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十四支弓箭仿佛組成一張不遜於天羅刀絲陣的羅網,從高空和地下兩個方向一同射向十一。這十四支箭,幾乎凝聚了這個時代九州的最強弓術,即便是十一,也無法躲開。
他已經盡力做出了閃避的動作,身形也比一般人的速度要快出很多,但哢擦哢擦幾聲輕響後,塵埃落地,所有人都看得分明,他的左肩、右胸、左側小腹和雙腿上都中了箭。最觸目驚心的是,他的右側麵頰上也中了一箭,由於這個頭顱是直接食用的風靖源得活人頭顱,這一箭穿透麵頰後,血湧如注,整張臉也因此變得畸形怪異,醜陋不堪。
然而,並沒有任何一箭擊穿了大腦,也沒有任何一箭刺穿心髒。十一的身體盡管遭受了重創,卻仍然還活著。
“你們太天真了。”隻剩下半邊臉完好的十一,露出了半個近乎恐怖的邪惡笑容,“演技確實夠完美,連我都被騙過了,我還真以為你要殺了雲湛呢。不過,你們高估了自己的箭術,盡管距離殺死我就隻差那麼一點點,但終於還是差了,做不到十分就等於是零。”
雲湛剛才射箭時傾注了全力,以至於落地都沒有站穩,重重摔在地上。此刻他半坐於地,臉上的神情顯得十分失望,看得出來,他對剛才那聯手一擊原本充滿把握,卻沒想到十一竟然能在如此絕境中還護住兩處要害。而這一擊不能奏效,也就不會再有第二次機會了。
“竟然連九箭連珠都殺不死他……功虧一簣啊。”木葉蘿漪歎息一聲,“走吧,趁著還有力氣,我們趕緊突圍撤離。”
“不太對。”安學武說,“你看看那家夥的表情。”
蘿漪扭頭看向“血羽會殺手”,果然,此人絲毫也沒有顯得失望、沮喪或是緊張,相反的,目光中透出一種勝利者的得意。他衝著十一輕蔑地努努嘴:“臉上挨了一箭,還會低頭麼?”
十一一怔,急忙低頭看去,隻見他的雙足不知何時已經被一種鎖鏈一樣的東西牢牢捆住。這種鎖鏈呈現出和泥水差不多的顏色,不仔細看甚至無法分辨。十一趕忙用力掙紮,但以他的力量,竟然都無法掙斷那條細細的鎖鏈,卻反而被越捆越緊。
而在他的對麵,“血羽會殺手”已經加速向他疾衝過來,雲湛、蘿漪和安學武三人雖然不明白此刻的變故究竟是什麼,但卻仍然像先前那樣,無條件地信任自己的同伴,各自使出全力為“殺手”清除掉上前阻擋的傀俑們。轉瞬之間,“殺手”已經來到了十一身前數尺的距離。
“你以為我受了這點傷就會輸給你?”十一的半張臉依舊獰笑著,“就算腳不能動,我的力量還是遠強於你!”
