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十年長夢④(2 / 3)

“《義遊誌》”

半天沒有回音。

“你...”景一話落回眸,不禁輕笑出聲,他寵溺又無奈地低下頭,想走上前替蘇袖月拉上薄被。

一步兩步,第三步的時候,景一頓住了極輕的腳步,床塌上的突然坐了起來,睡眼惺忪,微啞的嗓音在夜間別有撩人心魄的滋味。

“師兄...你回來了啊?”

啪啪!蘇袖月突然拍了拍臉頰,喃喃道:“不對不對,”今天師兄沒有晚上出去練劍,她揉了揉眼睛,不禁感慨:習慣真是個可怕的東西...

慣性地想掌燈,卻發現燭火還燃著,她尷尬一笑,望著景一,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師兄,我忘記了,早點睡吧。”

......

良久,靜立未動的冰冷少年才艱難地應了聲“嗯”,景一別過眼,喉結不自然地滾動。

夜已深,微醺的燭光下,半夢半醒的少女青絲微亂,長發順著姣好的臉型往下,貼在兩邊肩膀,溫順柔靜得不像話。

女兒本色,不過如此。

景一轉過身,甚至不敢去看蘇袖月那雙眼,在那剔透的琥珀裏,他害怕看到自己的窘迫,更別提...去看少女領口微敞,白皙精致的鎖骨。

三年來,蘇袖月再遮遮掩掩,同居一室的景一還是悄然發現了她的變化,一開始是沒有感覺的,慢慢的,隨著時間流逝,隨著日以繼夜的相處,景一發現,麵對蘇袖月這樣的變化時,他竟然會又竊喜又懊惱。

少年的心,也曾慌亂,也曾惶恐,愈是這樣,他就把蘇袖月推得愈遠,以至於在旁人眼裏,景一這個做師兄的,對同屋而居的小師弟,比其他人還要淡漠。

也正是因為所謂“淡漠”,景一做的,遠比說的多,多太多太多。

他低下頭,微垂著眼眸,想要上前吹滅燈盞,身後卻傳來了蘇袖月的笑聲。

“哈哈...師兄啊,你看的怎麼是這個?”

景一聞聲回眸,床塌上的人兒已踢著鞋走到了窗前桌案,她揚了揚手中的書卷,《義遊誌》幾個字赫然在扉頁上寫著。

雖然這個朝代不同於中國曆史上已考證的任何一個朝代,但蘇袖月清楚,其實任何朝代都可以說是相似的,不是有人說過...曆史總是驚人的相似嗎?

就《義遊誌》這本書而言,它與四大名著之一的《水滸傳》有異曲同工之妙,兄弟情義,快意江湖,大體是相似的,少的...是朝廷方麵的“逼上梁山”,也可以這麼說,《義遊誌》這本書重點是歌頌“情”和“義”,與水滸相比,要少一些更深刻的內在含義,也沒有被剝析出的黑暗。

有人曾如是說,“少不讀水滸,老不讀三國”,這句話,不同的人會有不同的理解,蘇袖月從粗略接觸後就以為,三國的謀略無雙,水滸的情義至上...然這也隻是一家之言,一本好的書,注定每一個讀者都是哈姆雷特,任何角度都可以被解讀,真真正正雅俗共賞。

也許...層次較深一點的,可能看到社會,現實問題,層次淺一些的,可能看到的是曲折的故事。

不管是哪一種,都可被解讀。

蘇袖月想了想,問又木在那裏不動的景一道:“師兄,你看到的是什麼?”

“我?師弟...”少年的脊背輕顫,反問:“你呢?”

“情和義咯。”蘇袖月攤手。

景一點頭,“可...我們不該有。”他壓抑著嗓音,整個人有些低沉。

被《義遊誌》困惑許久,景一始終無法做出取舍,他不明白...情和義,該如何抉擇。

“師兄,你不妨這樣想想...”蘇袖月放下書,伸出兩隻纖細的小手,對景一道:“你跟著我,先伸手握一握。”

少年聽言,狠狠怔了怔,蘇袖月望過去,他看她的目光就跟看“賣安利”的一樣,她扶額,走上前,拉過少年骨節分明的手指。

“你看,不該有,不是不能有,就看你想不想握起。”她輕輕蜷攏景一的手指,“情和義就像空氣,算了,你不懂空氣,就是這樣...”她握拳又放鬆,來回幾次後道:

“抓不住,看不透,卻是一個完整的人耐以生存的東西。”

“嗯...”景一抿了抿唇,眸光始終沒離開說得繪聲繪色的女孩兒。

“哎,你可別小瞧這個東西,”蘇袖月無意識地拍了拍他的手背,試圖喚回少年的注意力,卻不知道,景一的心和眼都放在了她身上。

“然後...”蘇袖月笑著揚了揚兩隻手掌,“假設——”

“左手掌握著情,右手掌握著義,師兄你試一試...自己的兩隻手是不是永遠無法完全交疊對應?”

景一竟鬼使神差般依言試了試,不管怎麼擺放,兩隻手都無法完全重合。

“啪...”蘇袖月忽然伸出一隻手,放在景一攤開的掌心,“這樣不就完全重合了嗎?”因為人的雙手是鏡相對稱的,我們永遠無法自己和自己完全重合,卻可以和別人合力完成。

“你看,就像情和義,都是人與人之間營造起來的,在人與人的相處過程中,自然就有情有義,情和義是共生的,師兄何必急著取舍?”

“若必須取舍呢?”景一的音色有些微啞,她的手背挨著他的掌心,他想伸出手指從下往上十指相扣,理智卻告訴他,不能這樣做。

“必須取舍?”蘇袖月拿開手撓了撓頭,忽然指著景一笑道,“師兄你怎麼一臉失落,真是難得。”

她還在為麵癱的偶然放晴驚詫,卻不知道少年心中的暗暗懊惱,景一悄悄握緊了空落的手掌心,不禁低垂下眉眼:原來,想拿起的那顆心一直如此強烈。

就像她所說,是空氣,習慣了不覺得,驀然失去時,才會發現活不了。

“喂...發什麼呆?”蘇袖月推了推景一的肩膀,這三年來,其它本事不一定見長,但動手動腳是越發得心應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