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向你大聲喊出心裏的愛
可是你的無聲卻在瞬間將我摧毀
引子
我不愛說話。每個認識我的人都知道。有時大家在一起,隻有我一個人愣愣地坐在那裏一聲不響。開始總有人不習慣太過冷落我,總有人走到我身邊和我說話。後來漸漸大家都放棄了,而這時我也自動地從每一個朋友堆中退出,再有朋友約我,我都會婉言謝絕。嘴巴太長時間不用,慢慢也會忘記了它的用途。吃飯的時候都會咬到舌頭,說明口輪匝肌真的開始萎縮了。就像自己的感情一樣,太長時間一個人,突然就會發現自己已經忘了有人在身邊的感覺了。不過還好已經習慣,隻是偶爾有女孩與自己擦肩而過,空氣中殘留下一點香水味道,才會察覺自己是孤獨的。晚上一個人走在安定路上也會感覺到寂寞,畢竟我還不是真正的啞巴。當然,啞巴並不是寂寞的代名詞,記得地壇對麵的肯德基店門口總會聚來一群聾啞人,我有時就會靜悄悄地坐在他們旁邊。我一直以為聾啞人手手語交談時都會像蘭那樣安靜,其實他們很吵,就算沒有一絲聲音。他們的手勢快而有力,臉上表情豐富,兩個人交談竟然似武林高手過招的架式,無論說什麼都好像在打架,永遠都不會像蘭那樣優雅……
01
我在上小學時,家裏不知道什麼原因總是在搬家。所以我在小時候幾乎沒有什麼夥伴,總是還沒有與家附近的小孩子打得火熱就又搬家了。慢慢我就習慣每天放學後安靜地坐在家裏,那時的我已經有些早熟了,我總是把家裏那張紅木板凳擺在窗戶下麵借著下午的陽光看著媽給我買的小人書,看累的時候就會站起來,靜靜地望著窗外,直到太陽落山,爸打開家門。
大娘說我像年畫中的娃娃,見到我時竟隱約看到我額頭上的朱砂痣。其實那是我平時喜歡把額頭不停地在窗戶玻璃上磨擦,直到額頭磨得通紅卻還是冰涼一片。那時大娘第一次見到我,是在我家剛搬到新家的第三天。我聽到窗外有孩子的笑聲,從窗下站起來,我看見窗外有三四個小孩子,他們圍著一個大人來回地跑著。我聽見小孩子們喊那個大人啞巴,那個大人張著嘴啊啊地叫著,臉像孩子般地微笑。一個中年女人穿著城市少見的對襟花衣,一頭短發整齊地攏在耳朵後麵。她從屋子裏跑出來趕走了小孩子,她牽著啞巴的手走著,啞巴還是笑嘻嘻的,嘴裏依然啊啊地叫著。女人走時遠遠望著我,我把臉貼在玻璃窗上,還是一片冰涼。
那個女人就是我大娘,晚上她拿著滿滿一碗煮花生來到了我家。我躲在媽媽身麵小心地看著她,大娘笑嗬嗬地摸了摸我的臉。
下午的時候看到這孩子站在窗戶那兒,我就知道是新鄰居搬進來了。
媽和爸都是知識分子,很少跟別人接觸。大娘看出了我家的窘迫,她走到書櫃前,嘴裏發出嘖嘖聲。
真好,真好!住我們這的人誰家也沒有這麼多書呀。
大娘把手放在衣服上蹭了兩蹭,才小心地去摸了摸書框的玻璃門,半晌,大娘回頭對爸說,我能跟你借幾本書嗎?
