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同學(1 / 3)

br \/>

XX:

老朋友,真高興收到你的回信。你的信我是在解剖實驗課上看完的,為了不讓老師發現,我把它放在一個頭蓋骨的下麵。想不到吧,你將來看到的這封信,也是我在解剖實驗課上寫的。你如果不信,可以聞一下信紙,上麵是不是有股淡淡的味道,那就是福爾馬林。哈哈,你是不是已經在聞了,不用擔心,絕對無菌、無害。不過這是對於你在來信裏大肆炫耀你們師範學院裏那些漂亮姑娘的懲罰。還有你這家夥,果然不出三個月就確定了目標,誰讓你去了一個狼少肉多的大花園。作為老朋友,我衷心祝福你成功追到那個文學係的女孩。到時候我一定會送給你們一些特別的禮物,兩段小指骨怎麼樣?或者一段頸椎?

好吧,我承認是有些羨慕你在師範學院裏的生活,隨時都有漂亮的女同學陪伴,學習還那麼輕鬆。無論是圖書館、校園小路都充滿詩情畫意。永遠不像我們醫學院,每天上課、學習都已經讓人喘不過氣來。走出教室,校園和圖書館裏也是穿著白大衣、拿著水壺也不忘背書的眼鏡妹。隔了這麼久才給你回信,是因為這段時間一直在準備考試。你是不知道,我們醫學院的考試是有多麼恐怖。特別是解剖學,更是讓人頭疼。不僅要考理論還要考實驗,到時老師會在一個擺滿屍體和器官的桌子上隨機抽樣來考你。為了通過考試,我們每天都呆在實驗室裏,一遍遍地翻看那些屍體。醫學院在考試期間也會給學生提供便利,24小時開放實驗室。為了能先預先搶到好位置、好標本,也有人在晚飯時就帶著飯盒直接去實驗室,一邊吃飯一邊拿著標本複習。可怕吧,還有更可怕的。當你抬起頭發現身邊一個人都沒有了,窗外已經漆黑一片,而實驗室裏的燈也忽明忽暗,身後本來放著標本的地方突然傳來一陣陣聲響,當你鼓足勇氣回過頭,才發現是一個變態的同學不知道什麼時候跑到了玻璃櫃的後麵。

在醫學院你總能遇到形形色色的人,比起美女集中營的師範學院,我們醫學院絕對稱得上外星人集中營。在我們醫學院,有一個男生永遠隻穿著白大衣;一個女生總在深夜的操場裏跑步;甚至還有偷內衣的人和各式各樣的怪人的存在,他們就好像從心理學的教材裏走出來的一樣。身邊的同學也不再像高中時代的同學,那樣簡單、單純,這可能就叫是成長吧。下麵我要給你講的,是最近才發生在我和身邊同學身上的事情,不是故事,卻很耐人尋味。

這件事還要從剛開學時講起,開學第一天什麼事會讓你感覺最幸運?當然是發現坐在你前麵的女同學總是有意無意的瞄你。在她第四次回頭看我時,我低下頭假裝看著手中的書,心裏是說不出的興奮和喜悅。雖然還沒有勇氣直接和她對視,但我已經很清楚知道她長得很可愛,直長發,每次回頭前總愛假裝用手梳理一下披在左肩上的頭發。我還注意到她的眉間有一顆小小的痣,如同畫龍點睛般的一筆讓她顯得格外的親切,她沒有留劉海而是將頭發整齊地梳到腦後,露出光亮飽滿的額頭,就像是鄰家的小妹。因為她是班裏最漂亮的女孩,所以我記住了她的名字——趙欣。就這樣,在不斷湧出的胡思亂想中,我混混沌沌地度過了大學生涯的第一個上午。

中午站在食堂打飯隊伍中,我依然沒有適應這陌生的環境,顯得有點茫然。突然背後有人碰了我一下,回過頭發現竟然是上午一直回頭偷看我的趙欣。我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剛想說些什麼,趙欣卻推了推我低聲說:別回頭繼續往前走。就這樣我和她倆個人好像和其它排隊買飯的同學一樣,一前一後慢慢向前走著。趙欣緊緊貼著我,我甚至能感覺到她呼出的氣息在輕輕拍打我的後背,即便在喧鬧的食堂裏她的聲音也像在耳邊一樣清晰。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她隻說了一句話。

你要小心的你的同桌,她不是人。

原來這不是兩個人的故事,在趙欣的提醒下我才發現自己竟然一上午都沒有注意到同桌,甚至連TA是男是女都不清楚。從食堂回教室的路上我始終努力在想,卻絲毫想不出同桌長什麼樣叫什麼名字,這的確有些不合常理。走進教室,就看到趙欣和幾個女生坐在一起聊天,能看得出來趙欣是一個開朗、很有人緣的女孩子。她坐在女生中間小聲說著什麼,幾個聽眾不時發出驚歎和女生那種特有的誇張又不張揚的笑聲。見到我走進教室,趙欣停止了說話,幾個女生的目光也一下子鎖定在我的身上。這種被人注視的感覺十分不好,我感覺自己的臉瞬間就紅了起來,頗不自然地走過人群,依然能感覺到幾個女生的目光跟隨著自己,我甚至懷疑自己的臉上有米粒或是被幾個女生惡做劇,但看到自己的同桌時,我大概明白那幾個女孩的目光所包含的意思了。

