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陰謀與陷阱002(3 / 3)

這一天剩下的時間裏,雲湛看著雪香竹隔一段時間換一個位置,在姬映蓮的院子裏淋著冬雨執著地找尋著,光是看著都覺得自己身上在發冷,而肚子在提著抗議。但雪香竹仿佛完全沒有感覺,隻是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對星辰力的尋找上。

冬天的越州山區太陽下山很早,黑暗很快籠罩天地。當最後一絲陽光的些微光亮也完全消失的時候,雲湛注意到,雪香竹的肩膀一下子繃緊了,看來是捕捉到了一些什麼。雲湛先是有點兒不太明白,緊跟著想通了:白晝的時候,太陽的星辰力太強,可能會有所幹擾。所以到了夜晚,當太陽星辰力減弱之後,雪香竹才能真正找到她想要找的東西。

雲湛打起精神,全神貫注地留意著雪香竹的動向。隻見她邁著十分緩慢的步子,一步步向著院子的東南方向走去,直到完全走出院子。雲湛恍悟:原來姬映蓮的秘密根本就隱藏在這座宅院之外,難怪那些先來的人怎麼找也沒有收獲。

他依舊非常警惕,盡量和雪香竹保持著足夠安全的距離,跟隨在後麵,跟著雪香竹走上了東南方向的一條山路——先前客棧老板娘聞珍告訴過他,那條路通往廢棄的礦坑。

礦區裏一片死寂,也沒有絲毫燈光。礦都被采光了,這裏不再有任何價值,成為真正意義上的廢墟,就連那些隨著礦主們撤離而廢棄掉的采礦工具、立井、支護、提運滑輪等等都被拆走了。除了曆年采掘留下的一個又一個仿佛能直通地底的深洞之外,就隻剩下一些早已糟朽破爛的礦工居住的簡陋木屋了。

雪香竹就走進了這樣的一間破木屋,看樣子能容納五六十名礦工在此睡覺。雲湛擔心在這樣的靜夜裏讓雪香竹聽到腳步聲,不敢再靠近,隻能躲得遠遠的等待著。但雪香竹這次進去的時間出乎意料地長,足足一個來對時都沒有重新走出來。正當雲湛開始有些擔心她的安危時,雪香竹的身影終於出現。她像一個暗夜中的幽靈,離開那座看上去在風雨中搖搖欲墜的破舊木屋,一步也不停留,向著礦區出口方向走去,看來是不打算繼續在這裏搜尋了。

看來雪香竹已經在木屋裏找到了她想要找的東西,雲湛想,接下來輪到我了。

等到雪香竹的背影完全消失在夜色裏,雲湛才從藏身的一輛廢木車後麵鑽出來,貓著腰快速鑽進木屋。木屋的屋頂早已千瘡百孔,此刻屋裏到處是水,一些斷折的桌腿之類的物件在水麵上漂浮著,尚未倒塌的牆上已經長出了許多蘑菇。雲湛不顧積水髒臭冰涼,蹲下身子在水裏細細尋找,果然找到了一個隱藏在牆根處的機關,被偽裝成了一塊從地麵凸起的石塊。搬動機關之後,地下一陣哢哢作響,隨即裂開一個洞,一個類似井口一樣的出口升了起來,剛剛好比積水更高,設計倒是頗為巧妙。雲湛朝著井口向下望了一眼,發現下麵並不是很深,再估摸了一下寬度,比自己的身體寬出不少,於是果斷地跳了下去。

下方仍然是一團漆黑。雲湛點燃火折子,慢慢摸索著前行,發現自己身處於一條長而曲折的地下通道中,而這個地道剛開始的方向是向下的,越到後麵卻一直不停向上,相對地麵的高度甚至已經遠遠超過了出口處的小木屋。雲湛意識到了這是怎麼回事——這個地道其實是一直朝上通向山腹中的。

