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聊幾句,梁天來就從衣袋裏取出一包梅花煙,從中抽出一支遞給鮑旭,鮑旭接煙在手看了看,驚訝地說:“梁老板,你這煙抽的可大發了,哪買的呀?”梁天來一笑說:“這煙還真沒地兒買呢,是興盛煙雜店廖老板的。我煙癮不大,就抽好點!”鮑旭點了點頭,一抬頭,又看到了他臉頰上的那塊紗布,便壓低聲音問道:“梁老板,你這是怎麼了,不像是撞的呀!”

梁天來摸了摸臉頰上的那塊紗布,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還不是因為幾個銅板鬧的!”鮑旭一頭霧水。梁天來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對他說:“幾年前一個朋友欠下我二十塊大洋的賭債,都這麼長時間了,不提不問。你也見到我這客棧的生意,根本連本錢都掙不來,我今晚是去要債的。沒想到對方翻臉不認人,說那是舊社會的事,如果再要,就去舉報我,推搡之中竟傷了我!”

鮑旭聽了一驚,這麼說今晚進入雜物間的那個人不是梁天來?他想了想問梁天來:“梁老板,那個賬房朱先生怎麼住在客房裏?”梁天來瞥了他一眼說:“就我那爿雞毛小店,還用得著專門的賬房?那是我的一個親戚,才來沒幾天,人家可是正經做大生意的,單住一間客房,給兩間的錢!”

鮑旭暗自吃一驚,問道:“那你得要付他多少工錢?”

梁天來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說:“就是親戚之間幫個忙,還付什麼錢!”鮑旭想到了302裏女人的衣物,又問:“我怎麼看客棧裏做飯的那個廚娘和朱先生的關係非同一般?”梁天來吃驚地問道:“可能嗎?”

就在這時,客棧的夥計找了過來,告訴梁天來,說煙雜店的廖正高要找他對賬。話音剛落,廖正高也跟著進來了,悄悄衝鮑旭使了一個眼色後,便陪著笑臉對梁天來說:“梁老板打攪了,實在是事急。鄉下家母病重,需要一大筆錢。小店裏剛進的貨,一時周轉不開,想從您這裏先結點賬回去救急!”

鮑旭聽了一驚,這也是他們事先約定的暗號。昌隆客棧時常從廖正高的煙雜店賒欠東西,到期一起結算。得知這個情況後,鮑旭讓小馬萬一遇到緊急情況要通知他們時,就讓廖正高以此為借口來見他。顯然,小馬那裏一定是有事。隻見梁天來皺了皺眉頭,站起來對鮑旭抱了抱拳,說:“人命大如天。洪老板得罪,我就先告辭了!”廖正高趁機悄悄扔下一個紙團在桌子上,也跟在梁天來的後麵走了。

待梁天來他們走後,鮑旭展開紙團一看,正是小馬的筆跡。隻見上麵寫著:“焦和就是胡大海,正在緝拿。梁天來今晚去城西要債,沒發現異常!”鮑旭心裏“咯噔”了一下:既然梁天來跟今晚這事沒關係,那麼,“獵鷹”肯定就在朱先生和吳嫂這兩個人之間。

想到這裏,鮑旭扔下一張紙幣在桌上,跟在梁天來他們後麵進了客棧。先去後廚找吳嫂,沒見到人影。趕緊再上三樓,來到302門口一看,門沒上鎖。鮑旭敲了敲門,門沒開,但卻聽到裏邊有女人的抽泣聲。鮑旭來不及多想,一腳踹開門,進去開燈一看,隻見吳嫂被綁在椅子上,嘴巴裏塞上了東西。見到鮑旭,吳嫂直流眼淚,在那裏拚命地掙紮著。

5

鮑旭上前扯下她嘴裏的東西,然後又幫她解開了繩子。吳嫂哭著剛要站起來,渾身一軟,便癱倒在了地上。鮑旭一把將她拉起來,問她:“這是怎麼回事?你怎麼在朱先生的房間裏?”吳嫂吃驚地看著鮑旭說:“我什麼都不知道!”鮑旭說:“南江‘1·24’大轟炸的前兩天,你去過新洋漁港。你說是去看望你的姑母,可是你姑母兩年前就去世了。你去那裏是和一個叫焦和的男人見麵的。據我們所知,那個男人的真名叫胡大海,他就是你那個失蹤了幾年的丈夫!”

吳嫂在那裏裝死狗。鮑旭指著她的鼻子說:“告訴我,你和朱先生是什麼關係?朱先生去了哪裏?”話音剛落,鮑旭忽然聽到身後有動靜,回頭一看,朱先生從門外進來,手裏拿著一把槍指著他,冷笑一聲說:“洪老板,不,我還是叫你鮑旭吧,南江市公安局刑偵科的鮑科長!怎麼樣,我沒說錯吧?”鮑旭再一看,站在自己麵前的哪裏還是先前見過的那個幹瘦的小老頭?分明是一個身手幹練的殺手!又聽他剛才說的那句話,鮑旭更是吃驚,心想他是怎麼知道這些的,難道是內部有人‘放水’?見朱先生在那裏盯著自己,鮑旭緩緩說道:“朱先生,你認錯人了吧?我是洪飛,一個地地道道的生意人!”

