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常常有許多意外,就在我假裝就範的時候,一聲巨響在寂靜的夜色中炸開,身下的大床也像受到餘震似的輕微晃動。急速的腳步聲傳來,有人敲門進入,向戈圖恭敬地行禮,嘰哩呱啦說了一大堆阿拉伯語。我隱隱約約隻聽懂「爆炸」之類的單詞。

戈圖明顯不悅地皺了皺眉,轉回頭來,卻又是一張笑臉,「寶貝,我去去就來,你乖乖在這等我。」

我心裏剛要偷笑有隙可乘,就見他摸出一段繩子,把我的雙腳也纏了起來。

「豬頭啊你,不會綁人就不要綁,這麼緊我怎麼走路啊!」

「我就是不想讓你的美腿太勞累了嘛!」他嘻嘻哈哈,算準我要出口成髒,變出塊白布把我的「滿腹經綸」統統塞回喉嚨裏,隻能發出「唔、唔」的單音節。「夫人,我怕你那比夜鶯還美妙的聲音全都付諸於空氣無人欣賞,才出此下策,等我回來再好好聆聽夫人的教誨。」那變態狂魔離去時,仍不忘在我臉上捏一把,典型的惡霸作風。

我開始掙紮,左扭右扭,除了一身的汗水毫無建樹。難道身為一代美男的我注定有此一劫?我灰心喪氣,眼光無目的地亂轉……靈光一閃,雙目定格在角落的波斯陶器上。如果我能把它撞翻,就可以利用碎片割斷繩子。

我翻身坐起,看看被綁住的雙腳——哼,不能走,我就用跳的!

一下、兩下、三下。可惜啊,我到底不是袋鼠,搖搖晃晃,一個重心失控,「咚」地摔倒。雖然地上鋪著毛茸茸的地毯,還是挺痛的。從小到大,我從沒這麼狼狽過,靠!

「哢——」門把轉動的聲音,讓我怔住,是誰?驚恐萬分地抬起頭,我看到了那個在心裏罵了一千遍也愛了一千遍的男人。那晶藍的底蘊,恍如隔世。

「溢——」他衝過來,解開我身上的束縛,緊緊地把我擁在懷中。「天啊,總算找到你了。」

深深吸了口大海的味道,然後推開,一拳打中他的肩窩。

「你幹嘛打我?我千辛萬苦來救你,一見麵你就賞我一拳。」

「誰讓你這麼晚才來的,我都快給人欺負死了!」萬般委曲,我「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撲回他懷裏,點點英雄淚外加鼻涕一大把,全往他身上蹭去。

「好了好了,回家讓你哭個夠,這裏很危險,我們快走。」

「不行,這都是你惹出來的事,我要你說一百聲『對不起』和『我愛你』。」

「現在?」

「現在。」

「我看你幹脆改名叫楊小妖好了,這裏可是虎穴哎,我們有那麼多時間打情罵俏嗎?」

「這不是打情罵俏,這是原則問題。你不說也可以,但要讓我咬一口。」不待他答應,我磨牙霍霍,張口就「吻」上他的肩頭。

「你還真咬!」南皺著眉,任我為所欲為。

「好了,這是你屬於我的標誌。不論男女,見此印記,如不退避三舍,必遭我楊小妖的終身詛咒。」

「你這個小鬼……」南把我的頭發梳到耳後,這是他的習慣動作。我用臉頰摩挲他的手掌,感受紋理的波動。

「隻有你咬我,不公平。」語畢,他低頭咬住我的右肩。

「啊!」的確有點痛。

「這是你屬於我的印記,上一排代表『對不起』,下一排代表『我愛你』。這是我南·德爾·奧爾契拉給你的承諾。」

他的眼中是我的眼,我的眼中是湛藍的海。側頭看向那白白的牙印,不講章法一如他的囂張。無波無浪的海麵突然有風來襲,南仔細地打量我,每一次眸光轉動,臉上的黑線就增加一條。

「這是怎麼回事?這裏、這裏、還有這裏,怎麼都是紅紅的?」這種事還用問嗎?我趕緊拉好七零八亂的襯衫,作委曲狀,「都是那個沙漠大魔頭,看人家貌若天仙、人比花嬌,就把持不住了。」

