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2 / 3)

謊言?我猛然想起雷說過的——我最恨人不說真話!答案要揭曉了,馬上就能知道那股憤怒後隱藏的真相了……

“我對他隱瞞了許多,包括……很多不堪的經曆。因為,我不想讓他覺得我是不完美的……我想維持自己在他心中始終如一的美好……盡管,我早已不是他想象得那麼純潔無瑕……他問我,寧寧的父親究竟是誰……我怎麼回答他呢?我自己也不曉得……那是荒唐的代價啊……我不想他知道,所以隻好拒絕他一次又一次的追問……”

說到這裏,她不著痕跡地拭去眼角某些閃閃發亮的東西。

她哭了?是後悔嗎?後悔自己曾經犯下的錯誤?還是……

“最初的日子是快樂而平靜的,因為,他包容了我的一切……他自己要上學,就在花園裏種了好多稀奇古怪的花草替我解悶;寧寧生病,他找來最好的醫生,比我這個當媽媽的還要焦急;我不過隨口提了句關於造型設計方麵的興趣,他就買來各式各樣的教材和模型材料……很多專業知識都是我那時候自修來的。

“那段日子,我的確過得很充實,但……表麵的快樂畢竟是不能持久的,如果缺少某種東西的話。雖然我們生活在一起,心的距離卻仿佛一天比一天遙遠。我越來越惶恐,因為我不清楚自己活著究竟有什麼意義……即使是鈞霆,也無法給我答案。”

“所以你選擇不告而別?你把寧寧留給他,一個人了無牽掛地走了?”我忍不住問道。太自私了……我替雷感到不值。

“沒錯,我是個自私的女人。”

沒想到她會承認得這麼幹脆,我怔在那兒,不曉得該說什麼。

“可是,自私有錯嗎?如果我不走,最終痛苦的必定是我們兩個……不,還有寧寧……與其跟著我這麼一個沒有責任感的母親,不如把她留在鈞霆身邊……至少,在那時候,我相信我的選擇是正確的。”

“那現在呢?”

“現在,我仍然相信。我回來,不是後悔,不是贖罪,而是為了找回那些曾經遺落的東西。十幾年了,我畢竟還是記得關於他的一切……時間和空間,反而幫我確認了自己的感情。”

“確認……自己的感情?”

“是的,我愛他,我一直深愛著他。我惶恐,是因為我不信任自己的感覺,我怕自己再次犯下荒唐的錯誤,我怕連累他和我一起墮入萬劫不複!”

原來……原來是這樣……如果雷聽到這一切,想必能夠明了她的苦衷吧?想必能夠原諒她吧?想必……他對她的愛……也能複蘇吧?能嗎?會嗎?那麼……我呢?那份曾經降臨在我身上,卻又被我毅然放棄的愛情呢?

對麵的一切突然朦朧起來。不行,我怎麼能哭呢?怎麼能在她麵前哭呢?

“對不起,失陪一下。”我強忍著眼淚衝進洗手間,將一捧又一捧冷水潑在自己臉上,直到再也分不清哪些是水,哪些是淚……

“孟小姐……”丁蘋的聲音在我身側響起。她什麼時候進來的?還是被她看到了,我為雷而流的眼淚……

“孟小姐,有件事恐怕是你一直沒發現的。你看著鏡子。”

“鏡子?”我從洗手台上把頭抬起……鏡子?鏡子裏映著我和丁蘋比鄰的身影。

“你仔細看看,難道你不覺得我們很像麼?”

