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麵具與謊言(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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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距離南淮城隻有幾十裏地的山穀深處,竟然藏著兩個傀俑。這實在是太出乎人意料了,但仔細想想之前拿起凶殺案的細節,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雲湛細細審視著這兩個傀俑,他發現它們的製造技藝近乎完美,如果單純隻看外表,至少以他的眼力根本看不出來這是兩個人造的人偶。臉型、五官、皮膚、毛發、痣和小傷疤……每一處細節都無懈可擊。回想起先前從英途那裏得到的與偃師技術有關的知識,以及他親眼所見的英途製造出的那個粗糙的半成品,他可以肯定,製造出眼前這兩個傀俑的,一定是一位大師級的高明偃師,絕不是天驅辰月當中那些缺乏天賦的偃師所能比肩的。

“可惜你們現在不能動。”雲湛看著男性傀俑的眼睛,“不然我真想和你們聊聊天,甚至於打上一架,看看你們製作得到底有多精細,是不是能和我父親相媲美……”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足幾乎快要凍僵了,進屋之後因為注意力完全被傀俑所吸引,他甚至忘記了生火。他在屋後找到了柴火,也找到了屋內生火用的壁爐,點燃壁爐之後,再到廚房裏看到了還有半缸水的水缸,翻找出了米麵、雞蛋、油鹽醬醋鍋碗瓢盆等物。雲湛煮了一鍋糙米飯,又炒了一盤雞蛋,雖然很簡單,在這樣一個迷失於山中的寒冷冬夜,已經不啻於宛南酒樓的一桌酒席了。

吃飽喝足之後,渾身上下都暖了起來,雲湛舒服得簡直想要像隻貓一樣趴在壁爐邊就睡,但他忽然想起一個關鍵問題:傀俑是不需要吃東西的,這個屋子裏怎麼會有廚房、怎麼會有米麵雞蛋之類的食物呢?這些食物總不能是拿來喂貓的吧?

想到這裏,他一下子顧不上濃重的睡意,決定先細細查看一下這座小木屋。木屋的結構很簡單,除了他剛才烤火吃飯的堂屋以及一個廚房之外,其餘還有兩個房間,都沒有上鎖,舉著蠟燭走進其中的一個房間,他看到了一張單人木床,床前的一張小桌子和一個衣櫃,桌子上還放著一麵銅鏡和一把梳子。所有家什的做工都有些粗陋,肯定不是出自專業的木匠之手,應當是住在木屋裏的人自己打造的。

看到那麵銅鏡和梳子,雲湛想到了些什麼,他把蠟燭放在桌上,拉開了衣櫃門。衣櫃裏果然放著幾件衣服,雖然並不多,但都是女子的衣物。再仔細清點一下,可以發現上層的衣物大概是給正常身量的成年女性傳的,但再往下衣物卻越來越小,最小的隻適合給兩三歲的女童穿。

這說明了什麼呢?雲湛想,難道是有一個兩三歲左右的女童,在這個木屋裏一直生活了至少十多年,直到長成成年人?身軀能夠長大,這個女童應該是活人,木屋裏的火爐、灶台、柴火、食物調料等等無疑也是為她所準備的了。可是,是誰把她一路養大的呢?是那兩個一動也不動的傀俑嗎?

一個山穀裏的小木屋,一個女童,兩個傀俑,而且是兩個製造工藝非常高明的傀俑,這事兒著實透出一絲神秘。雲湛本來想徹徹底底地把房間裏檢查一下,但夜間隻能靠蠟燭照明,不大方便,他一向想得開,幹脆決定先睡一覺,第二天起床再說——反正兩個傀俑也跑不了。

燃著爐火的木屋很溫暖。雲湛躺在陌生人家裏的陌生床上,按道理應該十分警覺,但不知道為什麼,門外板凳上那兩個紋絲不動的傀俑給了他一種很奇怪的安定感,就好像它們能夠替他站崗守門似的。他睡得很沉,幾乎沒有做夢。