那是一個怎麼樣的女生?知道她是女生也僅僅是從她的體形和頭發得出的結論,除此之外我都感覺不到她身上一點生命的跡象,就如同我們麵前擺放的標本一樣。大一年級的下午,我們基本都是在解剖實驗室裏度過,而她就坐在座位上一動不動,頭發垂下連她的樣子我都看不清楚,隻能隱約聞到同桌身上傳出一股奇怪味道,淡淡的不刺鼻,說不出是什麼味道,也談不上討厭,隻是摻雜在實驗室刺鼻的福爾馬林的味道中依然很清淅。好幾次我想借拿東西的機會靠近她,但同桌總是會馬上用很細微的動作避開,動作如同身上有著個雷達一樣精準。難道自己真的這麼讓人討厭?這讓我有些煩躁。手中的筆掉在地上,在地上轉了兩圈後滾到同桌的腳下。當我低下身伸手到同桌腳下想撿回筆時,同桌發現了我的動作,身子猛烈地抖了一下,一腳將筆用力踢了出去。筆徑直飛到座位過道中,引得同學和老師都回頭望向我。我尷尬地起身去撿筆,蹲在地上的時候,我看見趙欣回頭望著我,表情充滿關心。重新坐回到座位上,我低著頭再也不看同桌一眼。直到下課,離開教室時我回頭望了望我的同桌,她把頭壓得低低的,好像一團籠罩著黑暗的異物。

晚上回到宿舍,開始和同學熟悉的我慢慢忘記了下午的不快,躺在床上無拘無束和同學聊著天。大家突然沒了聲音,我很奇怪的從床上坐起來,看見沒有關上的寢室門縫中露出一張女孩的臉。趙欣笑著向我招手,我連忙從床上跳了下來跑出寢室,身後是男同學的一陣陣起哄聲。

我和趙欣一前一後地走在操場中,有幾個在跑步的男生經過我們時,我能清晰地感覺到那些男生眼中赤裸裸的嫉妒。第一次和漂亮的女孩走得這麼近,我在心中打了無數底稿,在想怎樣才能說出一個漂亮的開場白,結果最後還是讓趙欣搶了先。

怎麼樣,你下午被老鬼嚇到了吧?

老鬼?

就是你同桌。她是我的高中同學,沒想到現在又在同一個大學、一個班級。

趙欣靠在操場上的路燈上,一邊玩著自己的長發一邊慢慢地說著,不知不覺天就黑了。

現在你們還不知道她多可怕。她真的不正常,整年都不換衣服,總是那一件校服,也從來不洗,校服的布麵都磨光亮了。還有你看到她的頭發了吧,又長又幹枯,劉海把整張臉都擋住。不過這樣也好,至少看不到她的眼睛。她看人的眼神特別怪異,從來不會正眼看你,總是賊眉鼠眼,像是害怕又像是偷偷打量、鄙視你。我們高中整個學校無論是學生還是老師,甚至校長都對她沒辦法。她有病!精神病。她有人格分裂經常像被鬼上身一樣,上課的時候也會忽然發飆!不過到後來,哪怕她發作老師和同學都視而不見。

那為什麼不把她遣送回家,還要繼續留在學校?我問趙欣。

趙欣笑了,你如果親身經曆過,就肯定不會這麼問了。曾經有一個老師被她嚇得心髒病發,當場暈倒在課堂上。隻要接近她的人都會倒黴,你要想安全度過高中,你就得離她遠遠的。

那晚要不是被值夜班的老師看到,我和趙欣可能會在操場上聊上一夜。我問她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趙欣沒有說話,隻是看著我微笑。回想起趙欣蹦蹦跳跳走進宿舍樓的樣子,我躺在床上一晚上都沒有睡好。

第二天,我頂著一對黑眼圈在上課前跑進教室,幾個男學都不懷好意地問我昨晚發生了什麼。看到同桌,我想了想還是鼓起勇氣坐在她的身邊,因為現在隻剩下那一個座位。還好同桌對我的到來並沒什麼反應。在老師的催眠下,我眼皮不住打架,很快堅持不住,頭枕著教材睡著了。不知過了多久我感覺腳被人踢了一下,連忙坐直身子、眼睛瞪大看著前方。果然講台上的老師白了我一眼後又開始繼續講課。我吐了口氣,低下頭才發現書上竟然被自己的口水弄濕了一大塊,連忙用袖子去擦。這時耳邊傳來一聲低低的笑聲。沒錯!是我的同桌!我看到同桌在笑,那個被趙欣叫作老鬼的女孩低著頭,手抓著書,身子卻在輕輕地顫抖。雖然臉依然大部分被頭發蓋著,但我還是看到了她的嘴角輕輕翹著,樣子沒有趙欣說得那樣可怕,反而有一股很俏皮的感覺。不過想到趙欣的話,還是顯得有些詭異。直到下課我才反應過來,剛才一定是她把我叫醒的。