我們的視線在鏡中交彙。怎麼可能……我們……我們竟然有著那麼相似的神韻?尤其是眼睛……眼睛……

原——來——如——此——

一切的一切,在此刻得到了最好的解釋。我終於明白了……

丁蘋又說了些什麼,我沒有聽到。響在耳際的,是雷的聲音……破碎了;飛躍過腦海的,是一幕幕雷的畫麵……也破碎了。

當我終於從這一切中醒來時,我在哪兒呢?陌生的街道,陌生的路人……我還在朝前走著,卻不曉得該走向何處……

經過一家書店時,我聽到這麼一段歌詞——

※※※

曾經一無所有塵封的心風雨不透

回憶在我身後一再一再對你說崎嶇的路別陪我走

宿命大起大落你的雙眸你的雙手在幽暗之中拯救了我

是你讓我一償夙願丟開一切與愛相隨

一次重生一償夙願放手是非隻求真切

就算愛情終將熄滅人終究一去不回

該來的躲不過就讓我一償夙願

一償夙願麼?我用手背擦擦眼睛,驚訝的發現那兒竟然一滴淚也沒有了。

曾經一無所有的,是我;丟開一切與愛相隨的,是我;在宿命中重生的,是我;如今熄滅愛情一去不回的,也是我……

這樣的一個我,將何去何從?

※※※

不曉得我是如何走進那個街心公園的。大概是兩條累得發軟的腿自己找到一處可以休息的地方。我坐下來,隨手將旅行袋放到一邊。

用不著看表,昏暗的天色已然告訴了我大概的時間。該是西鳳逐晚霞的光景,密布在天際的卻隻有不知名的雲流暗湧——天茫茫,地茫茫,人海茫茫……

街燈一盞盞點亮,公園裏的人也多了起來。老人,孩子,手牽手散步的情侶……

一個花花的皮球滾至我腳邊,遠處跑來一個梳羊角辮穿紅裙子的小丫頭,粉嫩的小臉上浮動著蘋果般漂亮的光澤。我失神了,多健康的孩子啊……

“大姐姐……”怯生生的童音把我喚醒。“皮球還我好嗎?”

我微笑著抬起皮球,輕輕丟過去。小女孩抱著球開心地跑了,跑進一群與她同樣健康活潑的孩子當中。他們開心地笑,開心地追逐,像一群快樂的小精靈,一群把快樂帶給周圍每一個人的精靈……

然而,最後一絲滯留在我唇邊的笑意終於也褪去了顏色。

因為我想起了寧寧。

快一整天了,寧寧……沒事了吧?會的……她會醒的……一定會的……一定……

一陣眩暈襲向我,阻止我繼續思考這沒有答案的問題。

閉上眼睛,我無力地支撐著石凳上的自己。大地仿佛開始搖晃……

突然,一個硬邦邦的東西打在我頭上,我栽倒在石凳上麵。

失去意識,隻是很短的一瞬間,因為我知道自己被人攙扶著坐起來,我也聽到很多雜亂的聲響,有腳步,有交談……最後,將我完全拉回這個世界的,是一聲刺耳的尖叫——

“小孟!你不是小孟嗎!?””

會這麼叫我,會用這麼獨特的聲音叫我的……我努力撬開記憶的鎖,將渙散的視線集中在眼前那張過於龐大的圓臉上……

“妙紅?”

“都是你啦!”妙紅伸手擰了旁邊的人一下。“讓你別把飛盤扔那麼遠……看,打到人了吧!?”

“飛盤?”我迷惑地重複。

“不是我,是我老公扔的!小孟你放心,我替你教訓他!”

“老公?”我仍然搞不清狀況。

“對了,我忘了你還不知道。小孟,我結婚了,他就是我老公——阿John,也是我那次相親的對象。”妙紅指了指旁邊的男人,臉上突然蒙起一層類似嫵媚的光暈,說話的音調也略微降了一兩個音階。“我們上個月結的婚,本來想找你當伴娘的,可是沒想到你突然就把工作辭了,照著你原來登記的地址也找不到人。小孟,你到底跑哪兒去了?是不是換了工作?可換工作也該先告訴我一聲啊,不告訴我我怎麼找得到你?找不到你最後隻好讓喬娜當伴娘。林妮氣死了,不是因為我沒找她,而是因為我比她先嫁人……”

我有些受不了她喋喋不休的轟炸,隻好用力按住被飛盤打中的額頭,刺痛的感覺反而更能讓我清醒,即使是暫時的。

“小孟你還好吧?是不是頭疼?我看還是去我家歇會兒比較好,反正我家就在這附近……”

“可是……”

“阿John,還愣著幹什麼?去開車啊!”

