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夜月幽夢(3 / 3)

「怎麼鬧得這麼厲害?」謝衛國曉得不對勁,也走了過來。

「……原來,你在擔心啊……」唐憶情見蕭子靈發怒,連忙解釋著。「不用擔心的,頂多隻是迷藥罷了,你沒看到他們都是自戕……」

「他、們、都、死、了!」蕭子靈喊著。

「……死不了的,也許這草就是解藥啊。」唐憶情結結巴巴地說著。

「你確定?你想得到為什麼他們想不到?這麼多人死了,你還敢……你還敢……」指著唐憶情,蕭子靈氣得哭了。

「……子靈,你別哭啊,我……我想我不會有事的,你瞧,我現在還是好端端的啊,我懷裏也還有各種的解毒丹,所以……」

「你要試毒,怎不拿駱駝去試?」謝衛國也說著。「拿自己的性命……」

「這兩頭駱駝要載著我們回去啊……再說,我不會有事的,自小,師姊就拿我試藥,我……我習慣了……」

「你習慣了?你習慣了?你再說一次!」

「蕭子靈!」拉住了蕭子靈,謝衛國低聲喝著。「別嚷,你嚇到唐憶情了。」

果不其然,當蕭子靈喘著氣時,唐憶情也已經紅了眼睛。

「……你還好嗎?哪裏不舒服?」謝衛國一邊拉著蕭子靈,一邊低聲問著唐憶情。

唐憶情含著眼淚,搖了搖頭。

「……沒事就好,來,互相道個歉。沒什麼事還吵這麼凶,都幾歲的人了。」謝衛國說著。

「誰要跟他道歉!」蕭子靈甩開了謝衛國的手,頭也不回地走了。

「……對不起……」唐憶情低聲哭著。

「……你也太過莽撞了。你如果有了什麼萬一,叫我怎麼跟我師兄交代?」謝衛國歎著氣,把唐憶情從地上拉了起來。

「我……不會有事的。」唐憶情一邊擦著眼淚,一邊從地上站起了身。「這九成九是忘憂草。」

「……那這水?」

「所以我才好奇了,我聽得忘憂草,也聽得這草養出的水。可怎麼也想不透為什麼這草能解毒,為什麼這水能致命,所以……」

「你也未免太急了。」謝衛國歎著。「如果你怎麼了,我們要怎麼替你解毒?我們什麼都不曉得啊。」

「……這草,九成九就是解毒藥。」唐憶情低聲說著。

「可就算是解毒藥,煎煮的法子又是什麼?單使就成嗎?要不要配著其他的藥材?這些我們都不曉得啊。」

「……對不起……」

「……蕭子靈也衝動了些,你別跟他計較。」

「……不會的。」唐憶情哽咽著,搖著頭。「是我不好。」

兩人緩緩走著,回到了營地,蕭子靈已經轉過身去睡著了。

曉得他不高興,唐憶情坐在火旁,低低啜泣著。

「……要我守著你嗎?」謝衛國低聲問著。

唐憶情搖了搖頭。

「明兒還要趕路,謝大俠睡吧。」

「……若你身體不適,要告訴我們知曉。」

「嗯……」唐憶情點了點頭。

謝衛國是真累了。趕了一夜的路,救了唐憶情,又一路緊盯著兩個小輩,精神繃到了極限,才一躺下,就是闔起了眼睛,沉沉睡去了。

然而,蕭子靈雖然之前說得狠心,卻怎麼也睡不著。

雖說背對著唐憶情,那火光也將他的影子照到了自己身前的岩壁。生氣是依舊生氣著的,可心裏卻是更加的擔心。

唐憶情哭累了,抱著膝蓋,似乎也累得睡著了。

數著他的呼吸聲,蕭子靈卻是凝神聽著,隻怕一個不留神,他就沒有了氣息。

「嘻嘻……這可不是我的憶情師弟嗎?怎麼?為什麼叫柳青青啦?」

師姊?師姊?

唐憶情睜開了眼睛,然而,他卻不是在沙地上,而是在那鋪滿了錦繡被褥的床上。

在他身旁,那個豔極、妖極的師姊正看著他,用著令人膽寒的笑容。

「我的好師弟,你可想死師姊啦。」

不……不……不!

翻過身,一邊驚叫著、一邊要爬了開,然而卻讓師姊一把扯了過。

「不要!不要!」唐憶情拉著那女人的手,慘聲叫著。

「叫?沒人來啦!還叫?」女人重重一指點了他的穴道,接著就是柔極、媚極地盯著他瞧了。

喊不出聲、叫不出聲,他看著眼前的女人,全身發著抖。

「這身皮膚,越來越叫我喜歡了……早曉得那葉月明就是蝴蝶山莊的沈雲開了,我又怎麼會讓他獨享著你呢?你說是不是啊,師弟?」

……大哥……對啊,我記得了,我記得了……

當女人的牙齒咬上了自己胸前時,一邊恐懼地發抖,唐憶情一邊低聲呢喃著了。

我記得了……我記得了……那天……這是那天的事……大哥會來……大哥會來救我……他會來……他會來……

「想著誰呢?葉月明?他被我毒死了,不會來了……哈哈……」一邊撕著他的裏褲,女人一邊笑著。

是了……是了……師姊那天也是這麼笑著了……可是……可是大哥沒死,他來了……他來了……!