他左手握拳,右手化掌,目光追隨著“殺手”的步伐,隨時準備出手。
“殺手”距離十一已經隻有一步之遙,十一仍然紋絲不動,看樣子應該是在算計敵人的動作和速度,隨時準備給出致命一擊。
然而,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出現了:“殺手”突然間停住了腳步,就像一根木樁一樣定在了原地,剛剛好是十一揮拳達不到的距離。
這樣高手比拚中出現的頑童過家家般的場景,不隻讓雲湛等人一頭霧水,十一自己也有些不知所措。他全神貫注地盯著“殺手”,不知道對方在搞什麼花招。
正當所有的人的注意力都被“殺手”吸引過去的時候,一名守護在十一身後的女性傀俑突然間踏上前一步,抬起右臂,從後背對準了十一的心髒部位,袖口處倏忽間閃過一片銀光,嗤嗤幾聲幾近細不可聞的輕響後,十一張口結舌,臉上露出了不敢相信的表情,身體卻軟軟地跪倒在地上,繼而撲通一聲臉朝下撲倒。而隨著十一的倒地,他所召喚而來的傀俑們似乎也失去了魂魄,全都呆立在原地,不再有任何行動了。
蘿漪和安學武麵麵相覷,即便以這兩人的智慧,一時間也不容易理清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但雲湛卻已經邁開大步向著那個偷襲了十一的女傀俑跑了過去。
“師娘!”雲湛興奮地喊叫著。
女傀俑臉上露出溫柔的笑容,迎向了雲湛。而蘿漪也明白過來,這並不是一個傀俑,而是活人。這個麵容美麗溫婉、充滿優雅氣質的女人,就是雲湛的師母風亦雨。
站在一旁的“血羽會殺手”也脫下外袍,扔掉了外袍裏一堆墊出巨大身型的填充物,露出他和雲湛相仿的典型的羽人瘦長身材。然後他在臉上一抹,似乎是揭掉了一層麵具,現出一張英武而充滿桀驁的中年人的麵孔。
“我就猜到了是他。”蘿漪歎息一聲,“不愧是雲滅。我過去一直以為雲湛對他叔叔的形容包含了不少誇大的成分,但現在看來,這小子倒並沒有吹牛。”
“總有一天我會超越他的。”安學武悶悶地說。
是的,這個褪去了血羽會殺手偽裝的人,就是雲湛的師父、也是他的叔叔,羽族第一高手雲滅。在明確了雲滅和風亦雨的身份之後,對於先前發生的一切,蘿漪和安學武也就可以做出正確的推斷了。從一開始,雲滅就沒有打算正麵和十一進行對抗,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故意吸引十一的注意力,讓十一把所有的警惕都放到他身上,而讓自己的妻子風亦雨來完成真正的致命一擊。在這一片混亂的戰鬥中,憑借著雲滅等人的掩護,風亦雨早就無聲無息地混入了傀俑群中,假扮成一個傀俑,和身邊的假人們保持著步調一致,然後悄悄地一點一點接近十一。而她最後突然出手的那一下,盡管並沒有看清楚,以兩人的閱曆也不難猜測。風亦雨出身於赫赫有名的雁都風氏,是前代風氏族長風賀的女兒。因為愛惜女兒的緣故,風賀曾經給過風亦雨一件防身利器:一個河洛工匠打造的特製針筒,小到可以藏在袖子裏,發射的時候幾乎無聲無息,但出射的力量和速度都非常驚人,足夠直接刺入十一的心髒了。至於地麵上那個可以根據環境變色的堅韌的鎖鏈,多半是雲滅收拾掉什麼敵人的時候順手搶來的。
此刻雲湛站在風亦雨的身邊,忽然間看起來就像一個孩子。風亦雨掏出一張潔白的手絹,替他擦去了臉上的髒汙,又想要給他包紮傷口——那些傷口倒有一大半是方才雲滅所賜。
“都是小傷,沒事兒的師娘,回頭再說。”雲湛說著,扭頭狠狠瞪了雲滅一眼,“幸好師父他老人家還沒老到骨頭糟朽控製不好力量,不然說不定就不是小傷了。”
“這是你師父一向的行事方法,你習慣了就好啦。”風亦雨細心地給雲湛整理好衣襟,“衣裳也破了不少,一會兒咱們找個市集,我給你挑一身新的。”
“我也沒想到會把你弄出那麼多傷。”雲滅翻了翻白眼,“還是太高估你這些年的進境了。”
“我倒是太低估了你多管閑事的能力。”雲湛翻了一個和叔叔幾乎一模一樣的白眼,“你是怎麼找到這兒又扮成剛才那副蠢相的?”
