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反常態(3 / 3)

“很好,令人一新耳目。”

“太標奇立異了,是不是?”

“不,很適合三王子的身份。”

“王子?”

“沙皇的兒子不是王子嗎?或者應該說太子,兩個王子都沒有了。”

“我以為你會喜歡的。”他的語氣有點失望。

“我沒就不喜歡,我憑什幺?其實,隻要你自己喜歡就行了,汽車是你自用的。”

汽車駛進車房,姍姍等車停下想開門下車,明誠輕輕按一下她的手。他繞過去為姍姍開車門,並且拖了她一把。

他們由飯廳進去,經過酒吧,明誠問:“要不要喝杯什幺?”

姍姍搖搖頭:“你的熱鮮奶會在房間,我已經吩咐了阿忠。”

“你想得太周到,謝謝!你呢?”

“冰箱裏什幺都有!”她繼續走,明誠跟隨她,經過圖書館、偏廳、會客室,姍姍上樓梯,他陪著,或者不能算陪,明誠上三樓也可以用這邊樓梯。

姍姍房間在盡端,靠邊樓梯,姍姍轉過左邊時,明誠說:“晚安,明天見。”

“晚安!”姍姍開了房門進房間。明誠仍站在外麵好一會兒,才繼續上樓梯到三樓。

自從那晚後,外麵都傳說,一個議員的獨生女,猛烈追求沙明誠。

但,盛大的應酬明誠仍然和姍姍出雙入對,平時明誠極少出外。

姍姍回家就發覺後父很不對勁,對她比平時謅媚百倍。

樂樂去了打球,莉莉仍在睡懶覺。

“姍姍,”他忽然結結巴巴:“我有話跟你說。”

姍姍沒好氣,翻翻眼。

“今晚吃雞粥、炒星洲米粉。”餘太太說:“我到廚房裏預備。”

“姍姍……”

“你到底想怎樣?你說我必須還你三十萬,我每月還錢給你;而且,按月增加,我現在已經每月還你五千元,你還想怎樣?一下子我可沒有那幺多錢。”

“姍姍,我……求你幫忙。”

“找我幫忙?我這種女人能為餘先生做些什幺?嘿!”姍姍瞪大眼。

“你們沙老爺開沙皇銀行的,我想向銀行借錢……”

“啊!好,好,歡迎歡迎,去找貸款部,銀行每天都借錢給人,用不著求我幫忙,拿些東西抵押就行啦。”

“我根本沒有值錢的不動產可抵押,無可奈何,才要求你。”

“開玩笑,你有房子、股票、古玩、汽車,太多了,數不清。”

“都押掉了,汽車賣了,司機和傭人都解雇,隻是你沒有留意。”

姍姍一看,傭人不見,古董架也是空空如也:“怎幺,馬場失利?”

“你知道我不賭錢,現在生意真難做,平時接不到訂單,工資要發,工人都留不住。突然訂單來了,請臨時工趕貨,那些工人算死你,開口就是雙工……”

“你不要跟我說這些生意經,”姍姍怕看他那張臉,胃悶,她打開罐花生剝著吃:“你說了,我也不懂。”

“姍姍,我快要破產了。如今有個好機會,我接了幾份訂單,貨一趕出來,我的難關就渡過了;但是,我欠人家的材料錢還未清,人家不肯再供應,請工人,改機器都要錢。”

“你沒有不動產抵押,沙皇銀行也不會借錢給你,銀行有銀行的規矩,你找我也沒有用。”

“姍姍,如果你肯幫我,我相信沙老爺肯破一次例。”

“發夢!你休想我為你向老板貸款!”姍姍一口拒絕。

“我不會要你開口,我知道那會影響你的麵子,我隻求你不要製止沙老爺借錢給我。”他苦苦哀求:“姍姍,你幫了我這一次,以後不用再拿錢回家,你也沒欠我什幺。”

“不,不,絕對不行,欠錢大不了還錢。我一定告訴沙老爺,你既無抵押品,貸款也沒能力還,我會叮囑他千萬不可借錢給你。”

“你?你真的見死不救?”

“你不會死,大不了屋和股票賣斷,廚房有雞粥,餓不死你的,你又何必求我這下賤、卑微的女人?”姍姍冷笑,桌麵的花生一推:“見死不救?一年前我被色魔強奸,曾家退婚,曾如貪圖家產棄我而去,留下我一個人在醫院受人淩辱,遭人白眼,誰來救我?你連媽媽去醫院看我都不準,又迫我停學,每天不是諷便是罵;還有你那兩個寶貝,他們怎樣戲弄我?欺負我?你竟然還幫著他們對我拳打腳踢,要不是媽媽把你拉開,你早已把我打死。你還把我逐出家門,沒錢供奉給你就不準踏入家門半步,那天我在街上走了整整一晚和風和雨和霧過了一夜,誰來救我?誰來救我?你嗎?除了我爸爸和你一樣姓餘,我們有什幺關係?我身心盡毀時,誰來救我……”

“姍姍!”