※※※

幾分鍾後,我坐在妙紅家寬敞的客廳裏,額頭上貼著妙紅翻了三個抽屜才挖出來的OK繃,手裏捧著據說是用他們夫妻去歐洲度蜜月時買回的哥倫比亞咖啡豆磨製的黑咖啡……感覺有點兒恍惚,有點兒莫名其妙。

我怎麼會出現在這個地方呢?

妙紅?從來沒想過她會是我生命軌道裏的一個分岔。可是,在我無家可歸的時候,她卻偏偏出現了。緣分……畢竟玄得超出了我的想象……

空氣裏飄滿了飯菜的香味兒,摻和著廚房裏的種種聲音——水聲,鍋碗瓢盆的碰撞,以及他們夫妻恩恩愛愛的拌嘴……我突然覺得好餓。

“小孟!來嚐嚐阿John的手藝!”

妙紅衝進客廳,把還沒反應過來的我拉到餐桌前坐定,不等我說話就開始往我碗裏夾菜,邊夾邊報上一大串我聽也沒聽過的古怪菜名——

“這是阿John獨創的——銀河裏的月亮。”

一個荷包蛋精準地落進我碗裏——長長的的荷包蛋—一有點兒散黃。

“這是我和阿John一塊兒研究出來的——在彩虹下野餐。”

青椒絲、紅椒絲,黃花木耳蘿卜絲——色彩斑潤的大雜燴——挺有創意。

“這個是……那個是……”

不出一分鍾,一座五顏六色的小山出現在我碗裏。我開始思考先夾哪一處才能不碰倒這座山其餘的地方。倒是阿John很體諒地又拿了一個盤子給我,讓我不至於望“山”興歎到這餐結束。

必須承認,妙紅嫁了個相當不錯的老公。

阿John是個穩重的男人,給人一種絕對靠得住的感覺。雖然相貌一般,但他很疼妙紅。這就夠了。

至於妙紅……一個沉浸在新婚甜蜜裏的小女人吧?雖然嫁了人,多話的毛病不但沒改,反而有日趨嚴重的跡象,多半是被老公寵出來的。但,她身上也有些什麼似乎不同了……

最明顯的變化——她瘦了,盡管那張圓臉幾乎沒怎麼變,但身材明顯進步了許多——不再僅以前那麼圓滾滾。至於其它方麵的變化……我形容不出來。是氣質嗎?還是舉手投足間的韻味?女人味?

“你怎麼瘦下來的?”我終於忍不住問道。

妙紅戴著大手套在水槽邊清洗碗碟,我站在一旁幫忙抹幹。阿John則坐在客廳翻閱今天的晚報。

“有氧舞蹈和瘦身護理唄,每周各兩次。不必節食,但肉一定要少吃。”

“那麼有效麼?”我仍持懷疑態度,因為見過太多不成功的例子。

“堅持啊!”她想了想又說。“一咬牙就瘦下來了。”

“那你一定很有恒心。”我由衷佩服。

“還不是為了阿John。”她邊說邊把最後一個盤子交給我。“哪個男人不渴望有個美麗的妻子?女人為了男人,是可以突破極限的……隻要有心。”

我忘了繼續擦手裏的盤子。從來沒想過這些話會從妙紅嘴裏說出來。一直以為她是膚淺的。嘰嘰喳喳,大嘴巴,和同事爭風吃醋,終日擔心自己變成嫁不出去的老處女……這些才是她曾經留給我的印象。但……誰又真的知道一個平凡軀殼下寄放著怎樣的靈魂?也許,膚淺本身正是大智若愚最完美的外衣……誰知道呢?

