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十年長夢⑤(1 / 3)

“哈哈哈,師兄你好受歡迎啊。”蘇袖月睡意全無, 習慣性損道:“我說師兄, 人一個兩個都求上門了, 你就勉強從一個唄。”

“你...”景一深吸一口氣, 說出了有史以來最長的一句話。

“如果每個人都幫,你以為...我是多有能力?”

“哇,十六,破紀錄了。”蘇袖月睜大眼睛,全然不是因為景一話語的內容, 而是字數。

她文不對題,景一聽了,有些落寞道:“師弟, 我在你眼裏, 就那麼閑?”話落,下意識摁了摁劍柄。

這緊張的小舉動到了蘇袖月眼裏, 反而覺得是要打一架的節奏,她求之不得:“對,閑, 不過是嫌棄的嫌。”邊說邊在床塌上站了起來, 朝景一擠眉弄眼。

那神情,如果是在大馬路上, 蘇袖月早就被打死了。

景一先是不解,反應過來她是想和自己較量後,饒有興致地挑了挑眉, 他本就生得冷峻,這一動,竟邪氣逼人。

又禁欲,又勾魂。

“師弟,洗洗睡吧。”他清清泠泠道,伸手到腰間,取出別在腰帶裏的幾枚暗器,輕輕一脫手,把站在床塌上“耀武揚威”的某人打趴下了......

力道適中,打在膝蓋上,蘇袖月不覺疼,隻覺丟臉,怪自己大意,她想爬起來,卻驀然發現被點了穴。

“師弟,兵不厭詐。”景一走近取回暗器,一共三枚,兩枚打在蘇袖月膝蓋,掩護了他用於點穴的那一枚。

“老奸巨猾。”蘇袖月無奈不能動,一張小嘴喋喋不休。

“陰險,卑鄙,下流,無恥...”

“嗯,”景一配合地點點頭。說的沒錯,他對別人是這樣的,至少一開始對蘇袖月也是這樣的。

他抱劍望著她,待她罵得唇幹舌燥時,體貼地遞上茶水。

“嘁...”蘇袖月輕哼哼,不喝白不喝,她努努嘴,“師兄,三年情義,你就這樣對師弟我啊?”

“嗯。”景一輕輕應聲,未再言語,他剪了燈芯,掖了掖被角,抱著劍離開了。

蘇袖月又嚷了幾聲,無人理會,一個人沒趣著漸漸入睡。

哪知第二日,飛來橫禍。

***

人間三月,桃花紛飛。

千絕宮血腥的麵紗也似淡了下來,貼近微微桃花色。

按慣例,及笄之日將即,晚間時分,掩於夜色下,將是不可言喻的曖昧。

落落妥協了,任由師傅全權安排,對這個美麗靈巧的少女而言,沒有選擇也是一種選擇。

至於泠二,仍咬牙堅持著。

她的一反常態,驚動了葉菱裳,平心而論,宮主葉菱裳是看好泠二的,隻是她肖想的人,偏偏是於葉菱裳而言更重要的人......

思怵片刻,遣去的親信傳來了泠二,葉菱裳斜倚在美人塌上,問下邊跪著的白衣女孩兒,“你要何人?”

末了,又淡淡補充道:“除了他。”

這個他,是景一。

彼此心照不宣,泠二狠狠磕頭,一雙含情目堅定不移望著葉菱裳道:“宮主,隻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泠二,你原不是這樣的。”葉菱裳上挑的眼尾些許陰鷙,她揮手擯退了跪於腳邊,枕於身後的兩名美男子,坐了起來。

泠二額角滑過一滴冷汗,這離去的兩名美男子,若細看,就會發現與當年的“辭言公子”有七八分相似,卻至多形像,神態是雲泥之別。

也對,高高在上的神仙怎麼能與討人寵愛的男寵相提並論?

隻是泠二未曾想到,當年江湖上盛名遠負的公子辭言三年前入了大楚皇宮,被楚皇捧在心尖,又何異於男寵。

前方,葉菱裳殺人於無形的眸光還未散去,泠二始終未敢抬頭,她攏攏心緒,這種局麵,是由於自己知道的太多了嗎?