醒來時天已經亮了。雲湛慢悠悠來到堂屋,兩具傀俑還是昨晚的姿勢,並沒有半點改變,可見它們的確是沒法動了。雲湛回憶著英途告訴他的關於傀俑的知識,猜測這兩個傀俑大概是失去了動力,也就是說,嵌在它們身上的星流石碎片失效了,或許是由於時間太長,碎片裏蘊含著的能量消耗殆盡的緣故。

另一方麵,昨天晚上雲湛看到那堆女孩的衣服時,腦子裏就隱隱約約聯想到了一些什麼,但困勁發作沒有仔細去想,現在頭腦清醒了,他也明白了昨晚一直跳動著的那個念頭是什麼——那具身份不明的女屍!當時一共發現了四具屍體,其中三具已經確認是辰月教的三位偃師,剩下那個年輕女子卻身份不明,而且隨著屍體很快被搶走,就連追查一下她的身份也不可能了。

現在想起來,那具屍體極有可能就是這個山中閨房的女主人。然而她為什麼會和三位偃師死在一起,卻相當讓人費解。

此外,事後搶屍的又會是誰呢?會不會是這兩具傀俑、假設當時它們的星流石能量還沒有完全耗盡?那樣的話,撞塌牆壁,用蠻力殺人,就正好吻合了。

看來還得細細搜查一下這座木屋……以及木屋之外,因為雲湛一下子想到了,假如如他所猜測的,女屍就是木屋裏唯一的活人而兩具傀俑就是搶屍者,那麼,他們搶回屍體之後,總需要找一個地方安置屍體吧?

雲湛走出木屋,在附近轉悠了一大圈,試圖找到一座墳包或者哪怕僅僅是曾經被挖掘過的土地,但讓他失望的是,並沒有發現類似的痕跡。他又回到小木屋裏,想看看傀俑們會不會把屍體埋在屋子裏或者藏在屋裏的某處,結果仍然是一無所獲。

這不應該。雲湛想,盡管還沒有證據,但這一次我覺得自己的直覺沒錯,木屋裏的女孩應該就是第四個死者,她的屍體應該已經被運回來了,就在這裏,就在木屋附近,就在山穀某處。

他重新離開木屋,加大了搜索範圍,反正大不了在這裏再多耗一天,晚上繼續在木屋裏歇宿。他抱著這種破釜沉舟的氣概,繼續向山穀更深處走去,在經過一條已經基本幹枯的小溪時,忽然在溪畔的泥地上看到一根骨頭。他連忙奔過去,蹲下身查看,判斷出這應該是人類的脛骨。

為什麼這裏會出現一根人類的脛骨?雲湛站起身來,左右張望,看到距離小溪不遠的一處山坡上有一個疑似人工壘起來的石台,他有點兒明白了,向著石台走了過去。

越是走近,越能看出這個石台明顯是人工搭起來的,而且形狀略有些奇怪,既不是規則的方形,也不是規則的圓形,倒是顯得有幾分扭曲,但那種扭曲的姿態雲湛看著很眼熟。他心裏一凜,知道自己已經快要接近答案了。

爬上山坡,來到了石台上,沒錯,這個石台果然是壘成了一個古怪的不規則多邊形,那是九州天空中的一個星團的形狀,而這個星團,正是辰月教的標誌。在石台的上方,也正是雲湛所期待看到的:一副散亂的人類骸骨,上麵的肉早已被野獸蟲鳥吃得幹幹淨淨,而這副骸骨並不完整,少了幾根骨頭,其中就包括一根左腿脛骨,應該就是雲湛先前在溪邊看到的那根,可能是被野獸叼到那裏的。

——雲湛所找到的,是一個天葬台,辰月教的天葬台。

雲湛和辰月教打了這麼多年的交道,對辰月的一些行事習慣還是有所了解的。辰月教徒一向認為自己的靈魂和肉體都歸真神所有,所以對於自己死後的肉身會如何並不是太在意,也從來沒有硬性規定過任何喪葬或者處理屍體的方法,但在教內,確實有一批人,一直延續著天葬的傳統,意思大概是“我們的肉身來自於神的恩賜,死後也將它還給神。”

