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追魂客(3 / 3)

三人愕然。

沉寂了一會兒,那黃岐道長才長長苦笑一聲,聲音隨著身子顫抖道:“斬空劍派劉劍堂,點倉派趙行義,居然……刀尊之名,果真是名不虛傳。”

那兩個衣著一樣的男子隻有沉默。

而此時,在三人的五丈之外,殘垣斷壁之後,又一老一小。老的年逾古稀,小的正值弱冠,兩人神色已經是驚呆。

“白小子,看到了吧。”老者說道“賈老頭,我看到了,你看到了嗎?”被稱作“白小子”的少年說道。

“自然。想不到啊……”被稱作賈老頭的老者長長歎息,但除了一句“想不到”外也並不說什麼。

賈老頭接道:“你還要去嗎?”

“白小子”苦笑道:“不敢了”

賈老頭不說話了。

……

“嘶……”又劈開了襲來的火球,許誌擒的衣裳已經破了大半了。神情狼狽,鬥笠已經丟失,頭發被燒焦到極短,糊味熏人。就連嬰兒的肚兜,也已經被撕掉了。

“噗……”火海中又傳來一陣爆破聲。

伴隨這一爆破聲的,是一道尖銳的破空之聲。

險險躲過突如其來的一擊,許誌擒重重落在地上,原本飄逸的輕功也已經變得笨重了,身軀顫抖,大口喘息,全身上下散發著濃重的疲態。隻有左臂,還是那麼堅固。

空氣中散發的溫度,使嬰兒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許誌擒瞟到,一陣心疼。

“當……”被燒得如同紅炭般的拐杖插進幹裂的地麵,僅僅是一個拐杖,不見人影。但是就是這一個拐杖,生生攔住了許誌擒前進的身形。

飛來的拐杖?

許誌擒緩緩將視線從嬰兒身上收回,又緩緩將有抬起,甚至,就連他說話的語氣,在這火氣彌漫的地域,也是緩慢。

不過,語氣雖然緩慢,但是不失力度。

許誌擒:“火炎神君?”

短暫的沉默之後,從火海中竟然傳出來一陣笑聲:“哈哈哈哈!不愧是許誌擒!果然大氣,在這種情況下居然能知曉我的身份,還能大大聲聲地叫我為火炎神君。”

伴隨著那猖狂的笑聲,那被燒的通紅的拐杖邊居然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一個全身火紅的人影。火紅的人影在火紅的海洋,顯得是那麼的詭異……

許誌擒的身子禁不住又顫抖了。他已經知道,不論自己能否活過今夜,哦,那滔天的火光著實不能讓人想起這事黑夜。不管自己能否活過今夜,自己都是失敗者。那已經將日月星辰掩蓋的火光,已經損耗了他的精力與鮮血,甚至,連他的知覺都被無情地奪取了。就算僥幸取得性命,自己今後也隻能淪為廢人了吧。

他從來沒有想到,一個剛剛出生的嬰兒,一柄窄小的短刀,也會這麼沉重。

但是,許誌擒就是許誌擒,雖然身體快承受不住了,但是嘴巴上還是不饒人。

“能將玉女穿梭耍得那麼醜的,也就隻有火炎神君你一個人了。”

“鏹……”格擋住這毫無征兆的一擊,許誌擒的身子已經被遠遠拋起。那道人影終於看清楚了。紅!一切都是紅的!皮膚是,指甲也是。眼睛是,頭發也是。茫茫火海中,他似乎是火神再世!不錯,他確實是火神。

但是……

“轟……”天空突兀炸起了一聲響雷。那雷聲,仿佛壓製住了那滔天的火光。

“嘩啦啦……”天空已經下起了雨。一會兒,雨越下越大,那火勢居然在這傾盆大雨下被壓製了。白煙和雨水交融,火焰孕育著雨水,在天地間形成一道奇異美麗的景色。

但是,火炎神君依舊還是那麼紅,雨水再打,就算將那紅彤彤的鐵拐杖給冷卻到黑不溜秋,但也是洗脫不了那如同火焰的身影。

“這大雨要是下得再早一些,你就可以活下去了。可惜啊可惜,這次連老天都不幫你。”火炎神君喃喃道。

是啊,大火已經被完全撲滅,望眼四野,被燒焦得牆壁和土地上,除了黑乎乎的草灰和骨骼,彌漫的煙霧,一片荒涼,看不到一片生機,也看不見剛才大顯神威的許誌擒。

不知何時,天,已經亮了,但雨,還在下。

好一個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

一切,應該平靜了。

是嗎?