絕望地睜大了眼睛,顫著唇,唐憶情的雙眼充滿了不信以及絕望。!

張大了口,唐憶情想要呻吟、卻喊不出聲。!

淚水流出了眼眶。

「你的滋味還是這麼好,是不是啊,憶情師弟……嗬嗬……」

他沒來……他沒來……大哥沒來……

岩壁上的影子移動了,於是蕭子靈也翻過了身,小心翼翼地瞧著。

唐憶情從地上站了起來,靜靜望著另一個方向,不曉得在看些什麼。

「大哥……大哥……」

女人坐在床上,冷冷看著他爬了出房。

被撕毀的衣服,遍體鱗傷的身體,沾染了情欲遺跡的下身,以及,嘶啞的聲音。

「裝什麼清純樣,給誰看?」女人嫵媚地梳著自己黑發。「又不是第一次了,你當我不曉得你嗎……」

恐懼地回過了頭,唐憶情此時才曉得,那以為著大哥會來營救的記憶,其實隻是一場好夢。而現在夢醒了……他……哪是什麼柳青青,他隻是……那肮髒的唐憶情,一個玩物,一個讓人解決情欲需求的身體,一個……

「你給我聽清楚。」走下了床,赤裸的女人抓起了他的黑發。「我看上你,是你的運氣。這麼多人爭著要陪我,男的也有,女的也有,可我隻追著你一個人來。你還要些什麼?想想你自己的身分!」

女人把他的頭重重甩到了地上,居高臨下地、用著冰冷的眼神看著他。

「大哥呢……你對他做了什麼……」伏在地上,以著絕望的語氣問著。

「……你還記掛著他?」

「……所以,他沒事,對不對?」爬了過去,用著著急的聲音喊著,唐憶情哭著。

「……他若沒事,又不來救你,你就不怨他?」

「……」唐憶情拚命搖著頭。「他沒事就好,他沒事就好……我怎麼樣都無所謂,他沒事就好……」

「……去,他在自己房裏。」轉過了身,女子冷冷說著。

憶情?

唐憶情終於動了,背對著他,緩緩走了去,照著湖水的方向。

憶情?

蕭子靈也起了身,趕了上前,在他前頭張開雙臂,要攔住了他。

然而,隨著他的走近,那月光照在了他的臉龐上,唐憶情的臉上卻是滿臉淚痕。

「……憶情?」蕭子靈顫聲喚著。

跌跌撞撞的步伐,都擋不了想要見到他的念頭。摔倒了無數次,在那重重閣樓、曲橋的大宅,到了最後,在他的房前,又是重重摔了一跤。再也爬不起來,掙紮了幾次,他一把推開了房門,手肘著地,硬生生、咬著牙,爬了過去。