“泠二,你聽好了——”葉菱裳終於開口,語氣一貫的淡漠,泠二謹慎聽著,倒真覺這份淡漠與景一萬般相似。

這般想著,葉菱裳已走上前,居高臨下地望著跪在地上的女孩兒,輕嗤道:“泠二,一個女人,有心機可以,用於男人很好,但不要在同為女人麵前——”

“班門弄斧。”

她輕笑後又道:“你說非景一不可,若除去他那層身份,又是否仍非他不可呢?”

這番話...字字誅心!泠二額角的冷汗已滑至頰邊,有多愛景一她不知道,但絕對沒有到非君不可的地步,若非他與眼前女人那層關係,若非為尋求一個庇護,泠二不會頂著壓力咬牙堅持。

也不會在葉菱裳麵前表現得自己有多愛多愛景一。

她咬牙,卻不知從何說起,自己的心思早已被那高高在上的女人一覽無餘。

“怎麼...無話可說?”那廂,葉菱裳已躺回塌上,似有些倦了,慵懶道:“傻姑娘,哪有那麼多愛得死去活來,”她頓了頓,憶起往昔,聲音越來越輕,

“即便有,也不得善終。”

泠二狠狠怔了怔,這不輕不重的話語有沒有帶著警示意味她已經揣摩不透了,隻知道...在葉菱裳麵前,自己差得太遠。

她凝眸,含情的心思悄然無蹤,又叩首道:“宮主,泠二知錯,泠二任憑宮主安排。”

“這就對了。”葉菱裳莞爾一笑,“做人也好,做殺手也好,純粹一點多好。”她伸手,示意泠二起身,淡道:“那便我替你做主了。”

泠二點頭應是。

葉菱裳頗為滿意,輕敲指尖道:“丫頭,景一同屋而居的那個孩子,如何?”

泠二大吃一驚,又聽得葉菱裳道:“你懂我的意思嗎?”

“宮主的意思是——”泠二小心試探,猜測卻不敢說出口。

依她來看,葉菱裳分明是知道景一心裏沒她的,但凡景一對自己有一分喜歡,也不會任由她投入其他男人懷裏,那為何?

泠二細細想著,按理說千絕宮裏男子為多數,即便不是景一,也輪不到他的室友,葉菱裳此舉,是想讓她通過接近昨晚一臉看好戲的師弟,再接近景一嗎?

又或者說,是給她機會抓住師弟的心,再引起景一的注意?

這三年來,在師傅的教導下,泠二明白了許多,確切的說,是許多對付男人的招數,目前的情況,像極了她之前所學的內容,六字箴言——

兄弟妻,不可欺。

越是這樣,越是想得到的其實大有人在,曾有前輩出任務時,也是用的這招,她本意欲殺將軍,隻是將軍怎麼能隨隨便便由一個身份不明的女人接近呢?

那前輩另辟蹊徑,攻略了將軍的摯交好友,又借著機會一步一步和將軍偶遇,相知相惜。

結局自然是曆經修羅場後功成身退,思及此,泠二朝葉菱裳點點頭,“宮主,泠二明白了。”

“很好,”葉菱裳若有所思,“我也很想看看,景一那孩子對一個人動心的模樣。”

“還有...”她擺手示意泠二退下後,又補充道:

“這千絕宮...我也不會留給景一,在這裏,實力至上。”

泠二的心一個咯噔,即便有之前偷聽到師傅和其他長老的談話,此刻她也不敢定論葉菱裳和景一到底是什麼關係。

懷著複雜的心思離開,泠二靜靜地等待著夜晚的來臨。

與此同時,莫名收到宮主命令的蘇袖月徹底坐立不安了。

不過也隻是初初一會兒,很快,她便坦然接受了命運的安排,也做好了身份敗露的準備。

從寢殿離開的時候,蘇袖月未走幾步,就被人攔住拖到了殿與殿之間的巷子裏。

男人身上是熟悉的,清冽的冷香,蘇袖月驚喜道:“便宜師傅,你怎麼來了。”

“還笑?”殺手第八敲了敲蘇袖月的額頭,“為師不來你就死定了。”

“那現在怎麼辦?”蘇袖月抬眸問道,眼前男人一貫雲淡風輕的麵色也凝重了起來。

“為今之計,隻有...主動告知宮主,避免一錯再錯。”

蘇袖月點點頭,謊言就像雪球,越滾越大,總會有雪崩的那天,思怵片刻,她沉聲道:“師傅,我也是做如此打算,造化由天命,你無需替我擔心。”