“我是為了風靖源而來的。”雲滅說,“這幾個月來發生的事情,我大致耳聞了。當年你親生父親死的時候,我沒能出手,這一次,我不想錯過什麼。而且我也對那個什麼什麼血羽會第一高手有點兒好奇,想要試試他有什麼手段,很可惜,著實不怎麼樣,連擋我三箭都擋不住,應該連你那點三腳貓的身手都還不如。”
他依然是死鴨子嘴硬,既沒有直接表達對親生兄弟的愧疚,也不願意明白說出對雲湛和風靖源的關心、以至於不惜大費周折先殺死血羽會第一殺手然後再假扮成他來到東鞍鎮,並且順手幫雲湛和蘿漪製服了雪香竹,管了一個大大的“閑事”,但話中之意不言而喻。雲湛心裏一陣久違的溫暖,一時間連和雲滅鬥口的興致都沒了:“師父,謝謝你。”
“屁話多。”雲滅板著臉轉向風亦雨,“好了,我替你照料好了你的寶貝侄兒,先走了。你和他囉嗦完了也早些回去吧。給他買一身像樣的衣服,別老那麼寒酸丟我的臉。”
但說完這句話之後,他卻並沒有著急離開,而是來到了倒在地上十一身前。此刻十一已經被殺,呈現在他麵前的,隻是老友風靖源那張熟悉的臉,盡管這張臉已經被毀掉了一半。
雲滅半蹲在地麵上,凝視著風靖源的麵孔,始終一言不發。雲湛還記得風亦雨曾告訴過他,風靖源是難得的能夠和雲滅交上朋友的人,他也熟知師父麵冷心熱的性情,猜想此刻雲滅的心裏一定有很多話想要和老友說,卻又已經無法讓對方聽見了。而在他的心裏,盡管以鐵盒中的十一為核心的大的謎團已經可以得到解釋了,其實也有不少尚未昭明的細節想要問風靖源,然而同樣的,風靖源無法回答他的朋友,也無法回答他的兒子。
“師娘,我們先走吧,讓師父和我父親在這兒待一會兒。”雲湛說,“稍晚一點,等他走了,我再回來收斂屍身。”
風亦雨點點頭。雲湛正想和蘿漪與安學武交代幾句,卻看到雲滅霍然站立起來,並且向後退出了幾步,立即明白了發生了意外的情況。他趕忙來到雲滅身邊:“怎麼了?”
無需雲滅回答,他自己也能看得很分明:明明已經被風亦雨用鋼針刺穿心髒的十一,此刻赫然重新睜開了眼睛,並且身體開始緩慢地蠕動。
“他還沒死!”雲湛驚呼道。
就在雲湛說這幾個字的時候,雲滅已經迅速地開弓連射數箭,但十一隻是輕輕揮舞一下手臂,就把雲滅足以穿透六角犛牛的強勁利箭全部蕩開。然後他支撐著身子慢慢站立了起來。
“了不起的計劃,也確實成功摧毀了我過去的那枚星流石,但是你們千算萬算還是算漏了一件事。”十一發出喑啞難聽的嘿嘿笑聲,“我的身體裏,還有一塊星流石碎片,是前些日子一個試圖暗算我的蠢貨裝進去的。”
“金手雷嘉!”雲湛頓悟,“是他試圖製服你的時候……”
“沒錯,這就是命運的安排了。”比起先前,十一說起話來有些磕磕巴巴,口齒不甚靈活,這倒有些近似風靖源說話時的情形,“這枚碎片並沒有安裝到正確的位置,要長期使用是不可能的,但是,要管用一小會兒工夫,把你們全都殺死給我陪葬,卻是沒有絲毫問題的。”
“就你這樣站都站不穩的模樣,怎麼殺我們?”安學武哼了一聲。
“我不需要站起來,也不需要動一根手指頭。”十一說,“殺人並不一定都需要拔刀。”
說完這句話,他的身體開始閃爍出一種銀白色的光輝,這光芒從他的體內透出,仿佛融化在空氣裏一樣,以一種水波一樣的形態在空氣裏迅速擴散,把他從姬映蓮的秘窟裏帶出來的所有傀俑都包裹在其中。隨著白光的掠過,那些原本如木頭一般呆立在原地不動的傀俑們也都紛紛重新開始了活動。不過它們並沒有像先前那樣急於進攻,而是隻是輕微地調節著站立的姿態,好像是在等待著十一的進一步的命令。
“雖然我沒有辦法實現我的心願了,不過,在我徹底死去之前,總還是需要一些陪葬品。你們就做這樣的陪葬品吧。”十一獰笑著。人們的耳朵裏隨之聽到了一種奇特的輕微轟鳴聲,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振動。
“是星流石碎片!”蘿漪說,“所有傀俑體內的星流石碎片都在相互呼應振動!”
她頓了頓,像是猛然間醒悟過來:“糟糕了!這個老怪物想要引發所有星流石碎片一起爆炸!那些星辰力釋放出來的話,整個這片山頭都會被夷為平地!”
雲湛揚起弓,箭頭對準了十一:“我拖住他,你們快撤!”