沿著通道向前轉過幾個彎之後,眼前豁然開朗,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大廳,大廳的石牆上和頂壁上鑲嵌有不少用於照明的熒光石,連火把蠟燭之類都用不著了,這就是他想要尋找的那個隱藏起來的秘密地點——一個位於挖空的半山腰中的秘窟。雲湛把火折子吹滅,稍微適應了一會兒熒光石的亮度之後,總算看清了秘窟的全貌。他站在原地,揉了揉眼睛,確認自己的眼睛沒有壞掉,然後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這個死老頭……還真是拚命呢。”雲湛對自己說,“十七年的工夫,果然能做很多事情了。”

在他的眼前,在這個山腹中的秘窟裏,竟然停放著足足有超過三百具的傀俑!

對於雲湛而言,這輩子一共就隻見過四個半傀俑:風靖源、冼文康、南淮城山穀裏那兩具仿製品,以及那個英途製造出來的會學狼叫的半成品。此時此刻,一下子冒出這麼一大片有如沙場點兵般的傀俑群,對他而言著實算得上不小的衝擊。

好在這些傀俑都完全不能動彈,不知道是沒有安裝星流石碎片還是安裝了但能量耗盡了。他走下台階,進入到大廳裏,開始細細打量這些傀俑。他發現這些傀俑彼此之間的差異頗大,有些十分精細,單從外表來看可以和風靖源冼文康相提並論,稱得上藝術品;有些相對粗糙一些,但整體還是幾乎和真人無疑,隻是細節上有所欠缺,假如不仔細看,倒也可以混充真人;有些就差得有點遠,眼睛好似玻璃珠子,嘴型十分奇怪,四肢比例也很不自然。

不對啊,雲湛想,姬映蓮這老家夥是在湊人頭趕工麼?怎麼會不同的傀俑之間手藝差別那麼大?他來到一個與其說是人形傀俑、不如說更像穿了衣服的猩猩的傀俑麵前,仔細端詳,發現傀俑的脖子上有一塊小小的花紋,掀開衣領一看,那塊皮膚上紋了三個字:南宮晟。

南宮晟?南宮晟?這個名字好熟。自己近期一定在什麼地方聽到過。雲湛盯著這三個字,思索了好一陣子,忽然一拍腦門,反應過來。那是在北都城的時候,英途對他說過的話:“我先前說,我是這個時代的天驅中唯一一個偃師了,這話說的不確切,我是活著的唯一一個。還有兩個已經死去了,一個名叫南宮晟的,算是我的師父,年紀太大病死了;另一個就是你的父親雲謹修。”

毫無疑問,傀俑皮膚上紋著的這個南宮晟,就是英途的師父,那個老病而死的天驅偃師。這很可能是他標記自己作品的一種方式,在傀俑的皮膚上紋上一個獨一無二的紋身,就像書法家或者畫家的落款一樣。

於是問題來了,南宮晟製作的傀俑,怎麼會出現在姬映蓮的秘窟裏麵呢?

大概隻有一種可能了,雲湛想,我剛才感覺那些傀俑不像同一人做出來的,這種感覺是對的。這秘窟裏超過三百個的傀俑,隻有一部分是姬映蓮親手製作的,剩下的可能都屬於其他的偃師,是姬映蓮偷來或者搶來的。這些傀俑弄到手裏,多半是用來進行實驗的,而這樣的實驗應當和關著盲一空靈魂的鐵盒有關。

姬映蓮到底是想要做什麼呢?

雲湛正在揣度著,耳朵裏卻忽然聽到身後地道的入口處隱隱傳來一陣異響。他猛然驚覺,轉身以最快的速度狂奔過去,但卻還是晚了一步。轟隆隆一陣巨響,木屋地道出口處的機關被破壞了,上麵似乎是被壓上了極為沉重的石塊之類的重物。雲湛連吃奶的勁都使出來了,上方的重物卻紋絲不動。

他被關在了這個山中秘窟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