「該死!他有沒有……」

「沒有沒有,他隻是嘴上沾了點便宜。「除了一陣亂吻和毛手毛腳之外,真正的後庭花他還沒來得及采擷呢!」

在南的臉色完全變黑之前,我拉起他就往外衝,「我們還在別人的地盤呢,快走吧!」到了室外,我才發現這是一棟巨大的類似宮殿的建築。從樓上眺望,可以看到東麵的一頭人聲鼎沸、火光熊熊。

「那是你幹的?」

「這還不是全部,還有更精彩的。」南存心報複,從口袋裏掏出遙控裝置,按住紅色的按鈕。又是幾聲巨響,火舌連成一片。「讓他們去忙吧,我們往這走。」

「等一等,還有汀汀呢!」

「唐納去找他了,我們各走各的,說好在錫瓦綠洲會合,那裏有直升飛機在等著。」

我們在黑夜中穿行,偶爾遇上一兩個倒黴鬼,還來不及叫喊,就被南擊倒。繞來繞去,足足走了五分鍾,才擺脫這座迷宮樣的城堡。騎上南事先備好的駱駝,我回頭望望高高的石砌牆,如夢似幻。兩騎並馳,情致無限。

月亮斂起透明翅膀躲入雲層,一個新的早晨恣意而來。那種大漠無煙、拔雲見日的美麗景象,讓我詩興大發,一首千古絕句呼之欲出,卻發現南麵色凝重,停下駱駝向後看去。沙漠依然淡白一片,隻是隨風而起的陣陣沙鳴中似有一種不尋常的奔騰。

我茫然了幾秒鍾,終於明白南的沈思所在。在天地接壤的一線間,浮出一排黑點,由遠及近,最前麵的那一個正是在變態之路上達到三花蓋頂、爐火純青的男人——戈圖。略作估計,他們一共有二十幾個人,而我們隻有兩個,局勢似乎不妙。戈圖跳下駱駝,目光如炬,落在南的身上。「這位就是意大利第一家族的年輕魁首奧爾契拉先生吧,能不能麻煩你把身後的那個BOY交給我?」

南揚起下巴,輕輕一笑,「怎麼,戈圖殿下對我的人也有興趣?」

那個被稱為殿下的男人做作地張大嘴,一臉吃驚樣,「原來他是閣下的情人,這可難辦了!從十歲開始我看中的東西就一定要弄到手,從來沒有落空過。」

臭屁王!自大狂!看來在那條充滿「變量」的道路上他已經處於奔逸絕塵的地位了,任我有蓋世輕功也望塵莫及。

「這件事很容易解決,有一種最原始的方法。」南優雅地維持他狼王的姿態,就算對手是一頭野生的嗜血的黑豹。戈圖眼睛一亮,似乎正中心懷。

「好!就用那個最原始的方法。」他做了個手勢,身旁的人立刻遞上兩把阿拉伯彎刀。其中一把疾射而來,直直插入沙粒,顫抖著露出雪亮的身子,引發人類的好戰本性。兩方對視,淵停嶽峙。

戈圖一反常態,收起痞子似的笑臉,茶色眸子淩厲而沸騰。緊棚的手指讓人擔心那刀柄會不會因他的張狂而夭折,渾身充滿力道的氣息讓風發出喟歎而後逆流。南嘴角微微上翹,帶著點冷凝、帶著點倨傲、帶著點興奮。藍色的幻海湧起陣陣波浪,淡淡的魔性升騰而出。

一片寂靜中,兩人同時逼近、揚刀,在弧光閃動間,「叮叮叮」地對了三刀。我的血脈在燃燒,心髒在胸腔中不安分地鼓噪,每一次跳動都證實了眼前發生的事——當世兩大美男正在為我決鬥!

我,一代美男楊溢,從此成為千古佳話、武林豔史、繼而衝出亞洲、走向世界。天空如此燦爛,大地如此多情,這天與地之間,正進行著一場男人間最直接最無畏最不摻雜質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