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人,要了兩間房。葉青蘿獨住一間,鐵星霜、春水和納蘭小七住一間。這邊剛安頓好,朱砂、毛筆和三尺白綾送了進來。

葉青蘿奇道:“我們沒有要這些東西。”

“我要的。”鐵星霜說著,接了東西進房。

吃罷飯,關了門,鐵星霜向納蘭小七道:“金牌在哪裏,你說不說?”

“你的東西——”納蘭拖長了聲音,懶洋洋的,“我怎麼知道?”

“好。”鐵星霜點了點頭,轉身走到桌前,將白綾鋪展開。取了毛筆,蘸飽朱砂,筆走龍蛇,也不知畫些什麼。葉青蘿和春水站在鐵星霜身旁,葉青羅滿麵驚異,捂著嘴一個勁兒地笑,春水麵上卻沒什麼表情,低頭看了一會兒,忽然抬頭,若有所思地望向納蘭小七,見納蘭小七也在看他,眼中波光流轉,露出些笑謔的意思。

納蘭小七正覺得罕異,鐵星霜已罷了筆。洗了洗手,擦幹淨,這才拈起白綾上端,往空中一展,白底子上兩行朱紅大字:風流倜儻名公子,竊玉偷香盜花賊。

“橫批的四個字是:納蘭小七。一會兒寫你額頭上就是了。”鐵星霜淡淡道。

納蘭小七一陣牙酸,忍不住問:“你想幹什麼?”

“你剛才說你不知道金牌在哪裏是不是?”

“我的確不知。”納蘭小七說得情真意切。

“你看。我把你從他們手裏救出來,為的就是這一塊金牌,你卻說你不知道。那我還留著你做什麼?”鐵星霜淡淡道。納蘭小七微覺不妙,盯著鐵星霜,看他究竟要玩什麼花樣。鐵星霜卻轉向葉青蘿,微微一笑:“略有不便,師妹可否回避一下。”

葉青蘿雖然不情願,但女孩子家嬌羞,還是出門而去。

鐵星霜這才道:“我向來睚眥必報。你令我為難,我自然也要還一份大禮。——春水,你帶刀傷藥沒有。”

“有。”

看著鐵星霜一步步逼過來,納蘭小七頭皮一陣發緊,麵上卻仍是笑著,“這卻奇了。你要殺我,用什麼刀傷藥?”

鐵星霜提起納蘭小七推到窗前,擰了他的臉朝外望去。不遠處火燭通明,翠幕紅簾,隱隱有悠揚的弦樂聲傳來。那紅樓煙巷是他慣常去的地方,自然一看便知。鐵星霜在他身後淡淡道:“春水你說,要是我閹了他,剝光了衣服掛到‘春風院’最高的那一層樓上去,會是什麼樣子?”

春水笑道:“納蘭公子名傾江湖,隻怕全徽州的女人都要跑來看。”

“他成了閹人,她們還會來?”

“以前他倒是好好的,可惜她們看不到他。現下雖然是閹人,好歹名傾江湖,又是光著身子的,不見一麵多可惜。”

“這倒也是。”鐵星霜淡淡道,又問:“男人呢?”

“男人?”春水呆了呆,道,“男人們大概也是要來的。”

“男人來幹什麼?”

“妻子都跑來看另一個男人,他們吃了醋,當然就要跑來看看。”春水微笑道,“況且,聽說有幾位大俠喜歡男色,或者他們不是為報仇來的,也未可知。”

鐵星霜點了點頭,將納蘭小七的臉擰回來,微笑道:“聽起來似乎很有趣啊,納蘭公子。”

納蘭小七怔怔地看著鐵星霜的臉,發現自己從來沒有弄懂過他。比如現在,鐵星霜微笑地看著他,說出那些駭人聽聞的話,以他閱人之多,竟然分辨不出鐵星霜是在說笑,還是真的要那麼幹。

“我發現——”呆了好一會兒,納蘭小七輕輕歎了口氣,幽怨地說:“你覺得有趣的事,對於我好像總顯得很沒趣。”搖了搖頭,他糾正,“不但很沒趣,而且很麻煩。”

“那是因為你不夠聰明。”

納蘭小七看了看搭在桌子,隨風飄動的白綾,忽然微微一笑:“沒有金牌,你也活不成。你難道不該好好求求我嗎?我這人一向吃軟不吃硬,要死,大家一起死。”

鐵星霜微有些奇怪地看著納蘭小七:“還沒見過這麼傻的人。”

“我哪裏傻?”納蘭小七覺得不可思議。

“如果我想繼續在六扇門裏混,當然需要金牌。但是,我有說過今後還要繼續做捕快嗎?假如我不打算繼續做捕快,我還要金牌做什麼?”鐵星霜淡笑,“你該不會天真到,憑那些廢物能威脅到我吧?”

納蘭小七想了片刻,浩然長歎,舉手投降,“我可以把金牌還給你,但有一個條件:你拿到金牌就放我走。”

鐵星霜微微一笑,舉起右掌,與納蘭小七三擊為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