提起往事姍姍很激動,她全身發抖,聲音都嘶啞了。

但她眼中無淚,她是無淚之女。

她突然拿起手袋往外便跑,餘太太由裏麵衝出來,截抱住她:“孩子,他是該死,媽也不好,我們全都錯了,我已罵了他幾天,他已經悔過。姍姍,我和他都欠你,都沒臉求你,請你看在媽媽十月懷胎的份上,就救他這一次,最後一次。”

姍姍咬住唇,別轉臉。

“這是他生死存亡的一刻,他這一關過不了,他完了。若你幫他這一次,他翻一個身,以後會好好做人,不再貪圖妄想,姍姍,媽厚著麵皮求你一次。”

姍姍心想,媽媽總是媽媽,她對母親總是有責任。至於姓餘的、曾老頭的仇,報在明正的身上,曾如的仇報在明新身上,也該和這個臭男人算一算賬。

“好,看在媽份上我幫你。”姍姍一昂頭:“但有兩個條件。”

“姍姍,你說,”後父撲過來:“什幺我都答應。”

“第一,我不再欠你什幺,我和你姓餘的各不相欠。”

“現在隻有我欠你了,姍姍,我早說過以後你不要拿錢回家!”

“第二,你的兩個寶貝子女,一向看不起我,常口出汙言,我要你當著他們兩兄妹向我細訴你的罪行,向我道歉;並且在他們麵前向我叩三個響頭,一定要響的!”

“這……”他麵有難色。

“姍姍,他畢竟是你後父,養育你十幾年,”餘太太在女兒耳邊說:“他已是幾十歲的人還要他叩頭。”

“第一個條件已經表示抵償了養育費,他除了和我父親一樣姓餘,我和他有什幺關係?他能給曾老頭托腳,叩頭算得了什幺?”

“姍姍,道歉、叩頭……我都願意做,但可不可以趁樂樂他們不在時馬上做?要是他們看見,我這個做爸爸的……”

“我就是要他們看你的卑鄙小人相,讓他們知道你是個不值得尊敬的壞蛋,你下流、賤格、卑鄙無恥,你做不做?不做我馬上走,以後我也不會再回來,每月寄上支票五千,足夠三十萬為止。你們也不用求我,姓餘的,你完了。”

“你別走,我照做……”

“還不把樂樂找回來看戲?莉莉,你馬上給我起來……哭什幺?等會還有得你哭……”

姍姍心情暢快,哼著歌回幻羽噴泉。

回房間,扔下手袋,倒在床上越想越開心。

突然,她看見床頭櫃上有一隻綠汕汕的青蛙,雙目還會閃閃亮,她跳起床一看:“呀,不是青蛙,玩具吧!”

她用手拿起它,下一半竟翻下。

看清楚,原來是個無線電話。誰把這東西放在這兒?

她伸手按計算機盤,約十分鍾,阿金進來了。

“這青蛙怎會在我這兒?”這房間,除了姍姍,阿金進出的時間最多,因為是她侍候姍姍的。

“今天早上我在房間打掃,三少爺捧進來的。”

“三少爺,他的東西怎會在我這兒?三少爺呢?”

“好象在偏廳的玻璃室內。”

姍姍穿上鞋子,到樓下,沙明誠果然在偏廳的玻璃室內。

“三少爺,”她一麵跳上階級一麵叫。

“你回來了。”他蹲著,回頭向她笑。

“三少爺,我房間有新電話!”

“是我放進去的,是不是很可愛、很有趣?”

“是很好看,不過……”

“前幾天我不是有個同學來看我?他剛去完歐洲,也來香港玩玩,那電話他在法國買的。”

“既然是同學送給你的,為什幺不留為紀念?”

“小玩意,不適合我,比較適合女孩子,我和爸爸都這樣說,所以轉送給你,希望你喜歡。”

原來沙皇也知道,“謝謝,我不知道回送你什幺?”

“不用送,又不是聖誕節交換禮物。”他的笑容永遠都那幺可愛:“有沒有興趣種花?”

“種花?”她看見明誠把泥倒在一個很精美的花盆內,姍姍今天心情特別好;否則,她會把電話退回,連話也懶得和他說:“種什幺花?”

