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二師姐?”蘇袖月夾了一筷子青菜,抬眸問道。
“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對麵端坐的少女一身如雪的白衣, 未施粉黛, 素素淨淨一張芙蓉麵, 出口更是與外貌相襯的清音泠泠。
“沒關係, 師姐有事不妨直說。”蘇袖月點點頭,欲捧起清湯喝一口,澄澈的湯麵上,“少年”剔透的琥珀色清眸裏一片了然。
“是這樣的...師弟,你知道我要做什麼吧。”泠二從袖中取出一樣物件, 遞到蘇袖月麵前,她一舉一動行雲流水,仿佛都帶著仙氣。
可蘇袖月知道, 對方就是憑著這“隻可遠觀, 不可褻玩焉”的清冷高潔氣質達到目的。
泠二也很清楚自己的資本,作為一個殺手, 理應利用可利用的一切,思及此,她莞爾一笑, 清冷精致的臉微微染上幾分紅塵煙火氣。
似有似無, 欲拒還迎...這樣的招數,基本沒有男人能抵抗。
“咳咳...”蘇袖月故作嗆了一口清湯的模樣, 沒有去接被泠二遞過來的貼身信物,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飯堂外麵的水缸, 示意泠二她要出去喝口水。
“好,快去快回。”少女微斂笑意,半撐著臉頰,露出雪白衣袖裏一截凝脂的皓腕,她微微側頭,恰到好處的側臉弧度正對著出去喝水的蘇袖月所在的方向。
可惜,泠二還是失算了。
蘇袖月這個假“少年”一到門口,就運起輕功跑了。
口中還念念有詞,“泠二師姐,你要找師兄,自己去找啊,我可不想再被師兄罵了。”
這三年來,泠二沒少借著蘇袖月和景一同屋的便利讓她代送東西,為什麼呢?像泠二這樣的女子,本該就是被眾人捧在神壇的,她哪怕再喜歡一個人,也不會像落落一樣。
對待男人,泠二遠比落落拿捏得好,這也是泠二會被看好的原因......
等蘇袖月跑路後,氣質清雅如仙的少女見四下無人,終於不再帶著假麵。
泠二狠狠握住手中本欲約景一出來一敘的信物,決議親自去找。不僅僅是因為及笄在即,她非要找一個人行事,不然就是沒有選擇地被安排,更重要的是,景一這個人,不僅長相是泠二喜歡的,性格也是她所心悅的。
那樣如冰的一個人,如果隻肯為你一個人不顧一切,寵你愛你到骨子裏,將是莫大的成就感,泠二的虛榮心也會極大的得到滿足。
沒有女人不喜歡眼裏隻有你一個人的男人,更何況景一那種性格,泠二相信,他如果真的喜歡一個人,定然會一心一意。
誠然,在美豔師傅的教導下,閱男無數的泠二以為,作為一個優質的對象,景一什麼都有,除了花心。
另一方麵,一次偶然的機會,泠二在自家師傅和師兄會談時,偷偷聽到關於景一身世的秘密,也是這方麵的原因讓泠二下定決心,她要得到景一。
在泠二看來,一個女人,最終的歸宿都是男人,這種思想...若蘇袖月知道的話,也會表示理解。
自古以來,男人征服世界,女人靠征服男人征服世界,這樣根深蒂固的觀念至今還影響著一部分女性,也不是不好,每個人都有自己選擇的權利,但如果是蘇袖月的話,她會先征服世界,再征服男人。
在她看來,除了多一點和少一點,女人和男人並沒有多少不同。
蘇袖月以為,女人和男人的出發點...都是人,先做人,再做好男人和女人。男人要拚搏的,女人也一樣,依靠別人,不如依靠自己。
隻是現在的泠二,又或者說一直被培養成以身體為殺人手段的泠二,想不到這一點,她僅能從她所看到的出發,她的思想還未能超越時代,而思想能超越時代的人,現在會被稱作是瘋子。
就好比蘇袖月偶爾的行為,如果是女子做的,在這裏就不會被認可,所以她選擇努力隱藏女子身份,以男兒身行事。
也正是因為這樣的想法,她幸運地避免了成為和泠二,落落一樣的女殺手。
如果可以,蘇袖月其實想證明,不需要依靠身體,女殺手一樣可以輕易取人性命,而她現在所做的努力,也在悄然證明著。
毋庸置疑,她的女子身份總有一天會見光,女殺手不輸男殺手這一點,也總有一天會為大家所知。
蘇袖月從不怕那一天的到來,卻有兩個人,比她自己還要著急。一個是她那便宜師傅上一輩殺手第八,還有一個是...
***
夜風習習,打著卷兒穿過千絕宮裏長長的弄堂,穿過殿前曲折的回廊,穿過吱呀作響的雕花木窗。
蘇袖月躺在朝南擺放的床塌上,頸項伸出床沿,倒仰著,逆地心引力的同時,順帶打量了窗簷下,除了徐徐書卷的翻頁聲,紋絲不動的景一。
“師兄,今天怎麼這麼早?”平時不是練劍要練到半夜才肯回嘛,今兒個難不成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她想著想著,習慣性話就多了起來,和景一共住了三年,他說過的話實在屈指可數,蘇袖月掰手指算了算,大多數時候,是某些情況,景一實在不得不說些什麼,比如...掌燈熄燈啊,這種瑣碎的小事,他們有了默契以後,就不必再說。
更多的時候,是蘇袖月化身話嘮,沒事找事,就好像現在...
“師兄,你看的啥書啊?”
景一充耳不聞。
“冰塊師兄,你所閱為何?”蘇袖月怕他是聽不懂大白話,高雅起來。
景一還是沉默。
蘇袖月對他的討厭又深了一分。
她不再理景一,顧自在床上打著滾,左右翻動,帶著點想吵得看書的人看不了的意思。
......
油燈悄悄燃著,窗外的月亮越掛越高,景一合上已到卷尾的整本書,關緊雕花古窗,這才回眸對已經癱廢了的某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