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旭清楚,後院的東邊兩間是廚房,北邊三間住著客棧的夥計,西邊兩間是堆放雜物的地方。鮑旭不知道剛才那女子進了哪一間。正在那裏疑惑,忽然聽到西邊的雜物間裏有動靜。難道是剛才那個女子進去了?鮑旭迅速來到雜物間的門外仔細聽了聽,沒有什麼動靜。鮑旭推了推門,已經被人從裏邊反扣上了。鮑旭用手探了探,裏邊是用那種簡單的鐵扣扣上的。將手指伸進門縫,隻輕輕一挑就開了。鮑旭躡手躡腳地走進了雜物間。雜物間分裏外兩間,鮑旭看不清腳下究竟堆放些什麼東西,就趁著腳摸索著向裏邊走過去。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動靜,鮑旭趕緊屏住氣息貼在牆邊。他清晰地聽到腳步聲就在雜物間的門外,他甚至能聽出來,站在門外的應該是一個男人。男人的手裏還拿著一把電筒,在半遮半掩地照著雜物間的門。鮑旭趕緊躲到門後。

這時,門被推開了,一個佝僂著腰的老者打著手電走了進來。鮑旭一看,竟是賬房朱先生。隻見他拿手電四處照了照,然後又咳嗽了幾聲,就退出去了。臨走時還沒忘將雜物間的門帶上。

3

直到朱先生的腳步聲漸漸遠去,鮑旭才鬆了一口氣。但當他來到門邊用手拉了拉門之後,心裏頓時緊張起來,因為門被從外邊鎖上了。這個朱先生是幹什麼的?他是不是知道有人在裏邊?還有,他剛才咳嗽的那幾聲,是不是在給剛才進去的那個女子報信?還有,他那道熟悉的目光,究竟在什麼地方見過?一陣緊張過後,鮑旭慢慢地冷靜下來。他想了想,索性向裏邊摸過去。他要找到剛才在這裏消失的那個女子。

鮑旭進了雜物間的裏間,摸索了一圈,發現已經無路可走,更沒看到裏邊有人。鮑旭奇怪,難道這人有遁地術?正在疑惑,他突然聞到一股淡淡的煙草味。不錯,正是剛才在301聞到的那種梅花牌烤煙的味道。鮑旭吃了一驚,難道剛才進來的女子和進入301的是同一個人?

鮑旭覺得,自然在這裏沒見到剛才進來的那個女子,屋子裏就一定有一個出口在什麼地方。鮑旭沿著牆壁尋找起來。

果然,在牆角處找到了一處用木板擋住的地方,隱約感到有一股冷風從木板後麵吹進來。鮑旭知道,出口就在這裏。他用力拉開木板,出現在自己麵前的正是一道通往外邊的暗門。鮑旭探出頭去,外麵黑乎乎的什麼也看不見。他剛鑽出暗門,突然感到有一股冷風向自己撲過來。鮑旭本能地彎下腰,一偏頭,一根木棒砸在身後的牆壁上。這時,又見一個黑影向自己撲過來。鮑旭蹲下身子,一個掃堂腿過去,一腳踢中了對方,隻見對方打了個趔趄。鮑旭沒容那人緩過神來,又來一個黑虎掏心。隻聽那人哼了一聲,轉頭便跑,很快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沒追上那個人,鮑旭很懊惱。但從剛才對方的那一身手腳和最後發出的聲音判斷,對方肯定是一個男人,而不是他先前看到的那個女子。鮑旭奇怪,明明看到進來的是一個女子,怎麼會變成了一個男人?是男扮女裝,還是根本就是兩個人?他圍著房子找了一圈,又回到了原來的地方。正想著,雜物間裏突然有了動靜。鮑旭一愣,趕緊退了回去。再一看,雜物間的門不知什麼時候被人打開了,顯然是剛才有人進來過。鮑旭返回去用木板擋住那道暗門,然後出了雜物間,轉身上了客棧的三樓。

從302門前經過時,鮑旭停下腳步,側耳聽聽裏邊,什麼聲音也沒有。再一看門沒上鎖,用手試了試卻推不開,估計是被人反鎖上了,看來裏邊應該有人。鮑旭想了想,便開始敲門,敲了半天沒人應。鮑旭奇怪,便進了自己的房間,從裏邊鎖上門,來到北窗前,推開窗子,輕輕地翻出窗外。沿著窗腳下的那條木棧道,向302的後窗摸過去。

到了302的後窗邊,鮑旭屏住氣息,貼在窗邊聽裏邊的動靜,什麼也沒有。他用手去推窗子,沒想到才一用力,窗子被推開了。鮑旭探頭向裏邊張望,房間裏黑黢黢的,沒見有人。鮑旭顧不上那麼多了,手撐窗台,一個鷂子翻身,人已經落到了房間的地板上。借著夜色一看,房間裏根本就沒人。再摸到門邊一看,門開著,房間裏的人顯然是剛剛出去。

借著夜色,鮑旭看到房間裏有女人的衣物,好像是吳嫂穿過的。難道朱先生和吳嫂之間有什麼瓜葛?他想起了剛才進入雜物間的那個女子,會不會就是吳嫂?正在疑惑,走廊裏傳來腳步聲。鮑旭迅速退出房間,回到301。從東窗口經過時,赫然看到興盛煙雜店門前的兩隻燈籠滅了一盞。鮑旭心裏一驚,這是他們約定的暗號,小馬肯定有什麼緊急情況要通知自己。