媽看出大娘並不識字,大娘訕訕地說是給她的女兒看,隔了一小會兒又說,孩子不會說話,天天待在家裏。現在十六歲了,也不識幾個字,可是天天吵著要書看。
媽說明天去學校找幾本課本送給大娘家,大娘的眼睛一下濕潤了起來。臨走時拉著媽的手說不出話來,爸拍了拍我的頭,來,跟大娘說再見。
大娘,再見。
第二天,媽領著我來到了大娘家。很小的院子裏種滿了各式各樣的花,還有一棵高大的向日葵。我站在向日葵下麵仰起頭,正對著向日葵的臉,我們一起露出了笑臉。這個院子裏有股十分好聞的味道,閉上眼會有暖洋洋的感覺。大娘一邊往屋子裏讓著媽和我,一邊不好意思地說,家裏太亂了,我那口子不會說話腦子也不靈光,平時就在外麵撿點破爛,我呢,隻能在家給衣廠釘些扣子來過活。
我站在媽後麵看見大娘的手又大又粗,手指的骨節全都突了出來。那手摸了摸我的頭,輕輕把我帶進了屋子,沒用一絲力氣。
屋子裏很暗,我有點害怕。我拉著媽媽,小心地盯著屋子裏。屋子裏很小,陽光透過房頂的窗戶直射下來,照在屋子中間的床上。床上的女孩臉色蒼白,大娘叫她蘭。蘭的頭很大,她全身都裹著看不出顏色的被子,露在被子外麵的胳膊與藕一般玉潔,卻沒有一絲肉感。
大娘歎了口氣,這孩子不會說話,身子又有毛病,現在怕人怕得要命。
蘭盯著大娘的嘴,神情好像生怕從大娘嘴裏漏出什麼。然後手臂動了動,但也僅僅是動了動,因為媽把我領我走到了她麵前。媽蹲下來把我向前推了推。
來,和蘭蘭姐姐拉拉手。
我使勁向後退著,媽的身體像牆一樣擋著我。我小心地伸出右手,蘭靜靜地看著我,歪著頭靜靜地看著我。然後同樣小心翼翼地伸出了手,和我的手輕輕一觸就瞬間彈開了。但蘭蘭的手卻沒有收回去,它放在了我的臉上,輕輕地摩擦。那手指冰涼,我的臉上仿佛冰塊拂過,我又聞到了那股好聞的味道,像花香但讓人感覺暈暈的。媽把手裏的書放在蘭的床頭上,蘭隻是轉過頭沒有任何表情地看看,好像對書並不是很感興趣。大娘有些不好意思,這孩子頭一次見生人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媽帶我離開的時候拉了拉我,小明,來,跟姐姐說再見。
我轉過頭看著蘭,沒有說話,因為我知道蘭聽不到。
蘭卻笑了,那時午後的陽光好像一下子全都跑到了她的臉上,她舉起放在被子上的雙手,慢慢地比了幾個手勢。那幾個手勢慢慢地好像帶動著屋子裏的空氣,我感覺有些窒息。
大娘笑出了聲音,我們家蘭兒誇小明長得好看呢,說你是年畫裏跑出來的娃娃。
媽也笑了,我拉著媽的袖子也跟著她們笑,那個小屋子裏彌漫著我喜歡的味道。
很多年以後,我在晶的身上又聞到了那種味道。她聽我講完蘭的故事以後,把我的頭緊緊貼在了她的胸前。
真的好聞?
嗯。
那是什麼樣子的味道?
我把鼻子緊緊埋在晶的胸前,她身上的氣味縈繞著我。我哭了,淚水滑落在她的胸前的肌膚上,她的身子一顫,把我抱得更緊了。嘴裏輕輕哼著讓人心醉的聲音,讓我想起了曾經隻住過三個月的房子和大娘家院子裏的花。下午三點多的陽光照射進心房,一片芬芳。
02
那一次搬家隻持續了三個月。我們家再次搬走時,大娘遠遠站在一邊,看著爸媽往車上放著東西,我蹲在地上用樹枝撥著地上的螞蟻。那時已經快入冬了,風很冷,大娘還隻穿著一件單衣站在門口,頭發被風吹得很亂,被外麵整齊黑發壓蓋著的花白頭發在風中飛揚著。大娘手裏拿著一碗煮花生,眼睛直直地盯著我,我哭了,沒有一點預兆。爸把我抱到了車裏,隨手塞給我最喜歡的小人書,我透過車窗看到媽向大娘走過去,大娘拉著媽的手不住地哭,媽靜靜地拍了拍大娘的肩。她回到車裏時手上拿著那碗煮花生,這次我家搬得很遠,我在車上睡醒了兩次也沒有到,路上我餓了,當我把手伸向那碗花生時,媽打了我手一下,從包裏拿出塊麵包給我,然後不聲不響地把那碗花生從車窗扔了出去。