眼前的天葬台,正是辰月教中這部分人用於處理教徒屍體的方式,其重要的標誌就是形狀,完全按照辰月徽記的星團形狀來搭建。

“這到底表示什麼?你也是個辰月教徒嗎?”雲湛看著眼前這副女子的屍骨,忽然間感覺事情越來越複雜了。

他細細驗看了屍骨,並沒有找到任何特異之處,也不想就此破壞一個辰月教徒的安眠,於是並沒有動這具屍骨,沿著原路返回了木屋。在此過程中,一個大致的事件輪廓被勾勒出來了:這個年輕女子大概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就和兩個傀俑共同在山中小木屋裏生活。出於某些原因,若幹年之後,她和三位辰月教的偃師死在了一起,屍體被運到了南淮城衙門的殮房。兩個傀俑尋找著女子的蹤跡,追到了衙門裏,打死打傷若幹人之後把女子的屍體搶走了,至於三位偃師的屍體是被他們帶走的還是被別人趁亂帶走的現在還不清楚。

所以,搶屍的事情其實和風靖源無關,他先前的猜想是錯誤的。

這之後,兩個傀俑把女子的屍體按照辰月教的習俗放在了天葬台上,自己返回了木屋。在星流石碎片地的能量耗盡之後,他們也再也不能動彈,就這樣默默地坐在木屋裏,等待著那個永遠也不可能回來的逝者。

這麼一想,倒還是個有點悲傷的故事呢,雲湛想著,然而故事裏依然有很多不清不楚的地方。這個女孩是誰?兩個傀俑是誰製作的?他們為什麼遠離世人在這個山穀裏居住那麼多年?女孩為什麼會和三位偃師死在一起?下手殺害他們的是風靖源還是其他人、甚至會不會可能是女孩殺死了三位偃師後再自殺偽裝現場?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

這一連串的疑團,隨著女孩變成了一具白骨,其中的很多線頭都已經斷掉了。現在擺在雲湛眼前的,就剩下這兩具栩栩如生的傀俑了。這一男一女兩個傀俑,應該是按照夫妻的模式來設計的吧?雲湛猜想著,他們年齡差不多,相貌也都很好,如果是夫妻的話,也算得上是郎才女貌了,不知道當初製作它們的偃師是憑空描摹出的這兩張麵孔呢,還是按照真人的臉和身軀仿製的。當然,現在至少男性傀俑已經不夠完美了,它的小臂上被雲湛這個沒禮貌的不速之客切開了一個大口子……

想到這裏,雲湛的目光不自覺地看向了傀俑手臂上的斷口,他忽然發現,在傷口的上端,袖子遮蔽住的地方,好像隱隱露出一點什麼紋路。他把傀俑的衣袖向上卷了卷,那個紋路清晰地呈現出來,原來是一個紋在手臂上的紋身,大部分在上臂上,小部分在小臂。而這個圖案十分有趣,是一條龍,或者說得確切一些,人們想象中的龍。畢竟到現在為止,還並沒有可以確切采信的和龍有關的記錄,但這並妨礙人們用自己的頭腦去描繪心目中龍族的形象。

此刻出現在雲湛眼前的紋身,就是一條符合大多數人想象的龍:長如蛇的身軀,近似鱷魚般的頭部,像鹿角一樣頭上的龍角,巨大凶惡的爪子,渾身覆蓋著鱗片——反正就是取材於各種不同的現實存在的動物。這個龍紋身的手工非常精湛,整條龍仿佛是活的一樣,似乎隨時可能從傀俑的手臂上飛走,翱翔於雲天。

奇怪,這條龍我絕對沒有見過,但為什麼會感覺很熟悉?雲湛想著。沒有見過,但可能是聽說過,從別人那裏聽說過相關的描述,而且……似乎還是一個和我也稍微有點關係的人。可是到底是誰呢?手臂上的龍紋身,手臂上的龍紋身,木屋裏的傀俑,和傀俑一起生活的女孩,辰月教的天葬……

辰月教!仿佛一道火光在腦海裏點亮,雲湛終於從記憶深處挖掘出了和這個龍紋身有關的故事,並且捎帶著,他也似乎有點猜到坐在板凳上的另一位女性傀俑的原型是誰了。

“抱歉,失禮了。”雲湛對著女性傀俑嘟噥著,“反正你是假人,不是真的,我也絕不是要占什麼便宜,但這件事真的很重要,我必須得看一眼……抱歉抱歉……”

