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她訕訕收回手,不怪她,都是景一慣的,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這是蘇袖月三年裏,唯一發現的景一的好。
可她還是討厭他,其實如果景一生氣,和她打一架的話還好說,可他端的是巋然不動,這讓蘇袖月覺得,自己簡直無理取鬧。
真矯情,她以前可沒這麼矯情,蘇袖月撇撇嘴,睨了仍舊木著的冰塊少年一眼,搖搖頭,又往回走,踢了鞋在床塌上躺倒。
“喂,師...”師弟,景一回神輕喚,卻見蘇袖月把被子拉過了頭。
那句師弟到底沒喊出口,他轉身在窗下桌案前坐好,略一沉吟,提起了狼豪。
筆走龍蛇,入木三分地寫下了一個毛筆字——“儀”
左人右義,人者,即為情。
一如師弟所說,
有人才有情。
他擱下筆,回眸望了一眼,不由低下頭會心一笑,這儀字,左情右義,情義雙全,又通諧音“一”,景一想,他的名字,是時候變了。
景一,景儀。
他想告訴蘇袖月,想這個名字第一次是從她口中念出,卻在盯著床塌上那小小一團時,作罷。
“真是...沒一點辦法。”眉目清峻的少年輕搖頭,他推案起身,欲熄滅瑩瑩的孤燈,柔和光線下,漆黑眸底的寵溺一覽無餘。
“扣...扣扣,”燈火熄滅的一刹那,殿外忽然傳來了門把輕扣的聲音,三長一短,像是重要的暗號。
景一斂斂眉目,身畔忽然一聲清響,躺下的某人竟又被驚起了,他無奈,又重燃了燈盞,意欲尋個究竟......
這正中蘇袖月下懷,幾番折騰,她睡意全無,索性乖乖巧巧坐好,盯向門外,等著看戲。
這種情況...夜黑風高的,舉動又偷偷摸摸,來人蘇袖月已有了個大概,她想,極大可能會是被自己在飯堂甩掉的泠二。
蘇袖月暗自琢磨著,景一已走至殿門口,他似乎有些不悅,步伐極慢,可憐蘇袖月一顆重新燃起的八卦之心,她不禁催促道:“師兄,開門哪。”
“閉嘴。”氣質清冷的少年輕叱一聲,餘光恰好暼見老實坐著,看似沒什麼不妥,前襟卻鬆鬆垮垮,露出半邊鎖骨,猶不自知的蘇袖月......
該死的,他皺了皺眉。
是自己把這家夥保護得太好了嗎?一點露餡的自覺也沒有。
話雖如此,景一還是隨手拿過殿門邊放衣服處架子上的外衫,扔了過去,從頭到腳,嚴嚴實實把蘇袖月蓋了個個。
滿意地回眸,景一推開了門。
黑漆漆的夜色裏,與其相融合的同色披風下,露出一張素淨的芙蓉麵,若細看,還有幾絲憔悴。
這憔悴,是等待的痕跡。
泠二早早便來了,隻是怕被發現隔得很遠,等景一熄燈後,她就走了過來,隻是沒想到,殿內又點上了燈火。
門打開後,她抬眸,越過景一往裏望去,床塌上遮得嚴密,隻露出一張比她還要小三分瓜子臉的“少年”,正一轉不轉地盯著門口。
若非與景一麵對麵,泠二一定會狠狠瞪蘇袖月,不幫忙就算了,反而給她添堵,但凡這師弟有一點眼色,現在就應該找借口離開。
然而...蘇袖月又讓她失望了。
泠二僵在門口,進也不是,出也不是,約景一外出商談更不像話,她和冷冰冰的少年杵在那裏,好一會兒,倒是蘇袖月看得有些厭倦了。
這劇情...太慢熱了。
還指望著看高能呢,她喪氣地連連打了好幾個哈欠,憋回眼角的隱隱淚光,再望過的時候,眼前忽然一亮。
隻見景一雙手扣在門扇上,似乎要趕人,他收回望向床塌的餘光,一貫冷淡道:
“師妹,有事請說,無事請回。”
這話蘇袖月聽懂了,言外之意無非是:你不睡覺,別人還睡覺呢,她埋在被子裏嗬嗬一笑,沒想到這便宜師兄也覺得困了。
蘇袖月正想著,泠二已經說了出來:“師兄...是打擾到你休息了嗎?”
“不是我。”景一似乎並不打算在這個問題上糾結,他直接推門扇,不帶一點點猶豫。
“等一下,師兄,”泠二撐住門把,慌亂地走進殿內,事已至此,也顧不得蘇袖月這個電燈泡了,她大大方方取出本意讓蘇袖月傳達的貼身信物,這是泠二從小便帶著,也是她身世的象征。
之所以來,是她想贈予景一,相當於私定終身的意思。
都表示到這份上了,景一怎麼會不懂,他片語未言,隻站在門邊,把門扇推得更開。
很明顯...你走。
厲害了,我的師兄!蘇袖月不禁在心中為景一叫好,這出戲實在沒讓她失望,所有的看點完全就是這妥妥的男主角各種反套路嘛。
她中肯地點點頭,帥是帥,但脾氣也太臭了,真是搞不懂這樣的怎麼一個兩個都喜歡,一定是古代沒有眼藥水。
思及此,蘇袖月不由去看泠二的表情,果然...墮仙了,外貌看似不染紅塵的少女麵色複雜,她意味深長地望了景一最後一眼,不再留戀地離開了。
泠二走得很急,到底是她想錯了,原以為,按照師傅的教導,男人都是由性而愛,先掌握一個男人的身體,讓他離不開你,再慢慢掌握他的心,這樣是不會有差錯的。
卻沒想到,第一次嚐試就铩羽而歸,很多年以後,當泠二真正的閱男無數,卻看所有男人都是景一,都比不上景一時,才明白一個道理——
千萬不要...自以為是地想去得到一個男人的心。
如果這個男人還不花心,不愛皮囊,心有所屬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