那一年我九歲,上小學三年級,從那以後我們家再也沒有搬過家。
我上的大學離我家其實並不遠,隻有四五十公裏。但我很少回家,一到周末我就會一個人待在寢室裏一動不動。室友們和我的關係都不是很好,但我已經習慣了這樣。在大學裏唯一常常找我玩的人就是老大。叫他老大是因為他是我在醫學院同鄉會的老大,高我三年,學檢疫的。而他也已經習慣了以老大自居,入校的第一次同鄉會上老大說他第一眼就發現了我。
他拉著我的手說,難得我們醫學院來一個你這樣一表人材的,怎麼樣,以後我們這個同鄉會就靠你了。
其實我們同鄉會隻不過十幾個人,我們家鄉考到這個醫學院的很少。老大卻把這個同鄉會很當回事,雖然見我對同鄉會沒有一點興趣也不怪我,還是拉著我的手不住地說話。我默然地從他手裏抽出手,找到了一個角落坐下來,麵無表情地看著窗外。以後每次同鄉會,我都會借故不去。平時在校園裏看到所謂的老鄉也會低著頭假裝不認識。後來老大跑到我們寢室跟我說過我們老鄉裏有一個女孩喜歡我。而我聽到後還是躺在床上頭直直地盯著天花板,隻當沒聽到。我很少對老大熱情過,但老大對我的熱情從不減少。差不多每個星期都來找我一次,和我一起出門的時候,不是摟著我的肩膀就是拉著我的手。我開始以為老大是個GAY,可是後來老大告訴我他有女朋友,一個交了八年的女朋友。那次是在我們一起喝完酒以後一起站在操場上撒尿時他告訴我的。
我這輩子就喜歡這麼一個女的,我們交往了八年了,除了她我都想不出來誰能陪我下半輩子。
老大跟我說這話時,尿剛剛撒完。他沒有把家夥放回去,反而放在手裏搓來搓去的。我靠著足球門,一邊抽著煙一邊看著他。
那一年我十九,老大二十二。
一個月以後,老大衝進我寢室,手裏拿著兩根木頭桌腿,扔給我一隻。
走杜明,快下樓!
我光著上身隻穿了牛仔褲和拖鞋就跟著老大跑了出來。老大很愛打架,而且都是為別人打。老大的義氣在我們學校很出名,但他以前打架時從來不叫我的。結果走到樓下時,老大把嘴貼近我的耳朵,你別怕,這次對方人少,你跟著我就行了,到時候你在我們學校也就有名了。
到現在我還認為老大挺幼稚,他學的專業不好,他在班級裏的名次不高,卻用這種方式在學校裏出名,還以為我也會喜歡這種出名的方式,也許因為我的專業也不好,我在班級裏的名次也不高吧。結果那次老大估計錯誤,當我跟著老大走出校園時,突然從馬路對麵裏的飯店裏衝出二十幾個人。我看出老大比我還害怕,我甩掉腿上的拖鞋,拉著老大就往回跑。老大可能嚇得神經有點失常,他眼睛瞪得大大的,舉起了手裏的桌腿反而向人群衝去。我們這邊不到十個人,而對方有三十多個人。那一場架打完,兩個學校間的馬路上散著幾十根木棍和鐵條。老大在那一次被打得很慘,但卻是最讓他自豪的一次。在慶功宴上,他讓我坐在他的左麵。看見我的腳上還沒有穿鞋,他蹲下來把自己的鞋帶解開硬要穿在我的腳上,旁邊一隻小手輕輕在桌子上麵拉著他。老大騰地一下子站了起來。
你幹嗎,這是杜明,我兄弟。如果今天沒他,我就死在馬路上了。
老大轉過臉又對著我說,杜明,這是我對象,晶!
我的目光穿過老大腫得豬頭一樣的臉看了一眼晶,晶也正好抬起頭看著我。
那一頓飯我一直低著頭,盯著桌子下麵。我的左腳赤裸著,右腳穿著老大的皮鞋還沒有係帶。老大的右腳隻剩下一隻灰色的襪子,都露出了腳趾。晶注意到我的目光,也往桌子下看了看,她捂著臉笑了笑,笑完以後扯了扯老大,老大絲毫沒有在意,還在衝著桌子上的其他人說著剛才打架時的情景。他一邊說一邊拍著我,我知道他又在誇我。他以為是我救了他,其實等我趕到他那時,他已經躺在了地上,旁邊沒有一個人。晶看老大說得太過火了,又扯了扯他。老大被扯急了,衝晶吼了一聲,你幹嗎!