“你一定很愛阿John吧?”

“我對他一見鍾情。”妙紅承認得十分爽快。

“他一定也很愛你,我看的出來。”

“我們新婚啊,看不出來還了得?”她開始動手準備咖啡。“至於能不能一直愛下去,就要靠我們努力經營了。”

“經營?愛情也需要經營麼?”我很詫異。

“愛本身當然不是經營出來的,但維持一段感情是少不了兩個人用心經營的。至少,我會盡力做好我這一半。至於阿John,我隻有信任他咯。”

“難道缺乏經營的感情,就不能長久嗎?”

“難說,我沒這個經驗。”妙紅微微一笑,將磨好的咖啡粉倒入壺內。“你還沒嫁人,可以試試。對了,我還沒問你呢。小孟,你怎麼會在我家附近閑逛?還背著行李?搬家嗎?那東西也太少了吧?還是來這附近找人?要不要我幫你,這一帶我很熟的……”

“不用了,其實我……”

“啊,我知道了!你離家出走對不對?”

“差不多。”我隻能這麼說。

“那你找到住的地方沒有?沒有的話就先住我家吧。反正客房空著也是空著。”

“可是,太麻煩你了……”

“麻煩什麼?稍微收拾一下不就好了?就算我還你人情好了。幫我看著咖啡,我現在就去告訴阿John。”

“可是……”

“阿John—…小孟這兩天住咱們家,我去收拾客房,你幫我把小孟的行李拿過來吧……”

我無語了。咖啡壺裏傳來“咕嚕咕嚕”的聲音。我把壺蓋掀開一道縫,香味兒立刻鑽了出來。很濃,很純正……我突然有了種莫名的感動。

我的新生活,也就這麼獎名其妙的開始了。

※※※

時間,比我想象中流逝得更快。

轉眼,一個星期過去了。在妙紅的介紹下,我又當起了電話接線生,不過這次是在阿John的公司——遠帆貿易。

學校那邊,我交了一個月的LeavingRequest,沒別的理由,隻想讓自己徹底冷靜。要冷靜,就隻有退出一切屬於過去的次元。

我沒有離世,隻是離開了……一個人。

朝九晚五的工作,我並不陌生。某種程度來說,我也的確需要這份工作。畢竟,我不能一直住在妙紅家裏。人家新婚夫妻,多我一個在屋簷底下算什麼呢?

於是,那個周六的下午,我開始翻報紙找租屋廣告。

打了幾個電話,總算間到一間還沒被人捷足先登的小公寓。雖然離公司遠了點兒,但租金公道,我也正好可以在公車上打發掉那些多出來的時間。

“小孟,你真要搬去一個人住啊?”妙紅把報紙從我眼皮底下撤掉,緊張兮兮地問。

“我又不是小孩子,沒必要擔心成這樣吧?”我不禁失笑。

“可我本來打算讓你在我家住上十天半個月的……”

“想我就常來看看我吧。地址我回頭抄給你。”對妙紅的好意,我很是窩心。但這並不能改變我已經做出的決定。走,是一定要走的。

離去的那天,我沒讓阿JOhn開車送我,因為實在沒那個必要——行李就一件,又有直達的公車,更主要的原因是……我不想再麻煩別人。如果說,妙紅曾欠過我什麼人情,當她“逼”我在她家住下的時候就已經還清了。

※※※

仿佛又回到了三個月前的日子。惟獨當初炙熱喧騰的炎夏換作了今時今日天涼好個秋……

每天下班後,窩在狹小又不大通風的鬥室裏,對著窗外漆黑如墨的夜空,我總能很快人夢。光怪陸離的夢境,我什麼也捉不住,什麼也不想捉住,但總有一根看不見的絲線,束縛著我的四肢,使我的掙紮看起來是那麼的笨拙無助……究竟是什麼呢?絲線的另一頭,是否有個操控木偶的邪惡巫師?把他的喜悅建立在我懸浮的恐懼裏?

