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棠棣之華(3)(3 / 3)

女子的驚叫聲中,展季本能地飛身躍下馬背,想要接住那抹窈窕的身影。然而有人比他出手更快,在即墨公主兀自身在半空之時,就如同雄鷹一般從山巔翱翔而下,一把將驚惶失措的少女摟在懷中,重新朝山頂掠去。

展季看清楚了那個射殺奔馬劫走公主的人,腦中頓時一陣轟鳴。追隨在他身側的奴隸樂土仿佛聽到季子口中吐出一個名字,然而尚不等他分辨出那兩個字的讀音,展季已經手持節杖大步追出。

“季子,危險!”樂土想也不想地跟了過去,卻隻爬得兩步便從山壁上徒勞地滑落,雙手也劃得鮮血淋漓。泰山山脈遍布巉岩,這片山穀的兩旁更是刀削斧劈般的懸崖,陡峭得連采藥人都要身係結繩才敢小心攀援。樂土雖然練了一段時間的功夫,仍然無法對付,隻好退開幾步,焦急地往上望去。

他第一眼看到的是那個劫走公主的黑衣人,他的足尖輕輕點在山壁上,仿佛蒼鷹一般在光滑的懸崖上掠過,轉眼間便消失在崖頂茂密的樹叢中。那輕捷巧妙的身法讓初窺武功堂奧的樂土禁不住喝了一聲彩,羨慕得有些目眩神迷。然而等他回過神來看到展季,卻立刻屏住呼吸再不敢出聲。

此時的展季,就像一枚懸掛在半空的旗幟,全身的力量都掛在他手中所持的節杖之上。那節杖不斷地點在懸崖的石縫中,宛如生根一般紋絲不動。展季目光死死盯住頭頂的懸崖,尋找下一個節杖的落點,緊緊咬著牙不敢泄了那一口真氣。他的身體不斷借助節杖的支撐縱起,每一個起落都絲毫不敢停滯,好幾次幾乎被凜冽的山風吹得無法保持身體的平衡。他的動作比起那個劫掠公主之人無疑笨拙了許多,而且隻要無法將節杖牢牢抵住崖壁,下一刻便是摔落在山腳粉身碎骨。

終於,幾乎是撲上了崖頂,展季踉蹌著想要用節杖撐住身體,節杖卻已應聲而斷。他跪在地上,苦笑著吐出口中的沙土,將斷作兩截的節杖拋在一邊。

“哥哥,你何苦要追上來呢?”山頂的樹叢中,一個聲音滿是不解,“我若真要躲開你,你無論如何也追不上我。”

“分內之職而已。”展季爬起身,沒有看一眼叉開腿坐在山石上的強盜頭子,卻整了整自己的衣衫,向坐在地上的女子施禮,“臣讓公主受驚了,還望公主恕罪。”

“不怪你。”即墨公主抬起頭來看著展季,晶瑩的眼眸因為驚嚇還殘留著水氣,白皙的麵頰也被山風吹出了兩片酡紅。

“公主放心,臣定會保住公主的安全。”展季低下頭,避開了即墨公主打量的目光。雖然一路同行交談了數日,這次卻是他第一次看清楚即墨公主的模樣。那樣秀美卻不失雍容的風姿,果然當得起薑氏宗族女子傳播於天下的豔名。

“行了行了,這裏就我們三個人,那些唧唧歪歪的禮節就省了吧。”強盜頭子盜蹠從山石上跳下來,走到懸崖邊看了看匆忙往曲阜奔逃的迎親車仗,口中嘟囔道。

“展雄,你究竟要做什麼?”展季伸手扶住一株崖頂野生的鬆樹,看著弟弟毫不設防的背影,惱怒地問。

“我?我等曲阜知道了消息,派人來救你們啊。”展雄嘻嘻一笑,“臧文仲抓了我十幾個兄弟,如果用未來的國君夫人做交換,他想必不得不同意。哥哥,我知道你又想教訓我——”眼看展季就要開口,展雄收斂了笑容,緩慢而又鄭重地道,“是魯國君臣逼得我沒了別的法子,我身為兄弟們的首領,責任重大,你那些道德大義對我沒用的。”

“對你當然沒用,你從小何曾聽過我的話?”展季冷冷地答了一句,背倚著鬆樹坐下,閉上了眼睛,仿佛再不把展雄的言行放在心上。

展雄等了一會,見展季果然置身事外,坐姿也一動不動,倒像是睡著了一般,不由暗暗鬆了一口氣。眼見時辰還不足以讓魯國朝廷的使者趕來,他百無聊賴地在崖頂上轉了轉,又走回踞坐的山石邊,變戲法一般從腰側掏出一個酒葫蘆,張口就往嘴裏灌。

“且慢!”有人清清脆脆地喝止了他,“我也要喝酒。”

展雄驀地頓住了,他緩緩放下口邊的葫蘆,難以置信地轉過頭:“你?”

“是我。”即墨公主瞪大眼睛看著展雄,“怎麼,不可以?”

“好啊。”展雄剛想伸手把葫蘆遞過去,又趕緊收回來捂在懷裏,“等我喝夠了,剩下的再給你。”

“展季是你哥哥,卻是我的臣子,所以我是你的尊上,這酒當然該我先喝。”即墨公主緊緊盯著展雄,不依不饒。

“你羞也不羞,還沒有嫁到魯國呢,我哥哥怎麼就成了你的臣子了?莫不是裙下之臣吧?”展雄哈哈笑道。