晶瞪著他不再說話,然後舉起手飛快地在胸前劃了幾劃。老大衝我咧著嘴笑,看見沒,我對象會手語,罵我我都不知道說啥。
說完老大就倒在桌子上吐了起來,那天我沒有說過一句話,沒有吃菜沒有喝酒,晶也是一樣。
吃過了飯我和老大一起送晶回學校,老大的酒醒了,一直對晶賠笑。晶沒有理他,隻是低著頭向前走著。我抽著煙走在他們身後,晶的個子很高,跟粗壯的老大走在一起並不合適。我靜靜地跟在晶的後麵,小心地踏著晶被路燈照射出的影子。那影子是會移動的,它順著我的腳慢慢地爬上來經過我的大腿,我的身子,最後停在了我的臉上。她停住了,轉過身對我們說。
好了,到車站了。你們不用再送了。
晶一個人走過了馬路,她的影子又從我的臉上一路下滑,最後從我的腳下慢慢離去。我和老大站在馬路這邊看著晶站在車站等車。晶不時衝我們笑笑,我和老大也一直衝著她微笑。一輛車從我們當中穿過,風吹起了晶的頭發,吹得她那件薄薄的長裙緊緊地貼在了她的身上。她的乳房的輪廓赫然顯露了出來,裙身下的三角區微微隆起,如同鵝腹一般圓滑。晶連忙轉過身子,臉上嗔怒的表情是那麼可愛。等她轉過身時,燈光下的臉閃出橘色光暈。我看見老大的脖子下的碩大喉結滑動了好幾下。
媽的,硬了。
我也把右手放在牛仔褲兜裏輕輕扳正自己的堅挺。晶被我們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她的頭一直低低的。在公交車停下的那一瞬間,她抬起頭,雙手舉在胸前,慢慢地比出了幾個手勢。
那幾個手勢慢慢地好像帶動著我旁邊的空氣,我感覺有些窒息。
老大用胳膊肘撞了我一下,哎,晶誇你長得帥呢。
我站在那裏,眼睛直直地看著晶。晶的眼睛明亮,目光也一直停留在我的臉上。那一瞬間似乎什麼都停了下來,周圍靜靜的隻剩下我和她,僅僅隻是隔在馬路兩旁。我突然想衝過去,可是老大卻叫了我一聲,我轉過頭看著老大。老大的眼睛也直直地盯著那輛載著晶慢慢遠去的公車,老大一定有著我那樣的感覺,隻是一個女人對應兩個男人的不同空間在理論上會不會有交叉點呢?老大沒有注意到我剛才的眼神,他隻是用胳膊摟著我的脖子說,真想馬上把她抱在床上幹一次呀。
從那時起我才知道老大和晶交往了八年都還沒有上過床,老大還是個處男。
03
我對性的認識要比同年齡的孩子早得多,小時候家裏的書櫃裏最上層放著很多書,那是爸媽故意放在那裏的。他們以為我夠不到那上麵的書,一些很專業的性學知識與醫學圖譜。其實我總會在他們不在的時候,踩著紅木板凳把那些書拿下來看。沒有人知道我在九歲時就了解一切有關性的東西,也沒有人知道那些書我也曾經拿給蘭看過,自從第一次去過她家以後,我每天下午都會跑到大娘家裏。爸媽下班很晚,見我喜歡待在大娘家,媽拿著五塊錢交給大娘讓大娘幫忙照看我。大娘說什麼也不願意收,最後才不好意思地拿了錢,第二天卻又送給媽一塊自己繡的繡花桌布。大娘平時總有忙不完的活,根本沒時間陪著我,我也不喜歡她一動不動地看著我做作業,那個男啞巴偶爾才會在家,他總是背著一個破麻袋,裏麵裝滿了他從外麵撿來的破爛,見到我就會從裏麵拿出奇怪的東西衝我啊啊地大叫,那時我就嚇得跑進屋子,把屋子的門關得緊緊的。然後聽著屋外大娘大聲地訓斥啞巴。當我轉過頭就會看見蘭衝著我微笑,蘭總是那樣平靜,我把家裏的紅木板凳拿到了蘭的屋子裏,坐在蘭的床前寫作業看小人書。蘭也會靜靜地看著我,眼睛隨著我轉來轉去,可是我卻絲毫不會在意,我總是不時抬起頭看著蘭,我們的眼睛對視,然後慢慢地微笑。蘭看我寫完作業就會拉著我的手在她的床邊坐著,我們無法交談。蘭大多時間隻是靜靜地盯著我的臉,然後把手放在我的臉上,慢慢地撫摸。那時我就會聞到那股好聞的味道,每一次我都會漸漸地失去意識睡在了蘭的身邊,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在自己家裏的床上了。