不是。

“嗒,嗒……”踩著雨水的腳步聲,在這廣闊的天地中居然也是那麼清晰可聞。可是,在一場剛剛激勵過大磨難的城鎮裏,又怎麼會有腳步聲呢?

火炎神君全身的神經已經繃緊,仍舊是沒有回頭。

來的兩個人是與許誌擒對峙的那兩個衣著一樣藍白相間的兩人。一胖一瘦,胖的在左,腰左掛著短劍,瘦的在右,腰右掛著短劍。兩人的步子很有規律,一個人的右腳剛剛落下,另一個人的左腳已經到半空,腳步仿佛是一個人的。或許他們就是一個人……

火炎神君的額頭已經冒汗。在火中,他是火神,高高在上不可侵犯。但是,在這連綿不斷的雨中,他又是什麼?

“那場火可是你縱的?”偏瘦的那人問道。

火炎神君隻有“嘎嘎”笑道:“憑什麼這麼說?”現在他隻能用這種語氣來掩蓋他心中的恐懼了,也是為了……

隻要一點時間,隻要他們回答的話,自己就有機會。火炎神君是這樣想的。可惜……

要是沒有劉劍堂和趙行義的前車之鑒,那兩人或許會回答。可是,經曆過許誌擒的那份陰險,兩人又豈會這麼快好了傷疤忘了痛?盡管這傷疤是別人的。

沒有聲響,兩柄短劍已經在手:步伐一致,一柄劍攻左,一柄劍攻右;一柄劍攻上,一柄劍攻下。兩柄青銅短劍,仿佛一陰一陽,剛柔兼濟,看起來稀疏平常,可實際上卻暗含著世界上最厲害的殺招與最堅固的防禦。就算是火炎神君正眼相視,也不一定會躲得過,更何況他現在雖然精神緊繃,但是卻轉過頭去,反應過來已經來不及。再者,水克火,綿延雨水中,火炎神君又怎麼能抵擋這必殺的一擊?

“天山……鬥轉……”

這是火炎神君生前最後的一句話。

這位在火中叱吒風雲威風凜凜的高人,此刻居然不明不白地死去。難道這就是因果報應?

殘垣斷壁中,少了一員亡靈,又多了一員亡靈。

……

“火炎神君……以後別讓老子碰見你。”

真是讓人毛骨悚然,說話的這個人居然就是被火炎神君扔進火海中的許誌擒。雖然他現在衣衫不整甚至破破爛爛,頭發幾乎被燒光,皮膚,臉上,脖子上紅一塊黑一塊白一塊隱隱發麻發燙,並且看起來讓人心驚肉跳,身子搖搖欲墜神情無精打采,但是他確實是活下來了。雖然破相,但是他還是很愉悅的。災後重生的喜悅確實讓人愜意。而最令他滿意的,就是他懷中的嬰兒,此刻已是安安穩穩地睡著,雖然大腿上,肚皮上多了幾個已經冷卻烙印。但與葬身火海的代價相比當真是好的太多了。至於頭部,許誌擒是拚死保護的。這還真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卻發生了。

老天爺又一次眷顧了許誌擒和他懷中的嬰兒,嗎?

就在許誌擒痛並快樂著得幾乎要脫力的時候,他的背後傳過了一道讓他血液都冰冷的氣息。

“你盡管放心,你不會再看到火炎神君的……”

一柄鋒利的苗刀抵在許誌擒的脊椎骨上,雪白的刀鋒仿佛惡鬼陰森的牙齒。

許誌擒心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