鮑旭趕緊下樓,來到煙雜店,見小馬和廖正高都在。見到鮑旭,小馬趕緊帶他到後室,告訴他,局裏派人查過了,“1·24”大轟炸的前兩天,客棧廚娘吳嫂去過離南江一百多裏的新洋漁港,說是去看望她病重的姑媽。現已查明,吳嫂的姑媽已經於兩年前病故,家裏隻有她的一個過繼來的遠房侄子,叫焦和,年齡和吳嫂差不多。吳嫂在新洋漁港兩天時間,應該就和焦和同居一室。吳嫂是南江西鄉人,十八歲那年就嫁給了本村的胡大海。胡大海後來跑了土匪,據說解放前夕去了台灣。還有,吳嫂和客棧裏剛來不久的賬房朱先生好像有勾搭,要摸清楚朱先生的背景。

鮑旭聽了大吃一驚,問小馬:“這個焦和會不會就是吳嫂的丈夫胡大海?”小馬點點頭說:“局裏正在派人核實。隻是吳嫂回來後,那個叫焦和的人也離開了新洋漁港不知去向,新洋漁港警方已經開始追查他的下落。王局長說了,新洋漁港是一個臨海的小漁村,常有人從那裏偷渡。敵人如果選擇在那裏接頭,也不易被發現。如果那個焦和就是胡大海,說不定也是國民黨潛伏特務,吳嫂借口去探病,其實就是去接頭的。”

鮑旭問小馬:“你約我來還有別的事?”小馬說:“剛才梁天來來這裏買了一包煙,說去得月樓喝茶了。我看他神色不對,就讓老廖去茶樓看看。老廖剛回來,說在茶樓沒見到他!”鮑旭問:“他買的什麼煙?”小馬想了想說:“是梅花牌!”鮑旭看了看貨架,問道:“哪有這牌子?”小馬說:“是老廖從櫃子裏拿的!”

兩個人正說著,廖正高從外麵進來,鮑旭就問他梅花煙的事。廖正高說:“那是我一個親戚送給我的,他不知道我已經戒了。一共兩條,放在櫃台上又沒人買。有一回梁天來來買煙,我就給他拿了兩包。後來他又來買過幾次。這不,還剩下不到一條!”鮑旭眼睛一亮,問他:“這煙就沒賣給過別的人?”廖正高想了想,說:“沒有,這煙價格大,一般人舍不得花錢!”鮑旭想到,今晚在自己房間的門前和雜物間嗅到的那股焦糊的煙草味,難道會是梁天來的?

4

鮑旭問清了去得月樓茶館怎麼走,便告辭出了煙雜鋪。鮑旭轉身向東,過一個街口,來到得月樓茶館。茶館是一座兩層小樓,一樓大廳,二樓是大小包廂。聽廖正高說,梁天來來得月樓喝茶,一定就在一樓的大廳。因為用梁天來自己的話來說,他是生意人,生意人就講究個實惠。無論是在包廂還是在大廳,隻是喝茶而已。達到目的就行,能少花則少花。

鮑旭進了一樓的大廳,先拿眼睛掃了一圈,沒見到梁天來。見茶小二過來招呼,就問他:“見到昌隆客棧的梁老板沒有,我們約好一起來喝茶的!”茶小二笑著搖搖頭說:“沒見梁老板來,要不您先找個地方坐下來等一等,我們這裏有上好的祁門紅,梁老板最愛喝的,我先給您沏-杯?”鮑旭估計梁天來今晚應該不會來,就說:“我還有事,不能在此久候!”就走了。

出了茶樓,鮑旭一邊走一邊想,這會兒梁天來會去哪?他突然想起來,晚上在雜物間的外麵和那個人搏鬥時,好像傷著了對方什麼地方,因為他清楚地聽到那人哼了一聲,當時隻聽出是一個男人。如果真的是梁天來……還沒想明白,就見前麵貼著街邊過來一個人,鮑旭看著那人身影眼熟,到跟前一看,正是梁天來,隻見梁天來的左臉頰上還貼著塊紗布。鮑旭吃了一驚。梁天來也看出來站在自己麵前的是誰,有點驚惶地問道:“洪老板,你怎麼在這裏?”

鮑旭“哈哈”一笑,說:“梁老板,我出來看看夜景,偏偏就遇上了你。你這是怎麼了?”

梁天來也在那裏尷尬地一笑,說:“晚上出來走走,不小心在一棵樹上撞的!”鮑旭話中有話地說:“那你可得千萬小心哪,萬一——”梁天來連連點頭,岔開了話題,指著不遠處得月樓茶館前的燈牌說:“洪老板,要不我請你喝茶?”鮑旭說:“還是我請你吧!”

兩個人一前一後走進了茶館的大廳,剛才那個茶小二見是他們,趕緊迎上來。梁天來揮揮手說:“兩壺祁門紅,一碟瓜子,一碟五香花生米!”“好嘞!”茶小二歡快地叫了一聲:“您二位候著,一會兒就上來!”梁天來領著鮑旭來到角落裏靠近窗口的那張桌子上坐下,等茶點上齊,兩個人便邊吃邊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