他囉囉嗦嗦了一通除了他自己誰也沒法聽到的廢話,最後還是咬了咬牙,掀開了女傀俑的衣領。果然,在傀俑的鎖骨附近有一道斜長的奇怪傷疤,竟然呈現出金子一樣的金色光澤。

“沒錯了。果然是你們倆。”雲湛長出了一口氣,“這太難以置信了,當年死了兩個,現在冒出來兩個一模一樣的傀俑。你們是在玩布袋戲麼?”

二、

今晚的麵攤生意很冷清。也許是因為今夜的北風刮得特別大,天氣特別冷,許多擺攤的人都早早收攤,更別提出來吃宵夜的食客了。但是歪嘴禿頂的老攤主仍然在寒風中守著他的爐子和鍋,似乎隨時準備著會有一個潦倒的窮漢坐到攤子前,要上一碗加了幾片土豆的清水煮麵條,然後玩命往碗裏加不要錢的辣椒油。

到了深夜大約歲時之初的時候,總算等來了今夜的第一個顧客。來人是一個銀色頭發的羽人,像老熟人一樣往攤子前的板凳上一坐:“大家都是天驅,打個折吧。”

老頭抬眼看了看羽人:“總共就兩個銅錙一碗,我怎麼給你打折?打五折麼?你可真是太狠了,雲湛,都不給人留條活路。”

雲湛笑了笑:“任非聞,任先生,光是你身上那根煙杆,就能在南淮城換上半座宅子了。倒是我是真窮,一個銅錙也得好好算計。”

名叫任非聞的攤主也笑了起來:“好吧,說不過你。看在你那麼窮的份上,我免費請你吃一碗。”

結果雲湛免費吃了三大碗,每一碗都放足了辣椒,辣得他嘴唇發紅倒吸涼氣。最後他把碗一放:“飽了飽了!還是咱們天驅有友愛精神,絕不會讓任何一個同僚餓死!”

任非聞不動聲色地聽著雲湛胡言亂語,又給雲湛盛了一碗麵湯,這才說:“我早就和他們說過了,把我放在這兒監視根本就是笑話,雲湛是什麼人,怎麼可能看不出來?但他們非要我來,我隻好做個樣子給他們看看。瞧,現在我還虧了三碗麵。”

“老實說,天驅裏的很多人,在我的眼裏還不如一隻香豬聰明,您老算是位數不多的例外。”雲湛雖然在說玩笑話,卻也不乏真誠,“我也猜到你大概是抹不開麵子才勉為其難來這兒轉悠轉悠,所以一直沒有說破,反正南淮城是個好地方,權當是用我做由頭給你找個養老曬太陽的好地方。不過,今天來找你,實在是有事需要你幫忙。”

“這可真是難得了。”任非聞說,“根據我得到的消息,你已經和英途會過麵了。和偃師有關的一切,她知道的遠比我多;和你的親生父母有關的事情,她知道的同樣比我多,那你來找我是想打聽什麼呢?”

“想找你問一件天驅的舊事,大概發生在十七八年前的舊事。”雲湛說,“那件事我過去聽說過,但並沒有太在意,其中的很多細節都不清楚。你是我所能找到的離我最近的天驅了,所以來求求你。”

任非聞有些意外:“哦?天驅的舊事?你居然會關心這種事。是什麼?”

“我想知道當年那個和辰月教長同歸於盡的女宗主的詳細情況,尤其是她是怎麼死的。”雲湛說。

任非聞更加意外:“女宗主?你是指仇芝凝?你想打聽仇芝凝和辰月教印皓的那一戰?”