朱先生來到鮑旭的身邊,拿槍抵在他的腦門上說:“鮑科長,我如果心裏一點數也沒有,怎麼會知道你的底細?”鮑旭想了想,問他:“朱先生,恕我冒昧,我怎麼總覺著在什麼地方見過你?”朱先生“哈哈”一笑,拿槍點著他的腦袋說:“好眼力,不虧是刑偵科長!鮑旭,你應該還記得當年在部隊裏的那個兵蛋子‘小山西’吧?”說著便拿掉發套,撕去唇上的胡髭,露出了自己的本來麵貌。鮑旭吃驚地看著他問道:“你是曹光輝?你不是當逃兵了嗎?”鮑旭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從看到他的第一麵就覺得眼熟。

曹光輝一笑說:“什麼叫‘逃兵’?我現在是黨國保密局南江站的上校站長。你們不是在查那七百萬嗎?那是黨國給我的獎勵!為了穩妥地接到這筆巨款,我拿錢買通了梁天來,來昌隆客棧做臨時賬房,通知他們將錢彙到這裏,讓梁天來替我去取。當然,梁天來為此得到了一大筆報酬。包括雜物間裏的那道暗門,都是我拿錢向梁天來買來的秘密。這樣吧,我索性都告訴你得了,‘1·24’大爆炸就是我讓吳嫂送的信。她丈夫就藏在新洋漁港,也是黨國的潛伏英雄。吳嫂通過他給我帶回了電台,才讓我跟黨國取得了聯係。其實你一進昌隆客棧,我就認出來了,也輾轉知道了你的真實身份。今天晚上,我讓吳嫂引你去雜物間,我在外麵候著你,沒想到最後還是被你占了上風。我隻得打開雜物間的門,讓你上樓,再用吳嫂做誘餌,目的就是要置你於死地!”

鮑旭吃驚地問道:“既然你已經知道了我的身份,我倒是問問你,你和吳嫂究竟是什麼關係?”曹光輝“哈哈”一笑說:“我和吳嫂是什麼關係你還猜不著嗎?那個梅花牌的香煙你應該知道吧?那是我從梁天來那裏偷來的,加上客房的鑰匙,一起交給吳嫂,讓她去你的房間抽煙,在門口扔煙蒂,目的就是給你布下迷魂陣,把你們偵破的視線引向梁天來!”鮑旭問道:“這麼說,你就是我們要找的‘獵鷹’了?”曹光輝問他:“你覺得現在你得到這個問題的答案還有意義嗎?不過可以告訴你,我就是‘獵鷹’!”說罷便是一陣刺耳的尖笑。

就在這時,小馬帶著人衝了進來,齊刷刷地拿槍指著曹光輝他們,大喝道:“不許動,舉起手來!”曹光輝和吳嫂一看,當即癱倒在地上。

審訊就在302進行,局長王東也趕了過來。審訊中,曹光輝承認,他奉命來昌隆客棧潛伏,為“12·4”大爆炸提供情報。但他堅決否認他是“獵鷹”,說他隻是一個爪牙。吳嫂從新洋漁港取回來的電台,也交給了“獵鷹”。問他和“獵鷹”的聯係方式。曹光輝說,他和“獵鷹”之間情報交換的地點,就在東城口邊那株老槐樹下的樹洞裏。如果他有急事要通知“獵鷹”,就將302前窗台上的那盆萬年青搬下來,“獵鷹”就會如約去那裏取情報。

聽到這裏,鮑旭來到前窗台向外一看,下麵就是街道。鮑旭心想,如果說“獵鷹”隨時都能觀察到302前窗台上的動靜,那他應該就住在這一帶,至少也應該經常出沒在昌隆客棧的周圍。鮑旭和王東商量了之後,決定將曹光輝就地羈押在302,並對昌隆客棧進行了外鬆內緊式的封鎖。

第二天下午,小馬將302前窗台上的那盆萬年青搬了下來,並躲在窗後監視從樓下經過的每一個人。與此同時,鮑旭在東城口一帶布下了埋伏。可一直到晚上,也沒發現異常。

半夜時分,就在鮑旭懷疑自己的判斷是否有誤時,隻見那邊的路口影影綽綽過來一個男子,從那株老槐樹旁穿身而過。鮑旭正在疑惑,隻見那人又慢慢地轉了回來,在那株老槐樹旁停了下來,四處看了看。就在他彎下腰去樹洞裏摸什麼的時候,鮑旭他們拿著槍衝過去。那男子一見有情況,轉身要跑,早被鮑旭飛起一腿踹倒在地。再拿電筒一照,竟然是興盛煙雜店的老板廖正高。

鮑旭他們在廖正高家裏搜到了那部電台。廖正高承認,他就是國民黨特務“獵鷹”,“12·4”大爆炸就是他一手策劃的。因為是公安線人,他輕易地將鮑旭的真實身份通知了曹光輝。至於用梅花煙來誘惑警方,那是曹光輝想出來的招,不能算在他的頭上。廖正高說,曹光輝其實是上峰給他安排的一道安全屏障,本以為萬無一失,沒想到最後還是栽了。

審完廖正高時,天已經放亮了,遠處傳來了迎接新春的鞭炮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