中午在食堂剛打好飯,就看到趙欣坐在一旁的餐桌上向我招手。和我一起的男生又發出陣陣起哄聲。我走過去看到她周圍坐著的都是班上的女同學,趙欣大方地讓我坐在她身邊,還向我介紹身邊的同學。其中一個女孩見我坐下,就迫不及待地問我,你怎麼還敢坐在她旁邊?我知道對方口中的她一定是指我的同桌,我回答說還好,也沒什麼。見我這樣的反應,趙欣歎了口氣說你還是不相信我說的話。她們開始也不信,結果昨天都被老鬼嚇到了。趙欣說完指了指對麵的幾個女孩,那幾個女同學互相望了望後衝我點了點頭。原來她們都是和我同桌一個寢室。一個女生說話的時候,還向四周望了望,好像依然心有餘悸。

真的挺嚇人的。昨天才開學,大家剛認識都挺興奮的。大家在宿舍裏都是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聊天,隻有她一個人把床鋪四麵用灰黑色的大布簾子圍得嚴嚴實實。弄好後就再沒拉開過,我們還想勸說她放開簾子,這樣大家晚上還能聊聊天什麼的。可是她根本不理我們,而且也再沒有從床鋪上下來,隻有熄了燈後我們才聽到她下床的聲音,在黑夜裏顯得特別詭異。

這算什麼。趙欣接過話,我不是早告訴過你們,老鬼根本不正常,以後的日子有的你受了。高中時我們也住校,我和她一個寢室,整整被嚇了三年。她像幽靈一樣,每天夜裏老鬼的床上都會發出聲響。我們幾個同寢室的女生實在受不了,就在她不在的時候打開她的床鋪。她的床上的牆上都貼滿字條,上麵寫滿了亂七八糟的東西。她床上有著很大的味道,還有呀她的床上還有錘子,你們也知道馬家爵的事情發生沒多久,多可怕呀。後來我們幾個女生都因為她生過一場大病,特別是……

趙欣還要繼續再說,一個女生打斷的了她的話。那個女生努了努嘴,我轉過頭看到了同桌一個人拿著飯盒走進食堂。幾個女孩不再說話,就連趙欣也表情嚴肅,好像生怕她會走過來。不過我的同桌根本沒有走過來的意思,她坐在角落裏,一個人靜靜地吃飯。見我一直盯著她,趙欣打了我一下。

別看!小心她發現。你們知道嗎?老鬼隻吃一樣菜,就是西紅柿炒蛋。高中時她每餐都隻吃西紅柿炒蛋加米飯。本來我不討厭西紅柿炒蛋,但自從看到老鬼吃以後,就總感覺西紅柿顏色好像血一樣,讓人惡心。

趙欣說完,幾個女孩做出被惡心到的表情,然後好像約好了似的一起說吃飽了。看著她們剩下的飯菜,我很難想像隻吃那麼一點飯,她們怎麼能堅持完整個下午的解剖實驗課。為了下午上課不餓肚子,我還是繼續吃我的飯。等我吃完飯,離開食堂時,我路過同桌,看到她的飯盒裏是一份顏色血紅的西紅柿炒雞蛋。

下午的解剖實驗課,講的是骨骼。實驗室裏的實驗台上擺放著一堆堆人骨,一個碩大的骷髏頭擺在中間,眼窩中的兩個黑洞直直地對著我,讓我在這下午絲毫沒有了睡意。我們都是四個人一組,實驗室裏一共六張實驗台,坐著我們22個同學,很自然我和同桌又被剩在了最後一張實驗台上。大家似乎已經默認我和她同桌的關係,隻是偶爾趙欣會回頭看我一眼,眼神裏依然寫滿不可言語的東西。不過還好我的同桌始終像空氣一樣存在我的身邊,並沒有給我帶來多大的困擾。很難想像一個人可以那麼安靜,就連拿起實驗桌上骨骼標本都沒有一點聲音。拿著標本的手瘦弱而且蒼白,還真是不帶一絲人氣。她的手劃過骷髏頭,動作十分輕柔,最後手指插在骷髏頭的眼洞裏,久久沒有伸出。這樣的動作總讓人有些毛骨悚然,我偷偷用眼睛瞄了瞄同桌,她低著頭,長發依然擋住了大部分臉頰,但我能清晰地感覺到她在笑。是的,她的嘴角露出一絲笑容,白牙一閃而過。我突然想起趙欣講過的種種,包括那血紅的西紅柿,再看看周圍櫃子裏一排排的人體標本,一直被午後陽光曬著的後背突然有了一絲寒意。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一隻手拍在我的肩上,我啊的大叫了一聲,手裏不知什麼時候緊握的脛骨標本就揮了出去,結果正打在我身後的解剖老師身上。同學們全都笑了起來。解剖老師揉著被我打痛的地方,滿臉惱火,最後責令要我一周都留在實驗課後打掃衛生。這意味著我就不能在晚餐第一時間趕到食堂,一周都有可能吃不到食堂晚餐限量供應的紅燒排骨或者燉牛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