很多個深夜,我都是凍醒的。不是來自外界的寒冷,我知道,有什麼東西冰凍在我身體裏,很冷……很硬……很尖銳……我甚至流不出一滴眼淚,因為連眼淚似乎也凍僵在眼眶邊緣。

然後,在某一個凍醒的淩晨兩點半,我不由自主將電話抱進懷裏,顫抖的手指撥了一串突然躥過腦際的數字……做這一切的時候,我的大腦還是沉睡的。即使話筒裏傳來忽而間斷的“嘟——嘟——”聲,我也什麼都沒聽進。直到一個帶著倦意的聲音響起——

“喂?”

“……”這是誰呢?這麼熟悉……這麼親切……

“喂?誰啊?”

“……”多久了?多久不曾聽過的聲音了……

“到底是誰?再不出聲我要掛了!”

“不要!”我驀地驚喊出來。人,也醒了。

“……帆帆?……是帆帆嗎?帆帆是你嗎?”電話那頭的聲音突然漲滿了詫異和不信,仿佛還有那麼一點點的……期待。

“……爸。”我不曉得我是怎麼發出這個音節的。這個字,來得那麼自然,盡管我的聲音還有一點僵硬。

電話那頭卻突然沒了聲音。

靜。仿佛一切皆是我的幻覺。強烈的恐懼在血液裏升騰,我突然對著話筒大叫——

“爸你還在嗎?你說話好嗎?你……”

“死丫頭!什麼在不在的?你咒我死啊?!”話筒裏爆出甚我十倍的吼聲。我嚇得把頭歪向一邊,勉強躲過這顆重磅炸彈。然而,在這顆炸彈的餘波裏,我卻清楚地捕捉到一絲微弱的,仿佛刻意壓住的……哽咽。

“爸……我回家好不好?”我輕輕地問。

“……想回來就回來吧……李嬸一直說要煲湯給你喝……”

“嗯……”我點頭。“好久沒喝李嬸的湯了……”

某種冰涼的液體順著臉頰的皮膚滑稽。我伸手試了拭,一直追溯到眼眶邊緣。淚麼?我流淚了?兩隻手一同覆蓋在心口上,我感覺到一絲暖意。那凍結在胸口的冰封,融了嗎?

※※※

聖經裏說,上帝會攏一扇門,就必定在別處打開一扇窗。你未必找的到,但如果你不去找,就永遠沒有發現的機會。

我不信神,卻也從不否定他的存在。嚴格說來,我相借自己多過這種莫須有的信仰。但,在經曆過這麼多故事和顛簸後,我開始有了某種頓悟——人生,真的是由數不清的因果循環編織出來的……

第一波屬於初冬的寒冷,突然蒞臨了這個城市,快得讓人有些措手不及。望著窗外光禿禿的枝椏和滿地枯黃,我忍不住將一口溫潤呼吸哈在冰涼的玻璃上,眼前的一切立熱朦朧了,像隔著層蚊帳。秋天,一向都是那麼短暫……

“帆帆,該帶的東西都裝好了吧?”

“嗯。”

“護照和機票呢?”

“帶著呢,在包裏。”

“那我叫老王把車開出來。”

“好,我就來。”伸手在玻璃上抹了兩把,將窗外那方湛藍的天空重新擦得晶亮,我又深深看了一眼……終於把背包甩到肩上。

上車後,父親沒再叮嚀我什麼,隻把他布滿皺紋的大手蓋在我的手上,始終沒有放開。

車窗外,一切都在飛快的朝後退著,我的思緒也飄回了十天前那個晴朗的早上……

“留學?”

“對,我要出國念書。”我說得平淡,卻也有不容質疑的堅決。孟家人的特質,在此刻得到最完整的呈現——固執。

父親放下報紙,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一這是他思考時的習慣。

“想好去哪個國家沒有?是不是還要繼續你本來的專業?”

“隨便哪兒,讀什麼都行,隻要能盡快入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