略一拱手,就要離去。

“傻徒兒,”殺手第八抓住了蘇袖月的手,見她滿臉困惑才笑道:“為師來了,就沒打算一個人回去。”

***

千絕宮宮主殿內,同樣的場景,隻是地下跪著的換了人,蘇袖月搓了搓指尖,想抬頭,卻被一旁立著的殺手第八摁了下去。

“宮主,事情便是如此,屬下有罪,請宮主責罰。”男人雲淡風輕地把所有罪責都攬在自己身上,隻字未提自家徒兒如何不好。

“師傅...”蘇袖月小聲輕喚一聲,想向宮主葉菱裳解釋清楚,卻被男人喝道:“住嘴。”

“老八,”床塌上的女人有些不悅,掃了一眼蘇袖月,低沉道:“我知你向來護短,但此次,未免太過了些。”

“屬下知錯,任憑宮主處罰。”老八仍舊堅持,他定定望著葉菱裳,在蘇袖月的錯愕中也跪了下來。

“何必呢?”葉菱裳揉了揉太陽穴,“老八,我的脾性你還不了解嗎?”她話落,睨了蘇袖月一眼,目光寒涼,如看死人。

“千絕宮第一百零一條宮規,門生有罪,師者同罪。”老八見此,擋在蘇袖月麵前,一字一句鏗鏘道。

正是因為清楚葉菱裳的脾氣,老八才無比惋惜今日一早景一便出宮執行任務去了,若他在,恐怕還有回轉的餘地,來找蘇袖月之前,老八就已飛書,而他現在能做的,便是盡力拖延,若不行,至少和徒弟一起承擔。

“你說...同罪是嗎?”葉菱裳聽言,拍手連道:“好,好,好!倒要看看你們師徒情深到幾何?”話落,她又意味深長望了不輕易下跪的老八一眼。

“驕傲如你,竟也會有今日。老八啊老八,徒弟沒了可以再收,受罰後,一身武功如同半廢,你可得想好了。”

既然他要與徒弟同罪,那本該按例廢去蘇袖月一身武功的責罰就一分為二,共同承擔。

“如此,可有異議?”

“屬下沒有。”老八堅定道,他鬆了一口氣,拍了拍身旁徒弟輕顫的肩頭,“傻孩子,三年情義,為師早已隻認你這一個徒弟。”

蘇袖月抬眸,鄭重地點點頭,憋回淚光,笑道:“師傅,等你老了,徒兒一定好好孝敬你,給你打最香的酒,做最下酒的菜。”

“好。”老八摸了摸她的發頂,對葉菱裳道:“宮主,就由我先執行吧,做師傅的,總該替徒兒先探探虛實。”

“哦?”葉菱裳若有所思地打量著老實跪在地上的蘇袖月,這丫頭從頭到尾都坦坦蕩蕩,沒有一絲懼色,若不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就是心性堅忍,能有大造化之人。

難怪,連老八都能高看一眼。

若說相貌,葉菱裳見過太多美人,皮相上不乏上乘者,這丫頭雖說多年風裏來雨裏去,皮膚粗糲,卻著實生了一副好骨相,眉眼俱佳,遠比一般女子深邃,難怪扮作男子也像模像樣。

若細加□□,絕對是不輸泠二的一把好刀......

葉菱裳生了留意,卻礙於曆代傳下來的宮規,她皺了皺眉,不再理會蘇袖月...造化如何,就看你的命數和運氣了。

正欲傳人執行刑罰,忽有親信走了過來,附在葉菱裳耳邊輕語。

聽言,她狠狠怔了怔,又很快驚覺自己失態,隻對老八道:“且先等等,我有要事去去就來。”

......

過了一段時間,葉菱裳再回來時,看蘇袖月的眼神全然不同,除去先前的欣賞,似隱隱還有道不明的情緒。

她未再言語,隻遣人將他們帶下去,並吩咐執行的人,改廢去一半功力為廢去四分之一功力。

蘇袖月不知這其中的細節變化,隻知道受刑幾乎要了老命了,反而是老八,他明顯感覺到並非廢去一半,在千絕宮中,任何罪的刑罰都是定量的,除非有人願意替你受,就像他先前替蘇袖月分擔一半是同樣的道理,隻是目前的情況,極有可能葉菱裳離開的那段時間裏,發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

老八不禁想,莫非是景一提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