訴你倒也無妨。”雪香竹說,“離開這座山之後,我們要繼續西行進入瀚州草原,去往丹顏城。”
“這我倒是知道。”雲湛說,“你們辰月在丹顏有一個據點,你確定帶著我去無妨麼?”
“有我在,去哪裏都無妨。”雪香竹淡淡地說。
“我看出你在貴教權勢滔天了。”雲湛由衷地讚美說。
瀚州草原上的蠻族人世代在馬背上生活,在很長一段時間裏,整個瀚州隻有唯一的一座城市,那就是蠻族的都城,大君所在的北都城。不過隨著蠻族和華族文明的不斷融合,最近一兩百年以來,草原上也有了一些北都之外的新興城市,丹顏就是其中之一。雖然它的規模還遠遠不能與宛州和中州的大中城市相提並論,但畢竟在瀚州草原上有著特殊的地位,漸漸成為了瀚州東南部的一個交通樞紐和商業重鎮。人族、羽族、河絡族……甚至於以前極少會走出殤州雪原的誇父,九州各族的商人們在這裏交彙,一點一點地改變著這片野性之土的麵貌。
不過總體而言,丹顏還是一座相對樸實的城市,城市的主要功用是為南來北往的商人們服務,所以城裏隨處可見裝飾簡單、隻能提供最基本吃住與牲畜休養的廉價客棧。雲湛和雪香竹所住的客棧已經是全城最貴了,若是和南淮城那些富麗堂皇的客棧相比,大概連二流都排不上。
奔波數日,從險峻的大山脈到朔風漸起的草原,每天餐風露宿,雪香竹卻似乎沒有感到絲毫疲憊。隨口吃了點東西,她便離開了客棧。雲湛卻並不想顯得那麼敬業——何況就算想要敬業也不知道從何做起。他充分發揮自己厚顏無恥的本色,仗著有雪大財主付賬,要了一大盆白切羊肉和一瓶瀚州著名的烈酒青陽魂大快朵頤,酒足飯飽之後倒頭就睡。
但他本性裏的警覺並不會因為喝多了酒而減輕。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他忽然在睡夢中意識到有人走進了他的房間,立刻睜開了眼睛。進來的是雪香竹,她看見雲湛睜開眼睛,歎了口氣:“看來不管睡著了還是醒著,想要偷襲你都不太容易。”
雲湛也跟著歎了口氣:“看來貴教不管是教主還是教長,都不大有男女分別的概念。當年你們的教主看著我洗澡,還要跟我說:‘因為河絡和羽人不能通婚,所以我現在相當於是在看著一隻掉光了毛皮的猩猩。’”
雪香竹嫣然一笑:“其實我和她的感覺倒也差不多……說正事吧,接下來需要你幫忙了。”
“出什麼問題了?”盡管雪香竹依然帶著笑容,雲湛還是從她的眼神裏看出了一絲焦慮。
雪香竹十分罕見地躊躇了一下,最後還是開口說:“都到了這種時候了,有些事情還是應當讓你知道。這次我帶你來丹顏,就是想用你來做後手:假如我無法找到我想要找的那個人,你們天驅裏也有人可以幫得上忙,而且正好就在丹顏附近。”
“所以,你想要找的那個辰月教徒並不在?”雲湛問。
“那個人並不常駐丹顏,隻是很湊巧,按照計劃,他會在近日裏途經此處。”雪香竹說,“但是發生了意外,他在半路上被人殺死了。”
“不會又是那個力大無窮的傀俑吧?”雲湛反應很快,“算起來,這是他殺掉的第六個辰月教徒了。”
“還能是誰呢?”雪香竹看來有些無奈,倒並不顯得憤恨,“就在前幾天,一批從宛州過來的行商遭遇了馬賊,我所要找的那位辰月長老原本假扮成行商混在商隊中,不得已出手幹掉了馬賊,卻沒有料到,那個傀俑一直跟蹤潛伏著,利用他全力催動秘術的時候突然偷襲,最終殺死了他。不過這一次,我們總算有了現場的目擊者了,那些行商給出了一些有趣的證詞。”
說到這裏,她有意地住口,目光炯炯地盯著雲湛。雲湛立刻明白了她想要表達什麼:“我猜想,這位長老在被殺之前一定和傀俑有過對話,並且喊出了他的名字,是麼?那個名字應該是風靖源,對吧?”
