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星霜也在笑,他笑得有些孩子氣,上上下下打量納蘭小七,連說的話都有些孩子氣的疑惑,“你哪裏最好?”

納蘭小七湊過頭去,在他唇上啄了一下,“你覺得我哪裏最好?”往下,吻上他的頸、鎖骨,再往下是胸口,“你難道沒有眼睛嗎?嗯?小壞蛋……”牙齒撕開鐵星霜虛掩著的衣服,舌尖在鐵星霜乳尖上點了點,感覺到一絲微微的顫粟,他正要狠狠地一口咬下去,鐵星霜忽然說了一句話——一句令納蘭小七再也咬不下去的話。

“你是要腳,還是要武功?”

“嗯?”納蘭小七有那麼一刻沒反應過來。

“兩個選擇。”鐵星霜把納蘭小七的腦袋從自己胸前揪開,拉開一段距離,似笑非笑的眼睛直望進納蘭小七的眼底去。豎起一根纖長的手指,“第一個選擇,我挑斷你的腳筋。”再豎起一根手指,“第二個選擇,我廢了你的武功。”

納蘭小七保持良好的微笑終於撐不下去了,臉色也黑了,呼吸也不均勻了,他深吸了幾口氣,咬牙獰笑:“鐵星霜——你還真夠混蛋啊——”

鐵星霜笑得益發開心,摸了摸納蘭小七的頭發,嘖嘖歎道:“納蘭,你終於和我以前抓的大盜們口徑一致了一次。”

“我能不能兩個都不要。”沉默了很久,納蘭小七問。

“不能。”鐵星霜回答得幹脆。

納蘭小七打量鐵星霜。鐵星霜的麵孔很秀氣,秀氣得成了清麗。怎麼看,都像應該拿一卷書,一旁紅袖添香、翠袖剪燭的樣子。這人看起來人畜無害,卻怎麼就這麼狠呢?納蘭小七不由得長長地歎了口氣。

“要不要我替你選?”鐵星霜問。

這人還真是關切,不知道的,聽了這句隻怕以為他多溫柔敦厚呢。納蘭小七忍不住撲的一笑。鐵星霜微微訝然地看了他一眼,問:“你還笑得出來?”

納蘭小七淡淡道:“我若大哭一場,你會放了我嗎?”

“不會。”鐵星霜搖頭。

“那我為什麼不能笑?”

鐵星霜微微恍惚了一下,想起這一番對話,當初他落到納蘭小七手裏時曾說過的,隻是雙方換了位置。

納蘭小七道:“你聽過李夫人的故事嗎?”鐵星霜點了點頭。納蘭小七又道:“李夫人絕色傾城,病重時,無論如何不肯見漢武帝。漢武眷戀李夫人,對李夫人留下的兒子十分厚愛。我一世風流,最看重儀表風度,受不得那斷腳和廢去武功之辱,更不想令我的女人們失望。——隻當看在我舍身跳崖救你的份兒上,”他笑了笑,放輕了聲音,“你,殺了我吧。”

鐵星霜眼中一閃,驀地抬頭,眼光如電,射在納蘭小七臉上。好重的殺氣!納蘭小七心裏咯噔一聲,暗暗叫苦:“難道我這一賭竟賭輸了?”表麵上卻不動聲色,淡淡一笑,扯開領口,露出淡褐色的脖頸,“大好頭顱,請君斬之。”

緞子般的皮膚,光滑,柔韌,凸起的喉結呈現出一種說不出的張狂之意,往下,是兩段不那麼溫馴的鎖骨,橫在那兒,叫人覺得峭拔,有種一把抓住折斷了去的衝動……或者吻住,感受它的堅毅、剛強,用溫潤的舌尖將它馴服,令它顫粟……一瞬不瞬地盯著納蘭小七,鐵星霜深黑的眸子微微縮了縮。

納蘭小七笑了笑,閉上眼睛,雙手一撕,衣服碎裂,露出寬闊、健壯的胸膛。衣服的碎片蝴蝶般飄開,一片片落在江中,隨水浮沉而去。鐵星霜麵沉如水,看不出一絲感情的波動。端坐片刻,緩緩扣住了劍柄。

閉眼等死時,時間過得分外慢,仿佛壓在胸口的石頭,掙不開,擺不脫,叫人焦躁欲狂。不知過了多久,一點極冷的觸覺落在頸上,納蘭小七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說出的話卻雲淡風清,“我這樣的人,知道遲早是有這麼一天的。這柄銀蛇劍很鋒利,如果你下手夠快,我頂多覺得脖子上涼一下,不會太痛。那樣的話,無論死後下地獄,還是升天,我都會很感激你。這柄劍是我從瀾滄江底得來的,今日轉送給你。望你日後睹物思人,別忘了我……”

頸中突然傳來的涼意令納蘭小七聲音微微一滯。起初是涼,然後才漸漸覺得熱和濕,和痛。那熱和濕沿著他寬厚的胸膛往下淌。

納蘭小七心頭掠過微微的寒意——他這一賭,看來是輸了。他有些沮喪。鐵星霜當日跳崖,賭的是他的不忍。他今日求死,賭的也是鐵星霜的不忍。然而,鐵星霜贏了,他卻輸了。恍惚記得,有一個女人曾在枕邊對他說:“納蘭,納蘭,你總有一日要死在這個情字上。”他當日含笑低語:“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今日,看來真要做鬼了。納蘭小七嘴裏發苦,臉上卻仍在笑。

忽然,一股巨大的衝力撞上來,將他撲倒在甲板上。納蘭小七反應過來的時候,兩隻手已被一雙鐵鉗般的手抓住,按到頭頂的甲板上,兩片粗暴急切的唇淩虐般吻上他頸上的傷痕,用力地吮吸。被那吮吸的力度感召,全身的血都卯足了勁兒,沿著頸上小小的傷口往外奔流。納蘭小七忍不住想:他要把我的血喝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