“我同學去到荷蘭,荷蘭是花的王國。那兒的花市場,花真美,他最喜歡這種花;但又不能一盆盆帶上旅程,因此,他買了許多花種籽,交我幾包。”明誠指了指他腳旁一包包的花種:“這些花長大了,會開出一些又白又黃的小花,很美,像袋封的圖畫一樣。我看可以放種子了!”

姍姍剪開袋把種子拿出來,明誠叫她撒在泥土上,再蓋上另一種泥。

“這叫什幺花?”

“同學記不住,他一向粗心大意,花袋上寫的字又全是意大利文。泥土及種植的方法全是他口授的。”明誠很開心,把種好的花看了又看:“等花出來了,你為它改個名字。”

“我怎能為花起名字?”

“為什幺不能,花的名字,不全都是人改的嗎?”他看看她:“多種一盆好不好?看哪一盆先長出花?”

“好!種子多呢!”

“我們一起種,怕不怕弄髒你的手?”

“不怕,”她今天心情是好得出奇,開朗得如大學時一樣:“弄髒了可以洗!”

兩個人齊心合力,一會兒就種了一盆花。

姍姍看見還有空盆子,她說:“我自己也種一盆好不好?看看將來哪一盆的花先開。”

“好。”明誠笑著鼓舞。

“這些小花盆好漂亮,以前沒有見過。”

“我叫花王到處搜購,一定要名貴、美麗,爛缸我不會要!”

種好花,他們把三盆花擺在最好的位置,有適量陽光可以照射。

“我們去洗手。”明誠隨意地拉起她的手。

姍姍沒有不自然的感覺,可能心中根本沒有那種念頭。

酒吧有個洗手間,洗手時,明誠為她把手背的泥洗去,又拿了條毛巾為她抹手。

“如果不太疲倦,我們喝杯東西。”

“熱鮮奶?”她無所謂,心情那幺好。

“不,咖啡,睡前敢不敢喝咖啡?”

“為什幺不敢?”

“有些人喝了咖啡睡不著。”

“我喝什幺都能睡,我來衝。”

“不,由我來煮咖啡,你坐著看!”他拍拍酒吧的高腳凳。

“你會煮咖啡?”她坐下來,很享受的舒口氣。

“留學生那一個不會?”他把咖啡豆放在咖啡壺內。

“但你不是普通留學生,家裏有外婆,一定還有人侍候。”

“我不需要為吃喝操心;但是,看見其它僑生會做的事,自己也想做,心想,自己到底不是外國人。”他去拿兩套咖啡杯:“我燒牛仔肉最拿手,外婆讚我比廚子功夫還深。”

“外國長大的人都比較自立,這優點,這兒的公子哥兒就沒有。唔,咖啡好香!”

姍姍看見他在熱騰騰的咖啡裏加少許酒,又拿出一瓶鮮忌廉,在咖啡上噴了兩大朵花。

他想一想,拿了個銀托盤,把兩杯咖啡放上去:“我們到玻璃室喝咖啡。”

“花不會一轉眼開出來!”

“那兒環境幽雅,情調好,喝咖啡是一種享受。”

姍姍想接過托盤,明誠搖一下頭,示意她領頭先走。

明誠把托盤放在綠竹圓桌上,坐在綠竹椅子上,舒舒服服在喝咖啡。

“味道如何?”他問。

“又香又滑,”姍姍看看那些花盆:“你的歐洲同學呢?”

“我沒有在歐洲念過書,是加拿大的同學。我們本約好去歐洲,後來我要回家,便退出了,今天他回加拿大。”

“為什幺不請他回家吃頓飯?”

“爸爸怕吵,不喜歡熱鬧。我們在外麵會麵,我做向導,昨天去海洋公園。”

“沙伯伯不會連你一個同學都容不了,其實家裏太靜了。”

“不是一個,是七個,本來連我是八個,住酒店訂四個房間。七個男孩子,你不知道,我們玩起來很瘋,史賓沙還有個怪毛病,一開心便尖叫,笑聲又大,一定嚇壞爸爸。他們見我沒去歐洲,給我買些衣服,碰巧星期六、日,我不用上班,昨天和今天大家聚聚。他們坐十時零十分的飛機走,送了機我便回來。爸爸還沒有睡,我等他睡了便下來種花,今天過得很充實。”

“應該休息,明天要上班。”姍姍把托盤拿回酒吧,明誠陪著她;然後一起上樓,在二樓道了晚安,便各自回房間睡覺。

吃飯時,沙皇又鬧胃痛。

本來,沙皇午飯多半有應酬,要在輪椅吃,晚上便必須靠在床上吃飯,才會舒服。自從明誠回來了,一天幾頓沙皇都陪兒子吃,終於鬧出病來。

明誠一定要他在臥室吃晚餐。

沙皇感歎身體不爭氣,隻好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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