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棠棣之華(2)(1 / 3)

強盜。樂土腦海裏頓時冒出這兩個字,不敢亂動,悄悄把身子往角落的陰影裏蹭去。正兩股戰戰、屏息斂氣之際,隻聽砰地一聲,身側厚重的門板已搖晃著倒在地上,霎時有五六個人從裏麵急奔而出,手裏都操著雪亮的刀劍。樂土眼尖,一眼便已瞥見其中兩個強盜的臉上還帶著烙印,竟是造反的奴隸!

還未等樂土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又有一個人從破損的倉門後尾隨而出,手中雖然隻有一把翻鏟糧食的木鍁,那木鍁卻如影隨形一般朝前麵散開身形的強盜們揮去。樂土目不轉睛,卻依舊無法看清那普通的木鍁如何在虛誘眾人之際,堪堪黏在某一個強盜腰間,將他從半空中生生拖倒在倉房前的天井裏。

其餘強盜見同伴被擒,居然都放棄逃生,齊齊躍回牆內,各執兵刃將那持鍁之人團團圍住。為首強盜見那人站立不動,似是毫無懼意,不由道:“糧食都搬走了,軍隊也都被藥倒了,你小小廩守為什麼還如此執著?”

“分內之職,不敢不為。”那人甫一開口,便將暗處的樂土驚得幾乎出聲——這個聲音,分明就是展季!可看他平時清瘦羸弱的模樣,哪裏像是能將木鍁舞得如同遊龍般的人?

“回答得倒好!”小頭目點了點頭,微笑道,“這樣吧,你放了我們兄弟,我們也保證絕不傷害你,如何?”

“你們,可是盜蹠的手下?”展季仿佛有些吃力地緩緩問道。

“不錯。”小頭目頗為自豪地點了點頭,“難道你也認識我們首領?”

“不認識。”展季漠然地回答著,腳下不易覺察地一晃。

仿佛看出了他已是強弩之末,強盜頭目微微使了一個眼色,五個強盜一擁而上,一人迅速將被壓在木鍁下的同夥拖開,另外四人分不同方位朝展季攻去——劫掠國庫是十惡不赦的大罪,既然被這個廩守識破了身份,便再不能留著活口。

讓樂土大驚失色的是,此刻的展季與方才竟判若兩人,別說脅持俘虜,甚至連站都無法站穩,隻能在情急之中就地一滾,堪堪逃過眾人的兵刃。眼看道道白刃如影隨形當頭落下,展季橫過手中木鍁盡力一擋,木鍁頃刻斷成了幾截。

“殺!”耳聽強盜頭子冷酷地吐出這個字,樂土腦子裏轟地一聲,竟不假思索地從藏身之處跳出,合身撲在展季身前,口中叫道:“不要殺季子,求你們不要殺季子!”

“你就是季子?”強盜頭子吃了一驚,示意手下撤開兵刃。他仔細端詳了一下展季的麵孔,避開他冷冽清透的目光,揮了揮手:“撤!”霎時帶著手下消失得幹幹淨淨。

“季子,他們走了。”樂土見展季坐在地上,目光不知望著牆外哪個方向,小心翼翼地提醒著他。

“嗯,多謝你。”展季答應了一聲,抬眼看著奮不顧身想要救護自己的少年奴隸,微微笑道,“樂土,麻煩你去看看秋廩裏還有哪些人活著,叫醒他們起來查點損失。另外,再派人去軍營裏看看,若是他們果然都被強盜的藥酒灌醉了,就去通知城牆上的守將,讓他們執行軍法。”

“是,季子。”一個想法在樂土心中湧動著,吐出來有些擔憂,咽下去又不甘心。他走開兩步,忽然下定決心轉身跪在展季麵前,頻頻磕頭,“季子方才用木鍁的手法好生了得,能不能傳授給樂土?”

“你學它來做什麼呢?”展季和藹地問。

“我聽說憑借軍功可以脫離奴隸的身份,我若是學了季子的功夫,就去投軍!”樂土大聲回答著,帶著少年人獨有的激昂意氣。

“好,我教你。”展季看著這個稚氣未脫的小奴隸,忽然在心底輕輕歎息了一聲——這種努力抓住一切機會改變命運的勇氣和熱情,和那個人是多麼地相似。

“多謝季子!”樂土又砰砰地磕了三個響頭,掩飾去自己滿心的激動和欣喜,方才爬起身來。他見展季仍然一動不動地坐在原地,伸手想要將他扶起來,展季卻推開他的手,搖了搖頭,“我動不了,你自己去吧。”

“季子你……你站不起來了?”樂土見展季的手下意識地扶在自己腿上,心中忽然一陣駭怕——若非他的腿不能再動,方才強盜圍攻之時他何至於身陷險境幾乎喪命?

“我這是老毛病,歇歇就好了。”展季不以為意地笑道,“快去做正事吧。”

魯國都城曲阜始建於西周初年,嚴格按照周禮的規定建造。整個城市大致為方形,城牆長達四百丈,前朝後市,左壇右社,縱橫各有五條大道。魯僖公所居的宮城位於都城中心,宮牆四周是各位貴族大夫的宅第,再偏僻的便是平民所居的陋巷,密密麻麻地擠滿了土黃色的泥胚草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