蘭自殺的那天,我也像往常一樣睡在她身邊,從蘭手臂流出的血弄濕了我的頭發,染紅了我的大半張臉。我被身邊發出的刺鼻的腥味弄醒,卻看見滿手的鮮紅。我嚇得大叫,大娘進屋時沒有看過蘭一眼,隻是慌忙地給我洗臉,洗頭發,直到最後把我哄睡著了。那一段時間我每天晚上都會在睡夢中驚醒,大娘為這事也每天到我家哭,媽媽有些不忍心,但對我的心疼讓她還是對大娘有些不理不睬。那時我很怕,我怕爸媽發現家裏的那本厚厚的彩色醫學圖譜不見了,那是因為我借給了蘭。但爸媽一直沒有問過我,因為他們又開始忙著搬家了。
晶問我,為什麼你會那麼想學手語。
我說,因為蘭,那時我那麼小根本不懂手語,但我總覺得和蘭有過交流,我看得懂她對我說的每一句話。可能我天生就是懂手語的人,就像你比給我的手語我也都能看懂。
晶笑了,還記得我對你說過的嗎。語言是在這裏發出來的,隻是借著嘴或者手表達出來。
她拉起我的右手,放在她的胸口,我的手掌正好將她的左乳完全包住,我感覺它在我的掌心裏跳動。她用右手將我的左手握掌,然後用右手掌心輕輕磨擦著我左手虎口的位置。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嗎?杜明。
我沒有說話,隻是拉過晶的手放在我的胸口,然後另一隻手掌心在她的拳頭上磨擦,直到我們緊緊擁抱在一起。
杜明,叫我的名字!
晶!
我的處男生涯在是高三那年結束的,我是全班學習最好的學生,每天跟班主任說一聲就可以不上課。那時我總一個人躲在學校後的樹林裏看小說。那裏很靜,因為聽說那裏曾經死過人。一個女人在樹上足足吊了一個多星期,也沒有人問津,他們隻是說當時看見一件鮮紅衣服在樹枝間搖晃,等發現時鮮紅衣服裏的人身上已經爬滿了蛆,到現在人們還說那樹林裏有驅之不散的臭味。而我覺得那裏很舒服,每天自由自在地看書、睡覺。一個無聊的下午紅跑進樹林喊著我的名字,我轉過身看著她,卻忘了把自己的東西收回去。我以為她會尖叫著跑掉,可是她沒有。我本來對紅並沒有什麼印象,因為她一點都不出眾,樣子普通,成績一般,一天在班上都說不了幾句話。
紅低著頭走過來小聲地說,遠遠看著像你,就過來看看的。
那時我坐在地上,身上隨便蓋著我的運動服,那裏還是直直地豎起一塊。紅坐在我身邊,問著我課本上的問題,我盯著她的臉看,紅慢慢把視線放在我的身子上說,那裏漲著會不會很難受……
後來我才知道她那些天來一直遠遠地跟著我。看我在樹林裏看書、睡覺。在後來的日子裏,我和紅總是一前一後地來到那個樹林,紅會從書包中拿出一大塊藍布鋪在草地上,那是她平時蒙在課桌上的桌布,我們就在那藍布上做愛。第一次紅很主動,我以為她會有經驗,可是每當我一進入時紅就喊疼。我停下來,紅卻又纏住了我,幾個來回就讓我失去了興趣。
紅躺在地上頭發擋住了她的半張臉,她拉著我的手說,杜明,你再摸摸我吧,你再摸摸我吧。
紅讓我摸她的乳房,但我到最後離開她時我也沒有碰過她的胸部。我和她做愛時從不讓她脫上衣,隻是扳過她的身子,把她的褲子脫到膝蓋的位置,有一段時間我和她的大腿上都是紅紅的痕跡,那是皮帶劃過的記號。高考結束以後我再也沒有聯係過紅,有同學說紅在高考落榜以後就成了小姐,因為她家裏發現她懷孕了,而紅不願說出是誰做的,於是她家裏就把她趕了出來。我再次遇到紅是在工作以後和醫院的同事去歌廳裏唱歌。他們每個人叫了一個小姐去陪,我一個人蹲在門口抽煙。看著屋裏的一個小姐扇男人耳光,然後脫下高跟鞋拿在手裏用鞋跟在那個男人臉上狠砸下去。旁邊的人告訴我,那個小姐是這個歌廳最有脾氣的一個,怎麼玩都行,就是不能摸她乳房。我笑了,紅那時畫很濃的妝,我根本認不出來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