雲滅搖搖頭:“沒用的,這些星流石碎片已經開始共鳴了,過不了多一會兒就會一起爆炸。一旦爆炸,方圓數裏之內的一切都會灰飛煙滅,除了能飛上天空的羽人,其他人腿腳再快也跑不了。”
“但是你不會跑,是麼?”風亦雨看著自己的丈夫,目光依舊沉靜嫻雅,毫無慌張。
雲湛先是一怔,繼而明白過來。雲滅雖然並沒有多說什麼,但以他的傲氣,一定把十一的絕地反擊算在了自己頭上。盡管雲滅是羽人,而且是血統純正飛行能力極強的羽人,在星流石碎片爆炸之前原本有能力逃脫,但他卻不會扔下其他人而逃跑。
而風亦雨,無疑看穿了雲滅的心思,在這短短的一瞬間,已經做出了陪丈夫一起死在這裏的決定,盡管她自己也完全可以凝翅飛走。雲湛隻覺得自己有無數的話想要說,但話到嘴邊卻又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太了解自己的師父,也太了解自己的師母,在這種時候,說什麼話大概都是不管用的。
雲滅沒有回答風亦雨,卻忽然間身形一閃,來到風亦雨身邊,揮掌在風亦雨的頸後一切。風亦雨猝不及防,昏迷過去,被雲滅橫抱在臂彎。雲湛明白,雲滅將會凝翅把風亦雨送到安全的地方,然後再飛回來,陪著眾人一同赴死。從時間上來算,已經不夠再帶出去第二個人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雲滅並沒有凝出羽翼。他抬起頭,看了看依舊陰霾的天空,皺了皺眉:“雲湛,你把你師娘帶出去。”
雲湛猛省,雲滅沒有凝出羽翼的原因是他感受不到明月的月力——因為暗月遮擋了明月!命運似乎是要和大家開上一個足夠大的玩笑,就在這個決定生死的時刻,暗月運行到了遮擋明月的軌跡上,即便是雲滅也無法感知明月之力並借此凝翅飛翔。但是雲湛卻可以,因為他所擁有的是萬中無一的暗羽體質,盡管無法感知明月的力量,卻可以借助暗月之力起飛。
“暗月之翼的飛行之力比明月之翼更強大,你還可以把你的小朋友也帶出去。”雲滅指了指木葉蘿漪,“至於那個天羅的胖子,太重太累贅,隻好陪我死在這兒了。”
到了這當口,他倒是還能說俏皮話。安學武哼了一聲:“能有大名鼎鼎的雲滅替我陪葬,倒也臉上有光。”
“不,你不會死,師娘不會死,小朋友和死胖子都不會死。”雲湛忽然說,“還有一個人能救我們。”
他大步來到十一身前,雙手按住了傀俑軀體的肩膀,一團黑氣從他的雙手釋放出來,在傀俑肩頭流轉。
“醒過來啊,父親!”雲湛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喊道。
二、
“父親!醒過來!”雲湛不斷催動著蘊藏在體內的暗月的力量,“我不相信你會被這個老妖怪打敗!你是一個天驅,你是風靖源!你不會輸給他的!”
“醒過來!醒過來!”雲湛的吼聲有如一頭憤怒的雄獅,蘿漪等人都驚疑不定地望著他。在連續喊叫了數聲之後,傀俑的身體突然抖動了一下,眼珠子不斷地變化著顏色,忽而是亙白的耀眼白色,忽而是暗月般的漆黑如墨。
“打敗他,父親!”雲湛搖晃著傀俑的身體,“他隻是一個無賴的猥瑣小人,而你是個武士,是個英雄!你一定能打敗他!快醒來!”
傀俑的眼睛再度閉上,那半邊還完好的臉頰上可以看出深深的痛苦,嘴唇都被自己咬出了鮮血,整個身軀也像癲癇一般不斷抽搐。但雲湛絲毫不放鬆,死死按住風靖源的雙肩,暗月之力在他的體內澎湃,讓他的膚色都隱隱顯出黯淡的灰黑。
傀俑驀然間發出一聲仿佛是和雲湛應和般的嘶吼,重新睜開眼睛時,眼珠深黑,眼白仿佛也被染黑了。這原本是一雙讓人看了不寒而栗的怪異雙眼,但此時此刻傳遞出的卻是讓人欣喜的信號。
——原本被十一所壓製的風靖源的精神世界又複蘇了!他反過來壓製住了十一!
