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抱拳朗聲說:「在下阿穆朗,拜見彌夏大人。前方山丘最近經常有盜賊出沒,族王恐怕小賊延誤公主行程,特派在下前來護衛公主安全。」
彌夏接過令旗和腰牌,仔細審視片刻。
接著,他回頭示意士兵收起手中刀劍,對來人笑說:「原來是阿穆朗大人,久仰久仰。聽說大人在華林山戰役屢立奇功,深受大王賞識,可惜在下當時身在異邦,無緣得見。今日能親眼見到大人豐姿,彌夏感到萬分榮幸,有勞大人護駕了。」
兩人客套幾句,阿穆朗視線狀似無意地掃過氈車,目光正好與好奇探出頭來張望的楚洛相接。
刹那間,有種奇異的似曾相識的感覺,掃過楚洛的腦海裏。
黑發黑眸的男子,身形高挑瘦削,眉目銳氣俊朗,深得看不透的黑眸內漾著奇異的光,看似溫潤朗然,卻又像隱藏著什麼。
兩人目光相接,楚洛怔了一怔,而他的臉上泛過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轉瞬即逝,難以捉摸。
好奇怪,好奇怪的感覺。這麼真實、風神俊朗的一個人物,卻讓她產生一種輕飄飄的虛無錯覺。隻是短短的一個照麵,卻讓她隱隱感到有些不安全的感覺。
隻是錯覺吧,畢竟彌夏大人都已經確認了這男子的身分。她隻是……太累了吧……
楚洛靠坐在車廂內,輕呼了一口氣,希望甩掉腦裏的胡思亂想,隻是這奇異的感覺一直纏繞著她,一直到夜晚來臨。
沙漠晝夜的溫差極大,白天酷熱難耐,夜裏卻寒冷刺骨。
氈車大隊在山腳下的淺灘處落腳。
寒冷,再加上疲勞,除了站崗放哨的衛兵外,所有人都早早的鑽進了帳篷。
織錦玉帛的帳幕內,楚洛默默地在鏡前梳理著長發。
長及腰的青絲在手中滑如綢緞,鏡中淡紅的容顏透著迷茫的目光。
這樣年輕而美麗的容顏將要交托給怎樣的一個人?
赫連的侍女私下間互相悄悄低語,說她們的王既殘暴又好色,所有族人都懼怕他……
她真的能夠跟著這樣的異族人共度一生嗎?
她到底將要麵對什麼樣的命運呢?
命運之神沒有答案。她自己也想不到答案。
鏡中的星眸愈發的茫然、悵惘。
「公主,彌夏大人有事求見。」侍女在帳外稟告,聲音裏透著輕快,想是看到了彌夏格外的興奮。
「請問彌夏大人有什麼事?」彌夏的深夜來訪,讓她不禁奇怪起來。
彌夏的聲音自帳外傳來:「赫連王命阿穆朗向公主傳話。」
「請說。」楚洛停下了梳理青絲的動作。
「事關機密,請公主私下接見。」回答的是阿穆朗,聲音沉而有力。
「請梢等。」不得已,楚洛隻能讓湘瑩匆忙為她挽起頭發,掀起帳簾,讓彌夏與阿穆朗兩人進來。
「赫連王有什麼話讓大人傳達?」她看著站在彌夏身旁的阿穆朗。突然問,白天那股怪異的感覺又再度向她襲來。
他們兩人在微笑。相似的笑容,相似的容貌,淡淡的笑容難以琢磨又意味深長。在這一瞬間,詭異又不可捉摸的氣氛彌漫了整個營帳。
她還來不及警惕或者示意,在下一刻,阿穆朗已經出手!
豹子一樣的身子,凶猛,敏捷,向著她猛地撲來。接著,頸上一陣劇痛,阿穆朗的微笑在她眼前虛晃著放大。
在這最猝不及防的一刻,她終於領悟到隱藏在溫潤目光下的是什麼——那是深藏在溫和外表下的嘲諷和張狂。
他笑的是什麼?嘲諷的又是什麼呢?
是嘲笑世人看不透他真麵目的愚蠢,還是他將世人玩弄於股掌上的得意狂妄?
可惡!
下一刻,楚洛陷入了無邊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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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公主……」淩晨時分,女人的驚叫幾乎震破營帳內熟睡中人的耳膜。
護送公主出塞的中原使者——尚誌,連衣帽都來不及穿戴整齊,狼狽又慌張地衝進了公主的營帳。
「什麼事?公主?公主呢!?」偌大的玉帳內沒有公主的身影,隻有湘瑩一人驚惶失措地瞪眼掩口,歪靠在矮桌子旁。
冰冷的恐懼感瞬間幾乎淹沒了尚誌,他慌忙跪下,握著湘瑩的肩膀,「發生什麼事了?公主呢?」
「公主……」湘瑩顫抖著說:「公主被彌夏大人擄走了!」
「什麼!」尚誌大怒,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
「奴婢沒有胡說!」湘瑩突然哭了出來,嚷道:「昨天深夜,彌夏大人帶著阿穆朗大人進帳求見公主,說有要事稟告,可是他們一進帳就襲擊公主,還把奴婢打昏了。後來的事情,奴婢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尚誌放開了湘瑩,扶著桌子站起身來,隻覺天旋地轉。
把公主弄丟了,可是殺頭抄家的大罪啊!
「彌夏為什麼要擄走公主?他不是赫連王派來的使者嗎?」整件事都讓他覺得難以置信,他扶著桌角呆了片刻,向著營帳外喊道:「把昨晚站崗的哨兵叫進來!」
過了片刻,士兵慌張地回報:「大人,昨晚的哨兵是阿穆朗的手下,昨天他帶來的二十人全都不見了!」
「什麼!」尚誌用力捶向桌子,桌麵的燈台被震得跌落地毯,骨碌碌的滾到了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