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洛呆了呆,心裏有些悲哀。
但她盡力漠視這種悲哀的情緒,狠狠的瞪了那迦一眼,「你這個看不起女人的家夥,總有一天你會敗在女人的手上!」
那迦放肆地哈哈大笑起來。
溫泉樹林後有一座小山丘,他們沿著山路往高處走去。
陽光很溫暖,晨風吹得很舒服,他們拋去了昨夜的不愉快,心情都很不錯。
「那迦,你真的是南赫連的王子嗎?」楚洛忍了半天,終於還是問了出來。她不是質疑他的身分,而是想從他口裏知道更多。
「貫雲嬸嬸可真是個大嘴巴。」那迦淡淡的說,看起來並不生氣。
他策馬跑到了山巔。放眼山下,綿延無盡的沙漠,斷斷續續的綠洲,遙遠的天際邊淡淡的山脈輪廓,寬廣得無窮無盡的土地。那迦將她抱下馬,與她並肩站在山巔,看著這片黃色的土地。
「你看,這一片土地,這一片連綿無盡的廣漠、綠洲、雪山,森林、湖泊,原本都是我們南赫連人的土地,赫連魯威卻將它奪去了。
他不但奪走我們的土地,還將我的族民驅趕到荒漠裏挖礦開路,使他們受盡折磨而死。」
他轉身鄭重地看她,以往臉上那懶洋洋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認真得近乎淩厲的神情。
「楚洛,赫連魯威跟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我等了十年,就是為了等親手宰了他的一天,而你,如果你不惜做和親的犧牲品,堅持要當赫連魯威的新娘,那你就等著當寡婦的一天吧!」
楚洛的心緒刹那間變得亂糟糟的。
那迦的話提醒了她,她是赫連魯威的新娘,嫁給赫連魯威,是維係兩國的和平,是她不能推卸的責任,而現在她卻站在未來丈夫的仇敵身邊,聽他講著報仇的話語,這真的非常諷刺!
她轉身離開他身邊,走到狩風旁,伸手輕撫馬兒背上柔軟的鬃毛,心情複雜紛亂。
為什麼她會忘了自己的身分?這些天被這個可惡的強盜拘禁在身邊,吵吵鬧鬧的,時間一晃就過去了。這可惡的強盜雖然經常欺負她,但是……她竟然不覺得討厭……兩人擁在一起,共乘一騎時,她竟然還覺得有一點點的親昵和一點點的甜蜜。
陽光升起來了,那迦的黑影緊逼到她的身後,籠罩著她,他用一種低沉而認真的聲音說:
「你有選擇的,楚洛,放棄公主的身分,留在我的身邊。」
她的心揪得老高,慌亂又茫然,搭在馬背上的手顫抖地握成拳,不敢回頭去麵對那迦的眼。
那迦不容她逃避,扳過她僵硬的身體,讓她麵對他。
她的目光遊移,不肯麵對他炯炯的目光。
那迦伸出雙手,抬起她的臉,深得看不透的黑眸直視著她的眼,目光裏有種閃亮的情愫,一直燙進楚洛的內心深處。
「不要逃避,看著我。告訴我,當赫連魯威的寡婦,還是留在我身邊,你的選擇是什麼?」他略微嘶啞的聲音裏隱含著幾分渴望。
「你不要威脅我。」她心慌意亂,掙脫他的手,轉身回到山巔,山風吹到她燥熱的臉上,吹亂了她的發絲。
她深吸一口氣,心煩意亂的說:「那迦,你別說那麼莫名其妙的話,我不是自願來這裏來的,我是被你強行擄來的,如果你肯放了我,我立刻就回到屬於我的地方去。我有我的身分、立場和責任,不可能跟你有任何交集的。」
她以為把這番話說出來後,心裏會輕鬆,可是說出來後,心卻更亂了。
那迦在她身後僵立著,繃緊了臉,胸膛起伏,非常惱怒。
他向來是領袖,從來不曾試過給任何人拒絕,更從未想過自己會有被女人拒絕的一天。
在那一瞬間,他真的想衝上前去抓住她,不管用任何手段,都要強追她點頭答應自己的要求。可是當他看到她側臉上紛亂的神色,與茫然迷惘的眼神時,他又停下了腳步,不忍再逼迫她。
他控製住自己的脾氣,用不容拒絕的語氣說:
「我不會放你走的。我絕對不會將你拱手讓出,也不會放你回中原。你現在可以不回答我的問題,但是將來總有一天,你會點頭答應的。
我一定要你永遠留在我的身邊,當我赫連那迦的女人!」
他一聲聲堅決、不容置疑的話語,像錘子一樣敲在她的心上,讓她本來已經夠紊亂的心緒,更添慌亂和不安,而他藏在霸道話語下的感情,更是她不敢去觸摸,不敢去深想,甚至不敢去麵對的。
她跟他,不同立場本該互相敵對的兩個人,會有什麼將來?
她是他抓回來的俘虜,他是強抓她回來的強盜,他們之間除了這層關係,不會再有別的了。
雖然他沒有像對待普通俘虜一樣的囚禁她、鞭打她,雖然他很君子地對待她,雖然他有時候會笑得壞懷的捉弄她、開她玩笑,雖然他常常會擁她入懷策馬共奔,雖然他昨晚吻了她,可是……她和他之間……不會再有什麼了……一定不會再有什麼的……
楚洛竭力拋去腦裏亂紛紛的思緒,想要漠視他突如其來的霸道宣誓,她想用最簡單的關係,否認他和她之間莫名的情愫,可是,這樣努力了以後,心裏卻像被石頭壓住一樣,沉鬱、難過、幾乎透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