「大哥……大哥……」沙啞的呼喚。

然而,床上的人卻沒有回話。

「大哥……大哥……」爬上了床,掀開了床帳。

自己身上滿滿的傷痕、痛楚,都比不上此時的疼。躺在床上的沈雲開,嘴邊有著暗褐的血。

唐憶情顫著手,拭去了那血漬,女人的聲音悠悠傳了來。

「不都說他死了,我何時騙過你?」

「我總覺得,你的眼睛、你的唇,令我移不開目光……是憐惜嗎,還是……我這心,總覺得不像了自己……」

拔起了那把清冷的長劍,月光下,有著致命的美感。

唐憶情看著手中的劍,眯起了眼睛。

「結發為誓,生死相隨,黃泉路上,大哥等我……!」

在那冰冷的劍鋒劃開頸項之前,蕭子靈抓住了他的手臂,顫著唇看著他了。

「攔得我做什麼?」唐憶情隻是看著他,冷冷說了。

「憶情!」蕭子靈待要扯開那緊握著長劍的手,豈料唐憶情的力道卻是大到了就連蕭子靈也拉不開。

「師叔!師叔!」蕭子靈高聲喊著了。

「放手。」唐憶情冷冷說著。

「……不放!憶情!」蕭子靈大力扯著。

劃開了一道燦爛的光芒,那長劍脫了手,在拉扯中被遠遠甩到了湖裏。

「大哥的劍……大哥的劍……」唐憶情轉頭看了去,喃喃說著,緩緩走了去。

「憶情!」蕭子靈連忙抱住了他,雙雙摔倒在了草地上。

可唐憶情掙紮的力道可大著了,沒有多久,蕭子靈就讓他甩了開。

「師叔!」蕭子靈著急地喊著。「憶情!」又是連忙要爬了起。

然而……手上抓著了那草,低頭一看,就是想起了……

「解藥,這就是解藥,解藥!」

匆匆忙忙地抓了一大把,粗魯地拔起了草,手上鮮血淋漓,卻也沒有注意了。

「憶情……憶情!」蕭子靈連忙追了去,那唐憶情卻是已經在涉水進湖了。

「憶情!你吃!你吃!你……」然而,才拉過了唐憶情,手上的解藥卻已然枯死。

蕭子靈呆了一下,而唐憶情已經將他推了開,繼續往湖中走了去。

「……怎麼了!」謝衛國驚了醒,於是連忙爬了起來。

「……」心中亂成了一片,蕭子靈在地上又是胡亂地拔了一陣。

才剛拔好了,回頭一看,唐憶情已經找著了那把寶劍。

「憶情!」蕭子靈心膽俱寒,也是涉水而過。而那手中的草,卻更是一寸寸地枯萎著。

「……」一把將青草塞進了嘴裏,大口嚼著,那苦澀的味道讓他的眼淚都要掉了下來,可他還是大步走了過,抓住了唐憶情的雙肩。

「唔!……」手上的長劍落進了水裏,蕭子靈與唐憶情雙雙跌進了水裏。

掙紮著,捶打著,都沒能讓他放開。

苦澀的藥汁一口口被強喂進了嘴裏,唐憶情在缺氧以及激動之中,先是瘋狂地擊打著身上的蕭子靈,再來……就是沒了力氣,在他的懷抱裏一起往下沉著。

月光,從湖麵上照了下來,上層的湖水閃著寧靜的光芒。

好美……仿佛當時見到岩山一般的感慨,唐憶情出神地瞧著,然後……緩緩閉上了眼睛。

那唇,好溫暖……沒有那可怕的、要將自己撕碎的情欲……

不是大哥……他的吻會讓心都融了……不是清雨……他的吻令人顫抖……那是誰……會是誰……好溫暖……是誰……

喂完了藥,炯炯有神地睜開眼。蕭子靈踢著水,攬著昏迷的唐憶情,朝著水麵遊去。

可此時,身後的一道光芒讓他回過了頭。

回過了頭,睜大了眼睛看著,就連心跳都停了。

踢著水,像是被它吸引著,盡管就要窒息,蕭子靈也要往著那更深的地方遊去。

然而,想起了懷裏的人兒,蕭子靈如夢初醒,又轉回了身,往湖麵遊了去。

胸口就要爆炸了,他咬牙忍著,直到把兩人都送出了水麵。

「哈……哈……」蕭子靈在水麵上大口呼吸著,一麵也連忙將唐憶情送回了岸邊。

「沒事吧。」謝衛國擔心地問著,幫著蕭子靈也將唐憶情抱回了岸上。

「唐憶情?唐憶情?」謝衛國低聲喚著、搖著,探著氣息,直到唐憶情突然嘔著、吐著,劇烈地咳了起來。

「還好……還好……」猶然還泡在水裏的蕭子靈顫著唇說著。

「子靈,快上岸吧?」謝衛國喚著。

「等等……我……有個地方要去看看……」轉過身,重新入了水,蕭子靈往那深處遊了去。

遊過了月光照耀的水層,那深處的黑暗有著自己一直找著的東西。

那是什麼呢?是什麼?不會是的……不會是的……

直到手上抓著了那個東西,蕭子靈睜著眼睛看著,仔仔細細地看著,接著,才無神地放開了手,任憑自己騰雲駕霧般,一直到水麵浮了上去。

「大姊為了飛英,拖著病重的身子要去那軟沙崗。此去經年,再無隻字片語。蕭子靈,你去,看看是怎麼回事。」

清冷的月光下,蕭子靈浮出了水麵,臉上兩條水漬卻是摻著淚水。

「蕭子靈!你在做什麼!還不快遊回來!」

蕭子靈照著做了,然而上了岸後卻隻是用力捶了草地。

「蕭子靈?水底有什麼東西?」

「……一副石棺……大莊主的石棺……」蕭子靈顫著唇。

「什麼!?」驚呼出聲,謝衛國似乎也要奔去了池底。

然而,隻奔到了池邊,就讓蕭子靈拉了住。

「別去了,師叔,大莊主不要別人打擾的。」哽咽的聲音。

「怎麼會……怎麼會?」謝衛國啞聲問著。「大師父為什麼會在這裏!」

「……為了師父……」蕭子靈低聲泣著。

「……天哪,十一師兄早就已經死了,為了什麼還要讓大莊主千裏奔波趕來這裏!」謝衛國喊著。「這遍野的黃沙,這曬人的日頭,大莊主受得住嗎?大莊主身上有很重的內傷,怎麼可以讓她離開山莊!」

拉著謝衛國的衣服,蕭子靈隻是不斷搖著頭。

「天……天哪……」看著美麗依舊的池水,謝衛國隻是顫著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