“所以你看,你也不必老是嘲笑我事事對你隱瞞了,風蔚然先生,”雪香竹把“風蔚然”這三個字念得格外重,“大家彼此彼此,都有自己的小秘密。”
三、
密集的馬蹄聲就像暗夜裏的戰鼓,從四麵八方洶湧而來的火光猶如死神的引路燈。夏中明抱著頭倉皇逃竄,卻發現無論逃到哪裏,都躲不開馬賊的追擊。身邊的同伴們一個個倒下,身首異處。最後,一匹黑色的高頭大馬衝到了他身前,騎在馬上的馬賊高高舉起彎刀,向著他的脖子猛砍下來。頭顱飛在夜空中的時候,夏中明看見自己無頭的身軀像一棵被砍倒的大樹一樣,撲倒在荒草中。
和前幾天一樣,他從這個不斷重複的噩夢中大汗淋漓地醒來,發現雖然夜色還深沉,自己卻已經再也睡不著了。他隻能披衣起床,離開這間充滿了牲畜臭氣的便宜客棧,坐在丹顏城黑漆漆的街頭,身體止不住地顫抖。
其實真實的情形並沒有那麼糟糕,那天晚上,馬賊並沒有殺死幾個人就被樊老四一舉滅殺了,其後出現的那個被稱為“傀俑”的怪人也隻殺了樊老四一人而已,但那一天晚上的種種怪誕與血腥還是深深印刻在夏中明的心裏,讓他不斷承受夢魘的折磨。
“要不要來一口?”耳畔忽然響起一個人聲。夏中明偏頭一看,是一個銀色頭發的羽人,手裏拿著一個蠻族人喜歡的銀質酒壺,臉看上去還算和善。
“謝……謝謝。”夏中明接過酒壺,不管三七二十一灌了兩口,青陽魂的辣味讓他咳得涕淚交加,但咳過之後確實感覺好多了,身體也不再發抖。
“別客氣。”羽人說,“我也遇到過馬賊,知道被一大幫拿著刀子的凶神圍起來是什麼樣的感覺。你們的事兒已經傳得整個丹顏的人都知道了,不過能活著離開,連貨物都沒怎麼丟,實在算是很走運了。”
夏中明點點頭:“沒錯,雖然我被嚇得夠嗆,夜夜做夢被馬賊砍掉腦袋,但醒過來之後,摸摸自己的腦袋還在,就覺得還算幸運了。”
“而且就連你們的記憶都還在,除了受了點驚嚇之外,別的什麼都沒有損失。”羽人說,“說起來,那個秘術師也夠厲害的,居然懂得怎麼消除別人的記憶,幸好那個奇奇怪怪的什麼什麼俑救了你們。”
夏中明的臉上多了幾分悲戚:“叫做傀俑。其實,如果樊老四就是要我們忘記他,那也是應該的,畢竟我們這麼多人的命都是他救的。不過眼看著樊老四用用秘術就幹掉了那麼多馬賊,誰也想不到一個傀俑竟然會比他還強。”
說到這裏,他的手忍不住又有一點抖,羽人把酒壺再遞給他,他又喝了一大口,蒼白的臉上多了幾分紅潤。羽人拍拍他的肩膀:“其實我還有點好奇呢,那個什麼什麼俑到底長什麼樣,真的像他們說的那樣,完全就是個人造出來的木頭疙瘩嗎?”
“沒有人敢靠近看,但我們都聽到了傀俑和樊老四的對話。”夏中明說,“聽樊老四的意思,那個傀俑好像身體是人造出來的,但是頭顱來自於一個活人,叫風靖源,他還認得那張臉。”
“認得那張臉?那可很巧了呀。”羽人說。
“可不是嘛。”夏中明說,“樊老四是來自於一個叫辰月的組織,風靖源原本屬於一個叫天驅的組織,似乎這兩個組織老是打架,所以樊老四見過他。那個風靖源的臉看上去木木的,就像是得了離魂症一樣,但聽到樊老四提起這些過去的事情時,居然還有一點兒反應,就像是活人時候的記憶還沒有完全消失。”
“還沒有完全消失……”羽人若有所思,“他們還說了些什麼嗎?”
夏中明努力回憶著:“我記得樊老四還提到了風靖源的一個老朋友。”
“哦?什麼樣的老朋友?”羽人也喝了一口酒,看似漫不經心地問。
“他說風靖源過去是一個很孤僻的人,即便是在天驅裏很有地位,也並沒有什麼朋友,唯一的一個摯友姓雲,卻偏偏死在了辰月的手裏,而且是因為被樊老四重傷才導致死亡的。所以樊老四死前一直在說,這就像是天命的循環,他死在風靖源手裏沒有什麼遺憾的。”
“姓雲的朋友……”羽人重複了一遍,令人不易察覺地輕輕咬了一下嘴唇,“好啦,謝謝你講的故事,既然大難不死,就好好活下去吧。”
他把還沒有喝空的酒壺塞到夏中明的手裏,帶著酒氣搖搖晃晃的離開,身形很快消失在丹顏城幽深黑暗的長街之中。
天明之後。
雲湛和雪香竹已經離開丹顏,繼續南行。他們的目的地距離丹顏大概一天半的路程,是一個叫做棘馬的蠻族小部落,大約隻有不到一千的人口。這樣的小部落在戰爭年代是根本沒有辦法生存的,往往不得不不斷地合並以壯大勢力保護自己,但到了和平年代,往往又會不斷地分化出來追尋自己族人的利益。這樣的分分合合也算是九州曆史的一種縮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