“沒錯,就是他倆。”雲湛說。

“這可連我都沒想到了,那件事應該和你現在在調查的案子毫無關係才對……不過,反正都被你蹭了三碗麵了,也不差多講一個故事。”

二十多年前,天驅和辰月各自出現了一位傑出的人才。天驅這邊的是女性武士仇芝凝,盡管隻有三十餘歲,卻已經成為了天驅的副宗主之一——在天驅中地位僅次於七位宗主。她不僅僅武藝高強,勝過絕大多數天驅中的男人,而且天生有著非常罕見的體質:對秘術的抵抗能力比一般人強得多。由於擁有這樣的體質,在和辰月教的秘術師作戰時,她受到的傷害會比一般人小,自然也就成為了令辰月十分頭疼的勁敵。

而在辰月教那一邊,也有一位年齡相近的出色人物足以和仇芝凝並駕齊驅,那就是辰月陽支的教長印皓。在辰月教的陰陽寂三支中,陽支的作用是負責各種日常事務,尤其是對外事務,講得通俗一點就是和別人打架。而印皓年紀輕輕就能做到陽支的教長,顯然在打架方麵有過人之處。事實上,印皓算得上當時九州能排到前五位的頂級的秘術師,而且一向心狠手辣,下手絕不留情,至少有數十位天驅高手死傷在他的手下。這個生性狂傲的家夥,還在自己的手臂上紋了一條人們想象中的龍,用意自然是誇耀自己的強大,能夠和傳說中的龍族比肩。

而仇芝凝由於天生的對秘術的抵抗能力,成為了除了不輕易出手的幾位大宗主之外、唯一一個能夠和印皓相抗衡的天驅,兩人針尖對麥芒,交手過若幹次,相互之間的勝負都很微弱,誰也奈何不了誰。但是天驅和辰月雙方都知道,誰能夠先拔除掉對方的這根尖刺,誰就能在大勢上占據上風。

為此,至少天驅這邊是製定過一些計劃的,希望能夠排除其它的天驅武士和仇芝凝合作,一起殺死印皓,但這個計劃卻被仇芝凝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我隻會和他單挑。”仇芝凝冷冰冰地說,“你們想要一擁而上,就別叫我,我不奉陪。”

“這不是你和他之間的私人恩怨,不是街頭小流氓的好勇鬥狠。”向她傳達命令的另一位副宗主強忍著怒氣說,“這是天驅和辰月之間的戰爭!”

“對我而言都一樣。”仇芝凝翻了一個非常好看、堪稱嫵媚的白眼,“我就是要和他好勇鬥狠,我就是要和他決出勝負,你們覺得像小流氓就像吧。不行的話可以把我逐出天驅,我沒意見。”

另一位副宗主被噎得也想翻白眼,但最終還是不得不妥協了。畢竟仇芝凝這樣的人才實在難得,而且除了在和印皓的對決這件事上倔強了一些之外,其他方麵,她仍然是一個出色的忠誠的天驅。

“就當是陪一個不聽話的小頑童做遊戲了,”那位副宗主後來苦笑著說,“雖然代價略大,但總是兩害相權取其輕吧。”

辰月那邊是否也經曆了這樣一個陪不聽話的頑童做遊戲的拉鋸過程,任非聞不得而知,但能夠肯定的事實是,也從來沒有別的辰月教徒和印皓一起聯手圍攻仇芝凝。雙方似乎達成了一種默契,這兩個人可以隨意地殺對方組織裏的任何人,但彼此之間必須是一對一的公平對決。

仇芝凝和印皓就這樣打打殺殺了好幾年,直到距今十七年前的那個悶熱的夏夜。由於這兩個人在各自的組織裏地位特殊,從來不會有人去監控他們的行蹤,所以也就沒有任何人知道,為什麼他們倆會齊齊出現在宛州的心髒——南淮城,有為什麼會不合常規地當著若幹名天驅武士和辰月教徒的麵大打出手,並且就在眾目睽睽之下同歸於盡。這一幕發生得太快,就連兩邊已經做好了準備火並的看客們,都萬萬沒有想到。

“你說的這些天驅和辰月的看客,是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裏的?”雲湛問。

“是為了一樁不太值得一提的小事,連我都忘了具體的情由了。”任非聞說,“好像是和一份辰月想要拿到的秘密情報有關。總而言之,天驅跟蹤者著辰月,兩撥人在南淮城裏的一座閑置的空宅裏狹路相逢。但他們還沒來得及開打,仇芝凝和印皓就出現在了他們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