然而,風靖源的頭腦似乎仍然不是太清醒,和當初與雲湛交手時相仿。此刻他看著眼前雲湛的麵容,眼神裏一片混亂,似乎是又感到熟悉又完全記不起細節,陷入一種大夢方醒卻又無法打撈出夢中記憶的窘況。
“父親,是我,風蔚然!”雲湛俯下身,貼在風靖源的耳邊說,“你是了不起的天驅武士風靖源,我是你的兒子風蔚然。醒過來,我們都需要你,沒有你的話,我們會死,就像你的好朋友雲謹修那樣。”
風蔚然,雲謹修。這兩個名字就像是兩根鋼針,讓風靖源的顫抖更加加劇。他猛地揮出一拳,打在了雲湛的胸口,盡管此時的力量已經比之前微弱許多,仍然打得雲湛五髒六腑一陣翻騰,一口鮮血吐了出來。但雲湛咬緊牙關,仍舊不鬆手,大喝一聲:“看清楚了!我是風蔚然!你要打死你的兒子嗎?”
“兒子……風蔚然……蔚然?”風靖源含含糊糊地說,“是你麼,蔚然?”
雲湛大喜:“對,是我,我是風蔚然!你醒過來了!”
風靖源艱難地轉動著頭顱,四處看了看,有些困惑:“這是怎麼回事?這裏還是東鞍鎮?那些傀俑,不是都被姬映蓮關在地宮裏的嗎?還有我,我記得我去了泉明港,找一個河絡給我修補身體,怎麼會……”
“現在顧不上解釋,簡單地說,你和一個惡魔——就是姬映蓮一直想弄出來的鐵盒裏的那個——正在共用這具傀俑的軀體。你必須壓倒他,不然這些傀俑的星流石碎片會一起爆炸,這一片山區都會被夷為平地。”雲湛說。
風靖源盯著雲湛,看了好一會兒,忽然間露出了笑容:“你還是和小時候一樣啊,蔚然,有事沒事淨惹禍,然後就要靠老爹給你擦屁股。但是老爹每一次都會做到的。”
雲湛擦了一下眼角:“沒錯,你一定能做到。”
“靖源兄,很久不見了。”雲滅不知何時也來到了風靖源身邊。風靖源看著雲滅,笑意更濃:“啊,我明白了,這個禍是你和我兒子一起闖的。”
“他是我徒弟,一身武藝都是我教的,闖禍的本事也是我教的。”雲滅說。
“有你做他的老師,我就可以徹底放心啦。”風靖源吃力地揮揮手,“你們快走吧,沒時間說閑話了。我會盡力拖住這個老妖怪,讓星流石爆炸得晚一點。”
雲滅點點頭,不再多言,雲湛卻開口說:“師父,你帶著所有人走,把這附近的居民盡可能全部疏散,我留在這裏。”
“你留在這裏?”雲滅眉頭微皺。
“別忘了,十一的古怪生存形態來自於暗月,現在隻有我能夠調用暗月之力來強行壓製老怪物,幫助父親,讓他盡可能多拖一些時間。”雲湛說,“真到了最後支撐不住的時候,別忘了,我還能飛走。”
“好。”雲滅隻說了這一個字,向風靖源微微點頭,懷抱著風亦雨,招呼蘿漪等人隨他離去。
接下來的時間裏,雲湛拚命借助著暗月之力幫助風靖源壓製十一的反擊。十一的意識顯得格外暴躁,不斷地試圖搶奪回這具軀體,好幾次甚至已經成功了,但又立馬反過來被風靖源擊退。父子二人就好像是兩名守衛著一座孤城的士兵,麵對著潮水般湧來的敵人,縱使傷痕累累浴血滿身,也始終咬緊牙關,半步也不後退。
在此過程中,雲湛抽空和風靖源進行了一些簡短的對話。盡管風靖源的語言能力仍然不太好,時而清醒時而迷糊,有時候甚至詞不達意,但畢竟父子二人有著一種獨有的心靈默契,從風靖源那些碎片化的敘述中,雲湛仍然基本理出了一些頭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